女儿拾璎如此说,梅老爷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家亲上加亲,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以他和老友定国的关系;两人都希望,梅陆两家的情谊,能长长久久,友好维持下去。女儿心里的委屈,他多少感受得到。梅老爷心里不平,但,也深深地无奈。
“爹爹,修缮园子宜早不宜晚;……明儿个,我陪您一起去陆府吧。”梅拾璎抬起头;她眸子清亮,闪着光芒;笑盈盈望着父亲;“爹,回南京后,我还没去过陆府。特别陆夫人那,我是应该去看看的。”
“好,明天,女儿就陪爹爹一起去!”
第二天清晨,梅拾璎早起,特意梳洗,精心打扮一番。她美美地画了一个淡妆,穿一套藕荷色真丝刺绣裙,戴着沾豪送的那条珍珠项链,配上玲珑小巧的淡粉色珍珠镶嵌坤包,十二分的精神和雅致。
拾璎跟着父亲,带了两大箱子的礼品,到了陆定国府上来拜会。
梅老爷来求请,陆夫人高氏亲自,到前厅来迎。“梅老爷,司令不在府上;您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夫人,我们回到南京有些时日;家务琐事羁绊,一直抽不出身来;”梅老爷作揖致谢,说道:“夫人,您送来上好的礼品,静山很是感怀。今日,特意带小女来致谢!“
拾璎跟着爹爹来,收拾得很齐整。她上前盈盈一拜,说道:“夫人,拾璎过来,叨扰您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陆夫人满心欢喜,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拉着她柔滑的手,慈爱地说道:“拾璎,这就对了!以后要常来,来陪陪我这孤老婆子。”
“好的,”拾璎微笑着,温顺地回话。
宾主分别落座。下人来敬茶,退回到一旁。
梅府带来的礼品,转了足足两口箱子;有平常用的衣料、布匹、丝绸;滋补的药材:人参、当归、熟地……等等;还有些两件汝窑的瓷器。
陆夫人谢过;客气地说:“静山,你太破费了。我们是自家人;我们回南京早,所幸宅院安好。司令知道梅宅毁损严重;央我代为操持。我心想,你们一家人从四川,风尘仆仆归来,没时间去采买。所以,我才吩咐,下人去送了点日常需要的。那些,实在不算什么。你这样送来送去,显得客套了些。”
“是,夫人,您说得极是!”梅老爷笑笑,“今日来,实在是有事相求!还得请夫人您,多帮忙促成!”
“我能帮上忙?……说来听听!”陆夫人眉头一扬,笑容可掬。
梅铭淞欠身,说道:“梅宅损毁极严重。前院没有一处房可用,庭院景观尽数皆毁;……这,得整个推到重建;我不敢随意托付给外人,还得烦请夫人帮我寻一人。上海致信行的莫先生!”
“老莫?……“陆夫人有些讶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弟子莫令晟?”
“高老爷子的爱徒莫先生,在申报上说,他的启蒙恩施是高老爷子。恩施对他的教诲,至今铭记于心。”梅铭淞答道。
“嘿,老莫的名号有这么响吗?”陆夫人啧啧称奇;“他从小就跟着我爹,我爹总骂他,脑子不灵光,像榆木疙瘩,……;真有趣,现在也成了!”陆夫人沉吟片刻,问道:“亲家,您确定要找他?我爹还有一位弟子,就在南京的;……”
梅铭淞说道:“夫人,莫先生在上海修缮过多处房舍,堪称妙手回春;……据说,找莫先生的人,多了去了;我怕人家不接待我。所以,请夫人出面,代梅家婉约!”
“竟然如此,我亲自去上海,帮你找莫先生!”陆夫人二话没说,欣然应许。
不几日,她亲自去往上海,登门求请。不负梅家父女托付,请来了高老爷子的爱徒莫先生。
莫先生果然不同凡响。他看过拾璎描摹图,虽然是非专业图纸;赞叹说,有工笔画的意境。莫先生命令随行人员,丈量梅宅的房屋、庭院坍塌景象,都用相机拍照。
他坐下来,和梅老爷细细恳谈,认真理解他的想法;有些地方,用纸笔一一记下来。他答应试试看,说好,回去先设计一套方案,看梅老爷是否会中意。
莫先生的效率真高。半个月后,致信行送来了他的设计图。
梅老爷看过,心里十分满意;他招呼女儿来看;“拾璎,莫先生真将咱们的庭院,当回事来做。基本上按照原貌设计的,有些地方加以改进,比原来的布局更合理。我很中意,你感觉如何?”
“爹爹,改动还是挺大的。原来都是土木结构的平层;现在,多以二层楼为主。这样设计,不会破坏原有的风格吗?”拾璎问道。
“爹爹认为,设计是合理的;”梅老爷笑道:“这一片地势低,虽有高高的院墙阻隔,挡住了外界的偷窥;但,我们在家里,不也看不到院外的情况?……这些土木结构的房子,搭建上花岗岩石材,会更坚固,风景也更好;……”
拾璎不再说什么;笑着说道:“爹,你都想好了,那就定下来。我都听你的!”
后院,小姐们的闺阁,已经交付使用。拾璎和启玥两位小姐,住一左一右两间偏房;正屋作为起居厅,一直没人住过。
王富在修缮时,考虑到老爷夫人的房舍,一时半会复不了原。他在原先的格局上,稍稍做了些改动;将那正屋改成套间,专门修葺为老爷夫人的居室。
拾璎先搬回了自己原先的房间。梅老爷和夫人却没动,拾璎也不敢问。她知道,启玥是爹娘心里的痛;大概,爹娘还是放不下吧。
梅铭淞和夫人商议后,决定采用莫先生的方案。梅家的翻建工程,正式启动起来。
梅宅只有前院有门,其他三面都是围墙。为方便梅家上下出入,后院开了一道侧门。前后院之间,新砌一堵围墙;围上一层竹帘子,前院开始了翻新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