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九刚想问,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男子清润如风的嗓音传来,“魔尊大人果然修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换容术,这是将黑袍人复原了?”
她转过头,就见玉长弦缓步而至,俯身拾起人皮面具。
“那日我见此人鬼鬼祟祟,靠近些,听他们的意思,是要以打家劫舍的名义杀什么人。”
玉长弦想了想,抬眸一笑,“小黎九,当夜你正好遇见那些人,说明要杀的目标正是你。”
“秘境千年一开,哪怕当今众多修士,也没有谁经历过秘境之行,诸界掌管者亦要手握地图小心谨慎。”
“偏偏这幕后之人,不仅对此地十分熟悉,更知你身在何处,你在明,那人在暗,长此以往于你不利。”
他声音停顿一下,“不过也别放在心上,有你在,背后之人定会再次下手。”
“只要有动作,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届时我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多谢玉前辈指点。”
姜黎九道完谢,又淡淡补充一句,“此人知我大致方位,又能令一群人前赴后继来刺杀,说明其对我生死心知肚明。”
说着,她从纳戒里拿出一颗同命珠,皱了皱眉,“自进入无极仙宫,拜师元镇仙尊门下,除了以魂丝注入此珠,再就是天师堂中的命牌。”
“我已经将元镇手中同命珠讨回,命牌亦有仙门长老亲自看守,那么这人是如何知我行踪?”
沈玉锦听了她的话眸色微沉。
玉长弦似有所感,不动声色扫上一眼,却见火光摇曳中,男子浓密如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睑映出一片阴影。
什么也看不出。
他笑着摇头,“小黎九,此事不急。”
“有我在,秘境中不管谁想杀你,都让他有来无回。”
“好了。”他抬手抚了抚小姑娘的脑袋,继续说道:“江卿那边地洞已挖到冰层,你去看着些。”
“也好。”姜黎九心知他想支开自己与大魔头有事要谈,于是收起地上尸体,打算晚些单独问大魔头死者身份。
她起身一礼,“晚辈先行告退。”
“去吧。”
听见玉长弦的话,她玄色衣袂翩然一转,缓步朝洞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功夫,人已消失岩壁拐角处,沈玉锦这才收回跟过去的目光,随手往火堆里丢一块木头。
他唇角含笑,却语调沁凉,“尊者有何话,需避开小九儿?”
“我怀疑,那个黑衣女子来了秘境。”
玉长弦话刚落,沈玉锦忽地抬起眼帘直视他,“也就是说,这几次派人杀小九儿的人,正是当年黑衣女?”
他墨玉色眸光渐深,轻笑,“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她当年挖过小九儿灵根,再以这份气息寻人,麻烦了些,却并非不可能。”
“本座不明白,为何非要杀小九儿?”
“她已死过一次。”
“如今的身体已不是曾经,灵根也非当年的冰灵根。”
“只剩下灵魂了!”
说到这,广袖下修长的手死死攥紧,眼底迸发出幽冷寒芒,他一字一顿,“上一次我没有能力保护好小九儿,这次定让她血债血偿!”
玉长弦静默半晌,才开口低声道了一句,“本尊者知你为复活小黎九,吃过不少苦头。”
“那年听说她被下过美人香遭魔族掳走的时候,我还在想,她一定要用灵力压制,想尽所有办法等到我来救她。”
“或者不管发生什么,人能活着回来就好。”
“可还是太晚了。”
他低下头,和煦地笑了笑,“都怪我这个做师尊的没能保护好她。”
“沈玉锦,本尊者曾也讨厌魔族,可现在化身为鬼,反而看开许多。”
“小九儿的灵根,是从你丹田里取出来的吧?”
沈玉锦脊背一僵。
他棱唇微动,最后没应下,也不否认。
玉长弦拿起一根木棍戳了戳火堆,淡然一笑,“无尽海船上之时,本尊者以神识进入你经脉之内。”
“你那时由于邪神附体,下意识以全部修为护住心头一颗魂珠,导致受了内伤,神志不清,险些吓坏小黎九。”
“此事萦绕心头想了很久,本尊者一直想问,那抹灵魂是……”
“与尊者无关!”沈玉锦狭长眼尾一片猩红。
旋即倏地起身要走,淡漠留下一句,“本座劝尊者不要多管闲事。”
“你为何不告诉她?”
玉长弦的话,让沈玉锦顿住脚步,立在原地。
颀长的身量被火光映在山岩上,影子很高,拉得很长,衬托整个人很瘦弱,莫名有几分萧瑟。
“天生带有仙灵之气的魂魄,若是能成功出生,乃是千古难寻的先天道体,可惜了!”
“那是小黎九的孩子吧?”
闻言,沈玉锦回过头,倏忽间笑了,眼底深处夹杂令人惊惧的疯癫,“不,那是本座一个人的孩子!”
“是她抛弃了本座。”
“不过没关系,可她也抛弃了本座的孩子,连给一个出生的机会都不肯施舍。”
“那你为何要付出那么多代价让她回来?”玉长弦一步步走至,与他面对面相视,“你本是传说中消失已久的混沌之体,一阴一阳双灵根。”
“你不救小黎九,只怕现在已可飞升,这世间谁能挡你半分?”
“我猜你用的乃是至阳至纯的空灵根,再以及寒之地灵气转化,才成了她身体里的冰灵根,我说的可对?”
沈玉锦棱唇紧抿,偏过头,不看他,亦不说话。
玉长弦无奈,“沈玉锦,你恨她吗?”
“恨。”
“那为何……”
他的话未说完,已被厉声打断。
“因为本座的孩子需要母亲魂气才能活过来,本座也想问问她,元镇就有那么好,怎么就让她念念不忘,宁可去死也不信我?!”
沈玉锦险些失去理智,强忍着眼底酸涩,大笑起来,“尊者做为苏羽灵这个剑仙转世的师尊,是不是也觉得本座很好笑?”
“亦或者认为本座很可怜?”
“那又怎样?”
他眼中布满血色,笑得冰冷又凉薄,“本座就是斤斤计较,不管是谁欠本座,都要无数倍的讨回来。”
“不计代价,不在乎手段,只要能达成本座想要的结果。”
“尊者早就发现这一点,才想着离开,去寻江卿吧?”他周身魔灵之气涌动,缓声质问,“那还回来拆穿本座做什么?”
“想死?”
玉长弦看他一副随时拼命的架势,眼神复杂。
转而施施然坐回火堆旁,声音不疾不徐,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本尊者不信小黎九会抛夫弃子,想来必有一番缘由。”他缄默须臾,又道:“尊上逆天而行,已受天罚,不如再赌一次,与本尊者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