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巡海百里,除了几个平时老实本分的小妖,没看见其他邪物啊?”
精卫凝眉思索半晌。
沈玉锦唇角弯了弯,微微侧目而视,入眼是小姑娘故作镇定。
然而,柔顺长发下,耳垂已染上胭脂色。
他失笑。
“无尽海中情况复杂,也许观主太累,看错了。”
“这样吗?”精卫转身化成小鸟飞走。
“不行,最近海中煞气滔天不大太平,我再仔细瞧瞧。”
她前脚一走,后脚姜黎九就被一双长臂从身后牢牢圈住,微凉唇瓣轻触耳廓。
“小九儿害羞了?”
“才没有。”
姜黎九当即反驳。
却见沈玉锦一双含情眸中似笑非笑。
滚热爬上脸颊。
顿时有些恼怒,都是这家伙害她被人笑。
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
于是把人推回榻上,“师尊早些休息,徒儿去看看无渡仙尊的药煮好了没。”
她转身就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玉锦望着少女消失不见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来,本以为她想起曾经一切。
会质问他为何要囚禁她在那样荒无人烟万里雪域。
为何不许她干干净净的离开满是污浊的尘世。
身为剑修,皆有一身傲骨,宁愿自戕而死,亦不会选择苟活于世。
可他却让她身陷囹圄,眼中世界,只有雪剑山洞口外的漫天白雪皑皑,空无一物。
可她什么都不问。
连他为何入魔都装作不知。
这样的她。
一如那日站在他面前,执拗又执着的问:“沈公子可愿收我为徒?”
又或者,比那天更突如其来的,是她真的放下了元镇。
沈玉锦想了很多,怎么也想不通。
他缓缓起身,悄无声息走出山洞,不远处少女正拿斧头劈柴,动作干净利落。
看着看着入了神。
不知不觉,心中已被什么填满。
在他目光扫来时,姜黎九便已察觉,她唇角微扬,熟练往炉子里添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天色越来越深。
摇摇曳曳火光映射在脸上,带来些许暖意。
一大锅水中混合无数草药,苦涩味道弥漫开来,白冥无渡又加几瓶药粉,抬眸看她。
“药浴的水已煮好,剩下的交给你。”
“我不去。”
姜黎九长长睫毛一抖。
白冥无渡挑眉,“不是说能治好他,你做什么都行?”
“男女授受不亲……”
“本尊要去准备几根针,药凉不得。”
“尊上快去。”
姜黎九起身,一边把药倒进浴桶,一边开口说道:“这里交给我。”
“好。”
见他迈步离开。
她正要抱起木桶,就被一双骨节匀长的手按住,低醇磁性的嗓音轻拂入耳,“为师自己来。”
“回去等着。”
姜黎九避开,直接举起巨大木桶往山洞行去。
沈玉锦:“……”
少女方才行云流水的举动完全未用灵力,单纯以手臂力量拿起比她还重的浴桶。
剑修清苦修炼出来的臂力果然不能小觑!
“师尊,进来脱衣服。”
清冷平缓的声音无波无澜从洞中传出。
沈玉锦身躯一顿。
谁知,下一秒,忽见一根捆仙绳飞出,锁他腰身。
不容反抗的巨力将他一把拽进。
“无渡仙尊说,药凉不得。”
姜黎九面无表情扯下绳索,“师尊是想自己脱,还是徒儿帮你脱?”
沈玉锦轻咳一声,“小九儿先出去。”
“不行,这里荒郊野外,师尊修为暂时用不了,徒儿要贴身保护。”
姜黎九拿出一面玉屏风挡在浴桶外,“师尊快去,徒儿保证不会偷看。”
“这屏风上画的上古凶兽有点眼熟,从墓里拿出来的?”沈玉锦缓步走过去,把外袍放在屏风顶。
“嗯。”姜黎九点头。
“昆仑派建立新仙门需要很多灵石,这个屏风乃空灵玉所制,冬暖夏凉,适合做成护山大阵的阵眼。”
“到时候整个仙门温度适宜,才能让小弟子们专心修炼。”
这时,细微水声荡漾。
屏风后传递来一声轻微闷哼。
她一惊。
“师尊,怎么了?”
话音刚落,人已闪身而至。
姜黎九站在木桶外,除了黑乎乎的药汁上飘浮男子的头,下面什么也看不见。
一时间,四目相对。
她皱眉,“以师尊身量,不至于被木桶里的水险些淹没,要不换个小点的?”
“不必,刚好。”沈玉锦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忙解释,“是药浴,又不是沐浴,理应这般。”
“哦。”
姜黎九神色莫名看他一眼。
听见一道轻缓脚步声愈来愈近,她也不纠结此事,转脸看向洞外。
白冥无渡清逸身影信步而至,手中托着一个玉盒,白雾袅袅,寒气逼人。
他立在沈玉锦背后,招了招手,“姜姑娘过来帮忙拿着,本尊要施针。”
姜黎九口中一个“好”字未等说出,沈玉锦已夺过玉盒,对白冥无渡道。
“我来拿,让她出去。”
“你确定?”
“是。”
“可本尊三针下去,你全身上下大概只有嘴硬了。”
姜黎九不明白自家师尊突然特别守男德是怎么回事,但也不能由他胡闹。
她快步走上前,抢走玉盒打开,站在一旁,“尊上别管他,现在动手,再等药就凉了。”
“放心,凉不了。”
白冥无渡手指掐诀,一团白光分出几朵火苗漂浮在药汤表面,灼热气息扑面。
朦胧水汽中,沈玉锦被他一把提起,密密麻麻的伤痕暴露眼前。
怪不得他躲躲藏藏。
是不想让她看见这些伤。
姜黎九抿了抿唇。
她想起自己使用禁术碎星阵坠下神墓,曾闻到天生媚骨之香,看见过沈玉锦为护住她,独自抗下阵法余威。
本以为是回光返照的幻象,未料是他默默付出。
还有他化身成大魔头,身受重伤仍故意气她,也是为了让她蒙住眼睛。
这样不仅是让她看不见左肩上的伤疤,从而认出他身份。
更是想隐瞒伤势。
“咯吱!”
骨骼发出脆响。
“没看出来,还挺能忍。”白冥无渡笑了笑,从寒玉盒中取出一根透明状的针,“这才刚开始,接下来慢慢享受。”
又一根针顺沈玉锦挺拔的脊背刺入骨缝。
看着都疼。
他始终紧咬牙关一语不发。
死死捏在浴桶边沿的手骨节泛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一幕,看得姜黎九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