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仙灵之气充斥两仪殿。
众人顺势看去,只见女子仿佛水中游鱼,轻飘飘浮于半空。
那一袭雪色薄纱仙衣无风自动,三尺青丝瀑布般倾泻而下,与姜黎九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眸光柔和。
整个人就像是降临尘世,悲悯众生的神只。
姜黎九看了好半晌。
女子亦耐心等。
“娘?”
“我儿受苦了。”
她清淡嗓音夹杂几许熟悉的宠溺。
姜黎九霎时湿了眼眶。
她抿唇不语,片刻后,快步奔走上前,被沁凉温度包裹在怀中。
真的是她。
是某日突然从梨花村消失不见之人。
是姜绯。
永远疼她,宠她的娘亲!
“为什么?”
“娘亲当年发生过何事,怎会死无全尸?”
断断续续的话。
几次哽咽,险些失了声。
“命运轮转,一切皆有定数,我儿安稳长大,娘便也能安心离去。”
姜绯话落,姜黎九心头骤然一颤。
她仰起头,入眼是女子温柔浅笑的模样,“娘亲去哪?”
“在梨花村诞下你后,本该功成身退,回归上界,却忧心你余生步步劫难,危机四伏。”姜绯轻叹一声,接着道。
“于是不顾天道排斥,强留下来陪你长大,未料命数已至,终是不能得偿所愿。”
说到这,她安抚地拍了拍怀中少女笔直的脊背。
转而抬眸,望向殿首,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悲色。
她嘴唇动了动,本想开口说什么,忽被“轰隆隆”的惊天霹雳打断。
“咔嚓!”
惊雷滚滚,乌云密布。
一阵飓风拂来,殿中灯火明灭不定。
是天道示警!
姜绯敛下眸色,到嘴边的话也随之吞下喉咙。
却在看见苏予白时,眼神倏然一冷。
她放开姜黎九,踱步上前,后者被汹涌而至的灵压逼得踉跄几步。
“你……”
“想不到我还会从玉佩里被放出来吧?”
“妖女,你还我妻儿命来!”
苏予白这话出口,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纷纷疑惑道。
“苏家主的夫人不是好好活着吗?”
“是啊!除了苏羽灵,苏家嫡系一直未有其他子女,倒是庶出极多。”
“我记得苏羽灵乃是被黑袍女子,也就是苏落落所害。”
“不好,苏家主走火入魔,要动手伤人!”
说时迟那时快,殿中苏予白周身冒出黑压压的雾霭,脸上爬满青紫交加狰狞暗纹。
他招出长剑,狠狠向面前女子刺去。
忽有一道身影飞来,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夹住他手中利刃。
男子手指一动,三指宽长剑“砰”一声断成两截。
苏予白亦被一掌击退。
做完这一切,沈玉锦才缓缓转身,眼尾染上猩红,轻轻唤出一声,“姜姨。”
“阿锦长大了,把小九儿保护的很好。”
“还是让她吃了很多苦。”
“她该走的路无人可以代替,该受的劫,一个都不会少,六欲,七情,八苦,等都尝过,再放下,她才能真正归来。”
姜绯声音顿了顿,眼中莫名多了些许爱怜,“阿锦,你也是。”
“轰……轰……轰……”
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大殿上空,护山大阵“嗡”地亮起光幕,将无极仙宫笼罩其中。
天劫迸发出强烈威压,让两仪殿陷入死寂。
“我想起来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喃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下一秒,就见身穿华服的男子闪身飞至,仔细打量眼前只是一抹神魂的女子。
他问:“一百三十年前,你是不是来过君家?”
“是。”
姜绯点头。
“哈哈哈,果真是你!”
男子大笑。
自进两仪殿开始,这位君家主一直是哥哥说什么,他皆说好,除此之外,半个字也不多言。
姜黎九不懂,他看见自家娘亲,为何如此失态?
“子倾,你认识她?”
君衡沉稳浑厚的嗓音从殿首传来。
君子倾转头看他,眼中神色飘远。
许久才道:“哥,可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有一个女子寻你,被父亲赶走了?”
“是哪位姑娘?”
“正是眼前这位,一百三十年前,你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想说什么?”
“她所执信物,是你从不离身,常年佩戴的雅月灵玉。”
听到这,君衡当即站起身,“为何当时不说?”
“父亲不让。”
君子倾自嘲道:“我当时若知晓哥哥为此女,宁愿一生不娶,就算被打死,也要告知。”
“那段时间,家族正逼你娶柳家嫡女。”
“他们一直看重你,想让你做下一任家主,有柳家在,你能拥有更好的资源,恰好柳小姐也喜欢你。”
“父亲不让讲,可我还是说了。”
“唯独隐瞒玉佩之事,没想到你却当成平时那些对你趋之若鹜的莺莺燕燕,听都懒得听。”
他说完,君衡目光落在女子精致的脸上,一脸不可置信。
“那日万青山中……”
“是我。”
姜绯这话说出,君衡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样开口。
沈玉锦从腰封摘下一块梨花纹玉佩,拉过姜黎九的手,放在她掌心。
旋即把人往前推了推,“君掌门,此玉是百年前,小九儿亲手赠我,当年你以此物认定我是你亲子,实乃误会。”
“我不说,一是不明白,你与苏予白,谁才是小九儿的亲生父亲。”
“二来,我怕你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剑仙转世,被剥灵根,夺命格,还遭人强行喂下媚毒美人香送去魔界,落得个香消玉殒。”
他笑,笑的讥讽,“我拿命换她回来,不想让她再受一点点伤害。”
“曾经她喜欢的一切,我都努力帮她获得,包括拜入无极仙宫,元镇门下。”
“可惜元镇为一个苏落落,辜负我的小九儿。”
“同时,我也窃喜,历经种种,小九儿愿回到我身边,与我一同面对所有,甚至包容我对她犯下的任何错。”
“沈哥哥,你没错。”姜黎九听得心头一疼,旁若无人般牵住他的手,认真道。
“是我做过太多错事,让沈哥哥伤心,如果你有错,那么我也有,既然如此,怎能怪你?”
这一瞬间。
元镇呆呆盯着两人相携而立的身影。
心知自己,再也没有资格插足其中。
而君衡反应过来,忽被气笑,咬了咬牙,“怪不得二十多年来,你一声父亲也不叫,偏要答应和丫头的婚事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