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母亲”回来了,艾尔拉雷德明显更恋家了,即使父亲说母亲的事暂时还不能公开,他不是蠢,他其实知道母亲“死而复生”背后绝对有猫腻,但是他不想探究,直觉告诉他真相一旦被挖掘,这个表面幸福的家庭绝对要分崩离析,这个后果太沉痛了。
艾尔拉雷德愿意短暂的迷失在梦里。
他就不应该提前回家还没告诉家里人,本来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的。佣人说首相和夫人在会客室接见重要客人,让他稍微等待一下,艾尔拉雷德就不应该觉得好奇悄悄去看能让母亲出面的客人是谁。
他们甚至连会客室门都没关严,可能是觉得他这个时候不会出现在家里。
他看到了遍体生寒的一幕——会客室里有四个人,萨罗扬和一个穿白色制服研究员模样的人,还有……两个母亲!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培养仓里浸泡着的母亲和一个仓外身体僵直的母亲。
“你们的实验体怎么有这么多缺陷?”萨罗扬蹙眉看着研究员,语气非常不满。
“项目初期有漏洞是难免的,我们也在尽力完善,而且实验体有独立的思想,培育一个和原身性格相近的很不容易。”陆宜年看着已经明显无法自主移动的初期实验体叹了口气,关节和脊柱问题是需要长期攻克的:“不过效果很好不是吗?令郎都看不出什么破绽,所以我们已经为您加急培育了新一代,已经带来了。”
萨罗扬很烦躁:“那这个怎么处理?我可没时间应付这些。”
“您需要的话,我会把她带走销毁。”
“那再好不过,还有,这件事要绝对保密,本来就是让那孩子听话一点,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萨罗扬很看重他的名声。
陆宜年站了起来:“放心吧,我们会严格遵守协议条约。”他按下了培养仓按钮,淡绿色的液体迅速减少,里面的“母亲”像一件货物一样掉了出来,而另一个母亲被塞了进去。
“如果再出问题我们会继续解决,只要您资金到位,这样的实验体我们就能源源不断的提供……”
艾尔拉雷德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画室的,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一阵阵恶心反胃的感觉往上翻涌,好像一个长期饥饿濒死的人吃到了美味佳肴,他一时无法掌控吃了很多,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但现在告诉他食用的珍馐都是用腐肉做的,这人把食物全部呕了出来,现在不仅饥饿,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心和恐惧。
一切都是假的!
他早就该知道,但他无法接受死而复生的母亲只是个实验室培育出来的克隆人,她明明有母亲全部的记忆,可是本质上只是个用来交易的商品!他更加无法接受父亲根本不在乎什么伦理,培育出这个东西只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他,哪怕,哪怕他说是因为想念母亲才这么做,艾尔拉雷德都不会如此恶心!
一瞬间他永远失去了那个自己曾经敬仰的父亲,那个善解人意的母亲,甚至他在怀疑父母之前的相敬如宾是不是假的,他到底是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还是仅仅只是萨罗扬维持形象所诞生的工具。
母亲的死对萨罗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从未感受到愧疚,只是在恼火破碎的家庭关系会让他的首相形象多了瑕疵!只是对儿子的日渐疏远感到不满而已!家庭亲人都没有他的仕途重要罢了,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应该对母亲的死负责!!!
艾尔拉雷德跪倒在画架前,他头晕恶心的厉害,不知道过了多久,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母亲”的脸出现在门外,有些诧异的唤他:“艾尔拉,你怎么在这里?”
梦彻底碎了。
他早就没有家了,他面前的早就不是母亲了,只是一个花钱买来的残次品而已,顶着母亲的脸说着和她一样的话,妄图修弥他和萨罗扬的关系,得到他的信任。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继续若无其事的麻痹下去,享受取之不尽的母爱,或者……
艾尔拉雷德的腿像灌了铅一样艰难站起来,为什么要让他知道真相呢,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也许还能永远幸福的蒙在鼓里。他的手慢慢摸上了静置在画室里的“三缨”,本以为这把刀再也没有出鞘之日了。
艾尔拉雷德在黑暗里伸了伸懒腰,旁边睡着的景焕也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凑过来想继续枕着少将的胳膊,但是艾尔拉雷德起来了,把他吓了一跳。
“少将,还早呢……”景焕以为他要把自己赶走了,毕竟听说这人经常提上裤子不认人。
艾尔拉雷德没理他,开了房间门把托比叫了来:“把三缨拿来。”托比不敢说话,迅速在行李里找到了长锦盒,毕恭毕敬的打开递了过去。
少爷拿起这把刀摩挲着,转回房间里脸色阴沉的看着他,全然不像刚刚还甜言蜜语的床伴。看景焕还蒙圈着,很贴心的解释:“我活到现在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但是我只用这把刀杀过一个人。”
景焕觉得眼前一白,三缨寒气森森的刀身折射着惨白的月光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唰”一下猝不及防的抵在了他的咽喉上,景焕被冰的一个哆嗦,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了。
“或者说不是人,对吧?冒牌货、残次品、实验体。”艾尔拉雷德提着刀指着他,眼神里透露着疯狂的偏执。
“少将您在说什么……我,您要是不满意的话我可以马上离开……”景焕抖得像筛糠一样,这人不是想赶他走,是想杀人灭口!
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艾尔拉雷德就知道可能会后悔一辈子,但是他宁愿清醒的痛苦,也不要沉溺在虚假的美梦里,所以他无所谓的面对萨罗扬震怒又惧怕的眼神,他们的亲缘关系在那一刻彻底崩盘。
此后开始了和父亲长达十余年的交锋,可惜他一开始也不过是个翅膀没长硬的小屁孩,能做出的反抗仅仅是行为越发荒唐乖张。
程敬桓就是这时候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