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秦军终于还是来了。
秋收刚过,邯郸被围。
继年初秦国占有上党之地,今邯郸立于秦军威势之下。
邯郸城内人心惶惶,局势紧张。
城外更是坚壁清野,庶民或逃至城内,或逃进山林之间,流民遍地。
终是战争吸引了火力,杜府在危机之时,竟得以安宁。
不过,隔壁的嬴家就不怎么安宁了。
虽然战国时期有不能杀害他国质子的规矩,但是被人打上门了,欺负压迫是无人敢说什么的。
前来问罪的人就是赵王派来的,听到嬴楚一问三不知的回答,赵王也知道,秦国的质子,特别是嬴异人在秦国的地位。
可能将其杀了,城外的秦军都不会后退半步。
更何况大军压境,更不敢杀了。
不解气的赵王臭骂嬴楚,便让其回去,不过,赵王的臣子确实给嬴楚使绊子,嬴家生活再次变得艰难起来。
战争就发生在这座千年古城,但对于居住在东郭王城里人来说,或者说对于达官贵族、富商世族来说,其实一点影响也没有。
最多就是街上的流民、难民多了,饿死之人多了,那也只是街道脏了而已,不下车就不会沾到肮脏之物。
这里肮脏之物包括饿死的难民,流浪的难民,守卫城池的士兵。
嬴楚回来后,怀揣不安地和吕不韦商议。
“先生,今日赵王唤吾入宫,言说秦国兵锋之事。
赵王言语间,对吾极大不满及厌恶,恐赵国欲对吾与妻子不利!”
吕不韦听完,结合近日的消息。
秦军虽围困邯郸,但赵人君臣一下,殊死抵抗,坚守城池,而秦军行军颇远,如今久攻不下,怕是难以为继。
若是秦军败了,前有长平坑杀痛失上党旧恨,现有围困邯郸,企图灭国新仇,怕是到时,身为质子的嬴异人会被恼怒的赵王、赵人撕碎。
那前期投资不就打水漂了。
不行。
吕不韦安抚道。
“公子勿急,以不韦所探消息,此站耗时必将糜久,而战事未止之时,赵人是不敢危机公子性命的。”
嬴楚抓住要点。
“先生之意,待战事了结,无论是秦国胜了还是赵国胜了,吾俱都幸存不了。
秦军进城之前,吾必先赴黄泉;
秦军败走之际,物亦难逃泄愤之死。
为今如之奈何?”
吕不韦沉思片刻。
两人谈话时,赵姬抱着年幼的嬴政站在门前倾听,这是关乎她们母子生死的大事。
“此战秦国兵力现已有二十万左右,亡国之战,后续应该还会增兵,邯郸兵力不足成势,但守城足矣。
邯郸城坚墙厚,其后赵国必向诸侯求援,期间使者来回,兵士行军。
此战比是久战。
这段时间,我们得做好准备,待战事将了之时,就是公子出邯郸,回咸阳之日。”
嬴楚听闻吕不韦早有安排,心中定了些许。
“全凭先生之意!”
“不韦幸不辱命!”
一幅君臣相托的场景。
说完,吕不韦便向外走去,路过赵姬时,稍停顿一下,不留异样地出去布局战后之事。
赵姬走进房间。
“夫君,郭氏与赵公子一行,再一次在前院骚扰,如何是好?”
赵姬也不问携带她们母子出逃之事,只是言其他而明此意。
嬴楚看着眼前的美人,虽已产子,但风情依旧,美艳动人:
云鬓轻挑蝉翠,蛾眉淡扫春山,朱唇点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白玉。微开笑靥,似褒姒欲媚幽王;缓动金莲,拟西施堪迷吴主。万种娇容看不尽,一团妖冶画难工。
嬴楚不得时时看着,生怕被他人起了歹意。
如今美人楚楚可怜之状,让嬴楚顿时欲火难耐,可是看见身旁的嬴政,艰难压制住了火气。
想着赵姬的话,嬴楚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他只是不受宠的质子,幸得吕不韦投资,才有如今生活。
而吕不韦看中的,更多是他身上秦国王族的血脉,至于拜服在他才华之下那是不可能的,吕不韦之才比他更甚。
若是如商议那般登上王位,那时……
制衡之道。
嬴楚想着就头疼。
……
另一边。
杜哲学得赵国口音后,想要出门和人交流一下,检验学习成果。
走出杜府,杜府门前依然安静,连带着让嬴家都少了许多叨扰。
坐在阿泰肩上,杜哲开始在城内闲逛,这正在进行的战争,对于杜哲而言,没有丝毫影响。
惹到他,大不了不死不灭的黑影士兵上前,将双方数十万兵甲葬送黄泉。
走着走着,路人见阿泰纷纷让道,被阿泰看着,人们感觉仿佛被老虎盯着,怪吓人的。
忽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跪到在地,拦住阿泰前进。
“公子,请您行行好,收留下这个孩子吧!”
杜哲闻言,阿泰俯身。
“大姐,你先起来。”
待人起来后,杜哲看到一个瘦骨嶙峋、满目沧桑的妇女,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女孩也是饿的瘦弱无比。
其实,一路来,杜哲都看到路两侧的饥民难民,心里难受。
“公子,请您收下这个孩子,她只有三岁,什么都记不住的,还请公子救救她一条命。”
杜哲看了看脸上满是污泥的母女,思索片刻后。
“我收下她后,你呢?”
“民妇一家辛得夫君保护,仅有我母女二人幸存至此,逃荒至城内,只寻一个好人家,交孩子卖与人家,如此,民妇便同夫君而去了。”
“你怎知买下孩子之人,会善待孩子?”
“民妇不知,民妇见公子富贵,与家人出游,定是心善之人,恳求收小女为奴为俾,将来小女应该也有善待。”
说完,女人再次拉着不明所以的小女孩跪了下去,杜哲感叹,真是应了那句啊。
“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你且起来吧。”
“谢公子,公子果然心善之人!”
女人与周围围拢的人听到杜哲的话,纷纷感动哭泣地跪在地上,大呼“善人”。
杜哲无奈,这跪拜虽是真诚所为,但这是在折他寿呀,好吧,他也不知自己寿命有多久。
“大家快快起来,快快起来,这是折煞小子。”
杜哲连忙扶起身前的女人,并叫周围人起来,待众人皆起来后,向女人问道。
“大姐,你介绍一下自己吧。”
女人收束啜泣。
“民妇越氏人,夫君赵氏人,原为城外农户,家中尚可富余。
但兵乱到达村庄后,夫君被征,钱两被夺,民妇只得随军而行。
数日前,夫君战死,军中驱赶民妇,以至流落街道。
小女名月月,如今虚年三岁。
如今只愿小女有安身之所,民妇再别无所求。”
杜哲点点头,周围人听完后,这一刻,反战在人们心间种了根。
“跟我走吧,你也一起。
你若是追随亡夫去了,谁来照看你女儿,难道指望我这个也是小孩的人帮你照顾?”
此话逗得周围的人大笑,越氏则是感激涕零又跪地磕头。
杜哲收下母子,顿时不少人连忙推销自己,可惜,这里面没有叫毛遂的,不然,毛遂自荐这个故事就与平原君没有关系了。
流民越来越多,杜哲一时判断不了,叫众人前往杜府登记。
不过最后更多人在听闻杜府的诡异,思索万千后,又纷纷选择了离开。
或许,鬼神在现在人们认识中,是真的吧。
一天下来,杜哲收留了越氏母女。
中院住房处,母女洗漱穿衣后,越氏是乡村气韵的美人,秀气的脸颊,虽因饥饿消瘦,但是仍然看得出来。
可能,脸上赃物就是用来遮掩的,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乱世活到现在。
而赵月月,形态也是可爱至极的美人胚子,将来,想必也是祸国殃民级别的美人。
在两岁的杜哲面前,母女俩换洗完大大方方站立。
杜哲感叹:赵国还真是盛产美女,前有赵姬美得不可方物,现有流浪之女天生丽质。
感叹归感叹,安排得安排。
“越氏,今后你们住在那屋,你的工作就是洗碗扫地的一些杂活,主要是照顾你女儿。”
杜哲指了指东厢第六个房间,闻言越氏拉着赵月月感激道。
“是,多谢公子!”
……
次年初。
寒冷的冬日过去。
秦军虽未攻城成功,但邯郸亦接近防守力殆。
平原君使者说服魏、楚两国求援,计划合纵攻秦。
冬雪飘落时分,嬴政迎来了岁满一周年。
嬴家举办了小型宴会。
宴会由天使投资人吕不韦筹办,邀请了不少人,但前来的人只有寥寥数人。
这其中包括了燕国质子燕丹,吕家商队管事,当然,作为邻居的杜哲也被邀请了。
自此吕不韦与杜府达成桌椅生意后,租赁了场地,招募了工匠,杜府负责制造,李尤和吕不韦对接,吕家负责对外销售。
还别说,虽然一开始没人感兴趣,但在了解其方便用途后,很快,受到了许多人喜爱,民间也出现了仿造。
只是高端桌椅,还是杜府在负责制造。
赵孝成王赵丹听闻此物后,将宫中跪坐席位换成了桌椅,如何的赵王不乏“胡服骑射”的变革精神。
上行下效,邯郸城内掀起了换家具之风,上至王公,下至庶民,传至军营,让吕不韦与杜府大赚一笔,这不此次宴会搬得那是简单而奢华。
至于贪婪这笔生意的,想想杜府的霉头,纷纷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