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一座经赵国历代君王经验的都城,屹立与四野之上。
此刻,赵、魏、楚联军在城外打扫战场,偶有交火发生。
打了败仗的秦军则开始收拾行囊,拔营移寨。
邯郸东郭的嬴家小院。
窗前,桌侧。
“先生,杜府对政儿交好之意言于其表,杜哲不仅邀请政儿一起学与前扁鹊者,更是供给政儿吃食用度,对赵姬也极为友好。
此外,杜府的桌椅生意,竟只要些许薄利则全权交由吾等做主。
异人委实不解!”
吕不韦听完,分析道。
“公子,或许杜家之人亦觉得少公子将为秦之太子。
如不韦与公子般。”
嬴楚大悟,这种被人当作筹码的做法并没有让他反感,相反,他有点羡慕自己的儿子了。
从小就有人投资,不像他,如今被遗弃在赵国,偶遇才得天使投资人吕不韦。
不过,嬴政要想有投资潜力,还得他老子成为秦国大王。
“先生,你可探知出杜府的跟脚?”
听到嬴楚的提问,吕不韦表情遗憾地摇了摇头。
“回公子,未曾。
吾曾联系身在七国的吕氏商旅留心注意,也曾拜访老辈游历四海者,天下杜家者,皆与此杜府无关。
恍若隔世突然出现般。”
嬴楚听罢,起身,看着屋外世界。
“不知根底,是福是祸乎?
二岁而口齿伶俐,思维狡辩,断意明理,非常人也,更似神人。
奇哉,又恐怖。
也罢,天下奇人异事多哉,而我异人在其中。
若于我异人,于我秦国有利者,何惧他牛鬼蛇神,尽皆可来。”
吕不韦被嬴楚决心般的话怔住,心里暗叹,投资对了,老秦人的不拘一格的传统传承得不错。
这不,休沐日。
嬴楚一人带着礼物来到杜府,赵哲接见了他。
待下人送好茶水,退了出去后,杜哲请嬴楚喝茶,并示意其讲话。
两家接触两年之久,已熟悉杜府的直来直往和无所畏惧的行事风格。
平时,嬴楚是不常来的,因为杜府没有主事人,杜哲虽为主事,但年龄太小,嬴楚属实不放心。
来往较多的是吕不韦,由李尤接待,嬴楚偶尔一起,大部分时间不在杜府相商,而是前往嬴家小院或者吕府。
不过,如今为了嬴政母子,嬴楚还是来了,并与杜哲独自相谈。
“杜公子,今日异人不请前来,是有事相求,还望杜公子予以同意。”
杜哲最近翻看搜罗的史书,知道他和吕不韦两人今年要逃回秦国,但具体哪天,就不知道了。
“叔伯还是呼我为侄儿好,不知叔伯所为何事。”
杜哲与嬴政同为学生,已然成为兄弟,故而见到赵姬称叔母,见到嬴楚称叔伯。
嬴楚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若不然,第一个不放过他就不是赵国,而是和他相谈甚欢的吕不韦。
“贤侄可知,我为秦国在赵人质?”
“东城之人皆知!”
嬴楚点了点头。
“如今,秦军败与联军,但赵国在邯郸保卫战役中损失惨重,民众需要一个理由。”
“叔伯之意?”
“没错,我与政儿母子,甚至与我一家交好吕氏和你杜府,都可能成为赵王发难的对象。”
杜哲用婴孩声说着霸道的话。
“我杜府无惧这天下任何来敌,即便他是赵王也不惧。”
嬴楚被怔了,这小破孩怎么说上头就上头,你不惧怕,但我们怕呀。
“杜府是不惧,然则你叔伯我一家性命,吕氏一家性命,尽皆决与此。
政儿尚且年幼,与你一般年龄,叔伯实不忍政儿就此葬身。”
杜哲很大方,装傻充愣道。
“叔伯一家可入我府暂避。
吕氏一族也可,不过,需交付租金供给人员吃住。”
嬴楚忽然很感动,听听,这叫什么,这才是政儿的好兄弟,可以白吃白住。
正了正色。
“贤侄,蝼蚁尚且偷生。
然而,大丈夫生居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叔伯愧疚于靠贤侄救活,如此,叔伯无言见世人。”
“叔伯打算如何?”
“贤侄,叔伯恳请贤侄在必要时出手救下政儿母子,收留他们暂居于杜府,他日,叔伯再来接回二日,到时,必有重谢。”
杜哲一听,立刻明白,嬴楚是打算丢弃老婆孩子和吕不韦私奔了,而且,好家伙,让他杜哲来当这个“接盘侠”。
嗯,真香,这个盘可以接。
“叔伯放心,有侄儿在,政哥儿与叔母无恙!”
见杜哲不带犹豫的保证道,嬴楚更是感动,至于杜哲有没有实力,看看阿泰又长高的体格就知道。
嬴楚高兴地再次起身拱手道。
“贤侄高义,叔伯感激不尽!”
杜哲闻言,心里想着,也不要感激我,到时候许我一块地,其余的对天下百姓好点就可以了。
不过,嘴上却是回敬
“叔伯无需如此,此为侄儿应当之为。”
正事谈完,两人又闲谈了些琐事,嬴楚离开,准备回秦国。
……
秦军前脚刚走。
赵王与群臣在朝堂上正摆歌宴舞庆贺,推杯换盏间,仿佛赵王廷盛世般。
幸存的赵人(贵族、富豪与官老爷们)也在欢歌燕舞,庆祝他们又一次打退秦军,彰显了赵国气概。
魏、楚两军,带着收成也满意的归家,至于收成原来究竟是属于秦国还是赵国,那都不重要。
活下来的兵士,则归家与父母老亲、妻子儿女相拥而泣,庆幸又一次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至于那些战死的人们,尸体要么被火化,要么就地掩埋,至于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或者是平原君多余的妻妾,那都不重要,幸存者没人在乎。
除了那些寻亲也无处寻的人们。
逝者死已矣,生者如悲乎!
活着的人们,失去家中顶梁柱,要么就此变为他人奴隶苟活,要么流浪乞讨度日,要么随波饿殍于地。
在战后赵国人间百态之际。
吕不韦运使六百金,与嬴楚两人趁机逃出邯郸,隐入四野。
行动前。
两人叫来赵姬与嬴政。
“政儿,从此后,你与你母亲,前往杜府。
记住,以后与杜府杜哲交好,那是一奇人。”
嬴楚一番嘱咐,也不管小嬴政能不能听懂。
嬴政恭敬答道:“喏,父亲!”
“赵姬,今后你们母子寄居于杜府,我已与杜府少主相商过。”
赵姬行礼道:“喏,夫君。”
其后,在嬴政和赵姬的注视下。
嬴楚和吕不韦坐着牛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道那头。
见牛车消失,赵姬拉着嬴政返回院子。
“政儿,快收拾行囊,咱们去杜府。”
嬴政点点头,回到屋子收拾书籍。
而赵姬也带着佣人回屋收拾。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因为,在杜府住惯后,赵姬看着家中的物什,总觉得不上档次。
所以,最后赵姬也只带了些许首饰钱财和衣物,便和收罗好书简的嬴政前往杜府。
敲开门后,在张二虎的带领下,三人前往住所。
吕不韦走了,由李尤来负责经营生意。
而另有一人是赵女,没有名字,是赵姬收留的流浪之人。
另一边。
牛车来到城门,虽说战争刚刚打完,但城中的民众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特别是那些逃难进城,幸存的人们。
都期待家中天地为遭损坏,回去还能有收成,亦或是房屋还在,藏起来的种子未被鼠虫之害。
鼠害是不会了,在鼠豪的带领下,邯郸及周围的老鼠已经只吃大户,吃独户,吃强户,对于普通民众的是看不上。
而且,鼠豪在鼠群中开始了计划生育,鼠豪可不敢出现鼠害,到时惹得杜哲不高兴,扒了它的皮。
所以,都期望快点回家看看,显然,赵国官方也知道这点,所以战事一结束,就开门放人出行,毕竟多在城内一天,就会乱一天。
排着队,很快到嬴楚一行。
吕不韦走出车架,来到守卫队长身边,和队长打招呼、套热乎,并掏出金饼塞到其手中,美其名曰:请兄弟们喝酒。
队长笑嘻嘻地收下金饼,不要白不要,额外收入,到时花点再请小队喝点酒,人人高兴,他又能赚一笔。
昨日吕不韦打听好队长值守,于是和其联系,送了六百金给队长,到时让他家商队畅快通行去做生意。
队长知道吕不韦,一个大商贾,有钱,听说和秦国质子有瓜葛,可那和队长没有关系,他收的只是商队出行费。
对,谁问都只是商队出行费,打点其他人时也是这样说。
再小赚一比的队长,下班有酒喝的士兵们,很快让开了路,吕不韦拱手致谢,回到车内,挥鞭出城。
“先生果然行事如流水,异人此去,大业成时,全赖先生相助,他日必不负先生之大恩!”
牛车上,嬴楚对吕不韦拱手一拜,吕不韦待其拜完后,连连说不敢地扶起嬴楚。
很快,牛车消失在邯郸士兵的视野中。
一处林间,早已等待多时的马车走出,周围是刀兵齐全的骑兵护卫。
牛车停下,吕不韦和嬴楚换乘马车,一名吕氏管事带着些许不值钱货物乘上牛车,走大道继续前行。
而马车则是换道而行,以更快的速度向西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