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湿黏的触感还没来得及消失，一时之间，伊莱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汗水，还是伊萨贝尔留下来的唾液。
通常情况下，除了些特定的种类外，虫族的口器大都有着细小的倒刺，即便是伊萨贝尔这样的人形虫也不例外，就像猫的舌头那样。
这也是为什么，伊莱第一时间会愣在原地。
那股传达到脸庞上的微妙触感，无论换做是谁都会为之一怔。
“我能通过气味判断一个人的想法。”伊萨贝尔将脑袋埋进伊莱的颈窝，贪婪地吸着属于少年身上的气味，“你身上没有欲望的味道，伊莱，我就这么让你提不起兴趣吗？还是说，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女人来看待？”
“……”
听着伊萨贝尔轻声的询问，伊莱的思绪迅速从错愕中恢复，因为他察觉到了女孩的那份敏感。
可伊莱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眉头便再次蹙到了一起。
因为伊萨贝尔的手，此时正顺着他的胸膛一路下滑，指尖传递的柔软即便是隔着衣物，也能带来令人心痒难耐的摩挲，更何况那些白嫩而细长的手指，在带来挑逗般触感的同时，也在朝着某个不该去的地方缓缓游移。
伊萨贝尔难道打算来真的吗？伊莱的脑子里几乎是瞬间冒出了这个想法。
过去和魔女们相处的日子里，他倒是没少被她们捉弄，但什么是捉弄，什么是真的动了心思，伊莱还是能分得清的，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把持到现在，甚至偶尔还能想想办法捉弄回去。
而现在的伊萨贝尔，瞳孔里的光彩空洞而炽热，所表达的意思更是只有两个字：
战斗！
甭管这个战斗正不正经，总之它表达的就是那个意思。
这下，伊莱的大脑真的开始飞速运转了，如果伊萨贝尔真打算来强的，他现在还真未必能从对方手下逃脱。
因为如今的伊萨贝尔究竟有多强，说实话，就连伊莱自己都不算特别了解。
可也就在伊莱陷入思维风暴的时候，随着一个不经意的扫视，他突然注意到了伊萨贝尔的另一只手。
他本不该注意到那只手的，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注意力应当全都被对方吸引了才对。
可伊莱偏偏有个习惯，在试图逃避某件事的时候，他的眼睛总喜欢看向一些……不会让他那么尴尬的地方，仿佛这样，就能让他腾出心思来思考解决办法。
这个习惯帮了他很多次，而这一次，它又给了伊莱一些意外的讯息。
片刻的沉默过后，在那细长的手指即将跨入雷区之前，伊莱突然开口，爆出一句令伊萨贝尔愣在原地的话语：
“伊萨贝尔，你打算上了我吗？”
“？”
伊萨贝尔嘴唇微张，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有想过伊莱的所有回应，无论是故作矜持的欲拒还迎，还是言辞坚定的表示拒绝，哪怕是在应激作用下与自己大打出手，这些反应都在伊萨贝尔的预料之中，可她唯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
虎狼之词。
虽然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这种话……是可以这么直接说出来的吗？
“我在问你。”
“啊？啊……呃……好像，应该，我觉得是那个意思吧。”
伊萨贝尔突然有些不会说话了，磕巴了半天，也只是给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伊莱从来都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作为一个雄性的人类，伊莱的底线和自制力简直高得可怕，哪怕是在面对那几位魔女的时候，他都能做到从容不迫地加以应对。
她可是做好了被重重扇上一巴掌的觉悟，对伊莱做出这些事情的啊，现在这发展到底算什么？
“是这样吗，伊萨贝尔？”
伊莱抬头对上伊萨贝尔的眼睛，他的瞳孔呈现出寂静的灰暗，哪里还剩半分原先的错愕与慌张。
而与他对上眼神的伊萨贝尔，眼里在同一时间闪过了一丝慌乱，显然两人同时意识到了某些事情。
“是……吧。”
伊萨贝尔避开伊莱尖锐的目光，她像是突然变回了过去那个畏畏缩缩的女仆，以至于声音听上去都变得有些底气不足。
“嗯……”伊莱沉默片刻，随后视线稍稍错开，扫向了伊萨贝尔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追问了，你也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
“……”
“你还有话要说吗？就这样了？如果你不打算对我做些什么，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看着陷入沉默的伊萨贝尔，伊莱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睛，随后转身朝着原先房间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很缓，直至步入房间关上房门，即将消失在伊萨贝尔的视线里。
只是在身影彻底消失之前，伊莱还是透过门缝甩来了最后一句话。
“替我向她们问好，但也仅仅是问好。”
“……哈哈。”
伊萨贝尔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随后便将藏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
透过那道有着镂空环饰的袖口，不难发现那根皓白如雪的手腕上，隐隐闪烁着一些溢彩流光的符文，而其中的符文样式，赫然与伊莱之前动用的传讯法阵如出一辙。
“你们听到了，伊洛蒂大人，埃琳娜大人，还有……艾玛大人。”
伴随着伊萨贝尔的声音落下，三道截然不同的符文同时闪烁，最终汇出一圈圈层叠式的魔力法阵。
那是同时启用的三个传讯魔法，这种控制力对于操纵者的要求极高，即便是伊萨贝尔也免不了额头渗出汗水。
“……”
法阵那边并未传来回应，留给伊萨贝尔的只有沉默。
“你们听见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让少主袒露心声的方法了。”伊萨贝尔看向中间的赤色法阵，语气里多了些无奈，“我以为，我已经把他逼成这个样子了，总能逼他说出他对你们的真实想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伊萨贝尔眉眼低垂，眼里的自嘲清晰可见。
她可是天怖虫后，如今更是成为了流淌着魔女之血的怪物，又怎么可能会被身体里的虫群所影响呢？
她的少主，在这种时候还挺天真的，还是说他真的对自己信赖至此，才会被这种可笑的谎言所欺骗？
“嗯。”
沙哑的回应声从法阵一侧传来，那声音听上去冷漠得让人心惊，令人很难联想到那个笑嘻嘻的兔耳少女。
可这，的确是属于那个女孩的声音。
“艾玛大人，欠你的人情我还清了。”
伊萨贝尔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深深地看了眼伊莱房间的方向，脸上不受控制地流露出苦涩的神色。
不过这样也好，哪怕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可这么一来，她和艾玛的过往也就一笔勾销了。
从今往后，哪怕她会站在艾玛等人的对立面，她也不必再有任何多余的念头。
说起来也是可笑，她明明是不受束缚的虫族，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注重起了……只有人类才会在意的契约与恩情。
这究竟是受谁的影响呢？还是说她和人类相处得太久了，不知不觉间多了些过去所没有的东西。
这是什么，所谓的人性吗？
“带我到少主身边的人是你，这件事我永远都记得，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帮你试探少主的心思，但也仅仅只有这一回了，之后我帮不到你们什么了，至于少主会怎么选，今后的路会怎么走，我都只会做一个不闻不问的追随者。”
伊萨贝尔声音平淡，如今即便是同时面对三位魔女，她似乎也能够做到从容应对了。
“追随者？哈，在我们面前说出这三个字，伊萨贝尔，你也变了挺多的嘛，尤其是胆量。”
左侧的深紫色法阵缓缓旋转，随之一同传出的，还有那位污浊之魔女刺耳的冷笑。
“以前的我的确没有，但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伊洛蒂大人，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有点变化的。”
伊萨贝尔轻轻垂首，即便双方无法看见彼此，即便双方的身份地位已然与过往截然不同，可在面对这位龙芯女王的时候，伊萨贝尔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仪。
而她脸上逐渐趋于平淡的表情，也并未因为对方的话语出现变化。
“伊萨贝尔，谢谢你。”
右侧的银色法阵缓缓转动，那是埃琳娜的传讯法阵，上面的符文呈现出近现代化独有的科技感。
“没什么好谢的，就当是感谢之前，受了三位那么久的照顾。”
伊萨贝尔站起身来，朝着眼前的法阵微微弯下了腰。
可等到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属于艾玛和伊洛蒂的法阵已经同时消失，看来她们俩并没打算和自己多说什么，只有埃琳娜的法阵仍旧留在原地，像个悬空的金属盘那样不停地旋转着。
“伊萨贝尔，虽然我们现在的立场……也许已经不太一样了，但还是请你照顾好少主。”
埃琳娜的声音传来，和另外两人相比，她的变化似乎是最小的那一个。
“然后就是，替我告诉他，我们不接受他的问候，至少在找到他之前，我们不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