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双方无声对峙了一会儿,最后小宝用手挣了挣自己的衣角,很轻松的挣开了对方的桎梏,看着他们,轻声开口道:“我爷爷现在不在屋子里…不过也许他下一秒就会回来。
你们有什么想找的,最好趁此机会,现在进屋尽快寻找。”
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立刻进去,曲少君平时的眼神大多都是很淡然又或是没有什么情绪的,但现在——他的瞳孔之中却盛满了冷漠。
两人并没有去问她这番话说出来存在着哪些意味、甚至没有去问她为何在看见他们之时会这么平静。
到最后,程箫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自家队长的临场发挥——俗称,拷问环节;后来又自觉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了些,为保证队长他们的谈话顺利些,自己自发选择进行了站岗。
曲少君松了松些有些发紧的衣领,颜色偏淡的唇瓣微启,嘴角向上扬了些许,一点给人和颜悦色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显得更加高深莫测起来;他的身体向着小姑娘的方向倾了倾,视线直逼对方,带着几分迫人的凌厉感,近乎于狩猎者在狩猎猎物那般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留半分余地。
曲少君声线微凉,看着眼前大约六七岁的小姑娘,突然就笑了——虽然笑意并不达眼底,淡淡的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小姑娘瞳孔微缩,身侧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有些慌乱,抑制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
她就这么暴露了?
——不、不可能!
——他一定在试探自己!
小宝深呼吸了几次,重新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们俩,模糊的回问道:“大哥哥,你在说些什么?小宝听不懂。”
曲少君把前倾的身体收了回去,双手插着兜,近乎审视般看着对方强装镇定的眼睛,继续说着:“不,你现在绝对不是那个小孩儿、而且,你对于我们来说,甚至还有所求,如果你不想再这样下去的话,坦诚一些或许我们能够更好的进行交流也说不定呢?再说了,你在第一次开口之后,不就已经意识到暴露了吗?现在藏着掖着可就不好玩了。”
小姑娘抿了抿唇瓣,眼睛看着地面,微翘的长睫颤了颤。
身侧攥紧的双手松了松,转过身,视线看着某个方向,但眼睛之中却没有任何的焦距,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又或是在单纯的发呆。
就这样过了有一会儿,小姑娘叹了一口气,重新转过来身,抬头看向了他们,轻声开口道:“我,的确不是小宝。”
“准确来说…这个身体的确是小宝的,我只是暂时寄居在这个身体的一抹即将消散的灵魂罢了。”
面前小姑娘所吐露出来的字眼让在一旁站岗的程箫忽然为之一震,本来他在想曲队问这些是不是在跟小姑娘套话什么的,结果曲队问的居然都是真的。
面前的小姑娘,并不是之前的小宝了——多么的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这种照进现实的东西,他在参军之后就不怎么相信了,但经历过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今天看见这样的、居然没有什么让他感到惊讶或是惊奇。
小姑娘静静的仰着头看着他们,自顾自都继续说道,视线逐渐失去了焦距,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小宝…其实应该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女儿;而我,就是她的母亲——同样,也是赵家庄悲剧的根本来源。”
“你们应该看见那些木制牌子了吧?那些都是曾经存活在这里的村民们,在自己意识尚且还没有完全被剥离的时候陆陆续续按照时间段的长短放上去的;当然,后面有的话可能就已经开始出现不正常了…”
“其中,里面就有我的丈夫、也就是小宝他爸爸的话;我就是那句话口中的、不该有的妄想。”
简简单单的话语让面前的两个男人都给愣住了,一时间他们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程箫和曲少君面上多了几分恍惚。
她没有管他们此时于身体乃至灵魂的惊荡,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的身体在生下小宝之后就愈发虚弱了起来,直至小宝七岁的生日那天,我再也挺不住、倒了下去。
小宝她爸爸一直不相信我就这么没了,我们这些年来的感情一直都是很好的那种,偶尔的拌拌嘴也都是些夫妻之间的情趣;但当我去世之后,他就由最初的沉默寡言、不吃不喝,到最后的疯魔。”
说道这里的小姑娘声线已经隐隐带着几分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或许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体虽然已经死了,但我的灵魂却一直都跟在他的身边,他的痛苦、绝望与无助我都看见了眼里,我心疼、可是那又如何呢?他看不见我、我碰不到他,明明我们之间近在矩尺,两人中间却好像竖起了不可跨越的屏障…
这是一场近乎无解的局面…没有人能够帮的上忙。”
“大家在我逝世之后不是没有对他进行开导着,可是没用,那些话一点用都没有;他依旧是如同之前那般像是游荡于世间的幽灵,身形日渐消瘦,感觉像是随时都能跟着我走。
最后还是我们的父亲、也就是赵家庄的村长打醒了他,对他说道:‘孩子已经没有了母亲、再没有父亲,你让小宝她该怎么办?我现在只有你和小宝两个亲人、要是再没了你,你让我该怎么活下去?’”
“或许是因为父亲、也或许是因为小宝,他渐渐的缓过了劲,很快便正常生活了起来——父亲、我、包括那些村民们,都是这样想的。
可最终并不是这样的,也怪我,我应该早就知道,他那么偏执、情绪在某种情况会存在一些极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轻轻松松、就这么缓过劲儿来?
我因为是死在了家里,心里因为对于家人的执念太深原因,灵魂自然而然也被困在了这里;所以他在某些日子频繁出门的时候虽然让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但也没办法去深究什么。”
“我不知道他从弄来的法子,说什么可以让我复活——听到这样的一句话的时候,我最开始并不是感到激动,而是害怕。
我感觉这很荒缪,像复活这种违背老天爷定下的规矩的事情,我不觉得他能够成功;往后退一步来说,就算成功了又如何?早已物是人非,而其中的代价绝对绝对不会小。
我隐隐感到了这件事给我、乃至更多人带来的不安,我想去阻止,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小姑娘身体开始发着颤,忍不住缩在角落里,愣愣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失去焦距的眼睛之中,似乎看起来很是平静。
——可在其深处,曲少君却看到了巨大恐慌和害怕、绝望与无助。
“再之后,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甚至连父亲都不知晓,在我们家、准确来说应该是在那颗巨型柏树下面,存在一个地下石窟,其中里面就有一个类似祭坛类样子的东西。”
曲少君兄弟俩耳尖的听见了‘祭坛’二字,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想着把这个情报尽快带回去。
“在柏树之上,我记得曾挂着木制牌子,上面有写着‘阴晦之物’之类的话,其中,这个东西并不单单是指纸扎人;而‘犯了禁忌’也不单单只是指犯了制作纸扎人的禁忌——
真正的阴晦之物、真正的禁忌,从始至终都是在指向‘ta’——祭坛之中封印的‘ta’。”
曲少君眼神猛地凌厉了些,丹凤眼中的情绪出现了些许波动,渐渐波动又如同石沉大海那般消减了下去。
程箫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脑容量都快炸了,cpu感觉要烧着了。
这样巨大的信息量简直绝了!若是她一直没有去说、谁又能想到其中竟然隐藏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小姑娘的身体渐渐平舒了些许,不再颤抖着,而是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继续开口说道:“为了让我复活,他不惜以全村之人的性命——但他最后的底线没有让他动自己的父亲和女儿,他选择让让那些无辜的村民付出生命、成全他。
那天是个夜里,他照着我的样貌做了与我一模一样的纸扎人,并将其放在了祭坛之上,不知用何种方法让村民们魔怔了般,如同鬼门大开那一天一样,如幽灵一般一股脑的涌进了我们的家。
那日的白天先是出现了奇异的现象——不远处的天空偏左一点是很明显的月亮、右一点就是太阳,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很是新奇,可我的父亲和零碎几个村民的脸上却出现了不安的表情,仿佛在害怕着什么;当天夜里,太阳消失,红色的月亮高高挂在黑色幕布之上,而就在红月出现的一瞬间,柏树很神奇的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那方祭坛。
赵之远他给予村民们各自样貌的纸扎人——并让他们将各自的纸扎人放在祭坛之上,围绕在同我一样的纸扎人周围,随后,开启了村庄的、也是我们的真正噩梦——”
已经说到了这里,小姑娘面色反而更加平静了下来,眼神之中的情绪在以断崖式的消减着,仿佛刚刚伤心绝望的不是她。
曲少君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的相互摩挲着。
“那夜,血溅的满地都是,村民们自相残杀着,他们面目狰狞,仿佛只有眼前的屠戮,再也看不见其他。
无数人倒下,鲜血如同被某种神秘力量吸引了一般逐渐汇聚到各自样貌的纸扎人身上、最后都汇聚在了祭坛中央的纸扎人周围。
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灵魂在哀鸣,并没有如他所想复苏、反而是更加破碎。
原来,这个祭坛根本就不能复活人,从始至终,它都只是起着封印的作用,而我的灵魂,也是祭品之一。”
小姑娘眼神带着几分恍惚,继续道:“他在知晓这一切之后,不顾一切的将我的灵魂保了下来——而其中的代价,就是他。
我也因这一事,灵魂陷入了沉睡,也不知道怎么的,被小宝的身体给收容了进去,这就是我刚刚给你们说:‘不过一届寄居在这个身体、即将消散的灵魂’的来由。”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死,他是不是就不会最后走上这样的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我知道,这场灾难谁都可以恨他、怨他——但是,唯独我没有这个资格。”
清脆的声线带着近乎诡异的平静,让两人一时说不上话。
忽然,门吱呀的声音响起,程箫两人迅速缓过神儿来,而小宝、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小宝她妈妈催促着他们赶紧走。
两人也不是什么墨迹的人,很快就躲在一边,准备翻墙离开这里。
——曲少君在爬到墙头之后,不知怎的,又回头望了一眼。
视线之中,小姑娘身后似乎迷漫着黑烟,在更深处的一个房间里面,似乎类似祠堂一类的地方,隐隐散着金光,而他已经离小姑娘那里这么遥远,却也隐约闻见了一点香炉的味道。
不过这样的感觉很快便消失了下去,仿佛只是一个个幻觉,鼻尖的味道也随之消散了。
曲少君转过来身来,忍不住皱了皱眉,把这件事深埋进心底,没有再进行关注,将其是以幻觉之事一带而过。
他却没有发现,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小姑娘身后似乎还站着一个人,近乎玩味了看向他们翻墙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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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一点,抱歉哈(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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