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驼客们围在一起升火准备食物,月箫也终于吃到了从蜀中出发后的七、八天里的第一顿囫囵饭。
驼客们准备了热气腾腾的面饼,香喷喷的烤羊腿,甚至还有少量的马奶酒,随行的商客也各自拿了些食物出来,七十多号人围成几个大圈有说有笑,一个最年轻的驼客熟练地分发面饼和烤肉,显然已经熟悉了这种生活。
人群的一角,月箫端着一碗扎尔倒给他的马奶酒,一口饮尽。
扎尔竖起大拇指,目光中露出欣赏之意:“好,好气魄,好酒量!”
月箫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这酒的味道甚是特别,我在别处从未饮过。”
扎尔哈哈一笑,道:“这是我们沙漠上特产的一种沙果酿的酒,兑的马奶,别处自然是没有的。”
月第点点头:“难怪。”
扎尔打量了月箫一眼,笑道:“我看月箫老弟谈吐不凡,这次来湛西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办?”
月箫苦笑着摇了摇头,半真半假道:“哪有什么大事……扎尔大哥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不过一介江湖中人,这次来湛西不过是听说湛西有几个宗派功夫甚是特别,想要来见识一下罢了。”
湛西确实是有几个比较出名的宗派,武功路数自成一脉,月箫说要见识一下也不算说谎,毕竟如果打算在湛西建分阁,与当地宗派打交道甚至打散吞并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其中自然就免不了互相“切磋”了。
“哦?不知月箫老弟感兴趣的是哪几个帮派?”
月箫想了想之前收集到的关于湛西的情报,略一沉吟答道:“我听说,湛西这边最出名的宗派有两个,一是叫落月盟,一是叫无心宗,可是如此?”
“你是为这两个宗派而来?”扎尔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摇头道:“那恐怕要让月箫老弟失望了。”
“哦?此话怎讲?”月箫奇道。
“老弟的消息想必也是从中原那边听到的,所以不免滞后了些,而且精准性也不高。”见月箫点头,扎尔又好心解释道:“落月盟确实是湛西数一数二的帮派,但是——”扎尔饮了一口马奶酒,有些揶揄地摇了摇头道:“落月盟不过是我们这些死亡之海周边的驼客们联合起来弄的一个护送商客、对抗黑强盗的联盟罢了,虽然人数不少,占地范围也大,但是武功方面嘛,哈哈……!”
“竟是如此?”月箫恍然:“难怪扎尔大哥方才听说我是来找落月盟时竟是那副表情,原来我竟是拖了大,竟在落月盟的成员面前说出了见识贵盟武功的话……”
“哈哈,无妨,无妨。”扎尔爽朗的笑了两声,又道:“外人对我们盟内的情况不是很清楚,所以传来传去,竟然成就了我们这湛西第一大宗派之名,实在是惭愧。像月箫老弟这样不清楚情况想来挑战的江湖中人,我每年也会遇见到好几个。不过我们遇到得晚,要是在进死亡之海之前遇到啊,哈哈,我一定会把老弟劝回去,免得你白跑这一趟。”
原本此为是此行最大障碍的落月盟突然变城了一群驼客的组织,月箫有些哭笑不得,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提什么“见识”之类的话,忙追问道:“那无心宗呢?又是怎么个说法?”
“无心宗就更不值得老弟去了……”见月箫疑惑的神情,扎尔面露一丝戏谑道:“无心宗早在数年之前就被‘沙海帮’吞并,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月箫有些哭笑不得,两个对手都这么消失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于是又问:“这沙海帮又是怎么一回事?扎尔大哥可了解?”
扎尔点点头,道:“这倒是知道一些。那沙海帮也是湛西的一个老牌帮派了,此帮中人脾性都不怎么好,凶狠好斗不说,还和沙漠中的黑强有些勾结,在当地,哪怕朝庭中人都惧沙海帮三分,老弟若是要去那里,可要当心啊!”
“连朝庭中人都惧怕沙海帮?”月萧这次是真的有担吃惊,江湖与朝廷向来是互不相干,一般来讲朝庭不会多过问武林中来,武林中人更不会插手朝廷之事。但是真要算起来的话朝庭毕竟是天下人的朝廷,拥有国土境内对百姓政务的最高统治权,而武林,只是江湖人的武林,再厉害的高手,也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在江湖中的远房亲戚。
且,朝庭每年的武举和军队纳新也不是闹着玩的,很多习武之人——哪怕是各大帮派中的中竖力量也有那么一些想通过武举投身军队博取官身,甚至一些底蕴深厚名门大派的长老在皇宫中都是有客御身份的。
大派尚且如此,又何况是这种地处偏远的本土宗派?就算不至于拉拢朝廷,也不会让朝廷惧怕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乌苏扎尔缓缓为月箫解释道。
原来,这沙海帮地处湛西的西边,本就靠近大郑边境,且大多数郑国人都知道,郑国的版图原来并不是现在这样的。大郑开国初期,也就是前朝大吕国丧国末期,国土版图只有现在的一半,版图西部的湛西、最北部的漠北和西北的嘉禾草原,东北的枫丹冰原原本都是属于另一些边境国家的地盘。
这沙海帮,便是郑国最西侧,原属金国,现称为湛西境内的一个宗派。
沙海帮历史悠久——换个说法也就是——他原本是金国的宗派。
金国与大郑之间,相隔一座库布里格黑沙漠,本是一道天然防线,加上库布里格环境险恶,郑国建国初期,沙漠的路线并未通畅,那时落月盟也尚未成立,所以很多金国人原本甚至都不知道在他们东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国家,沙海帮自然也只是消息闭塞的金国境内一个闭塞而又自负的宗派。
虽然在金国灭国之战的时候,按照天下武林中人一惯的规矩并未过多地参加到国家大战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对一个以前从未听过,也不了解的新政权有什么好感。
甚至在最初的几年里,这沙海帮还时不时联合别的邻国向大郑发起骚扰进攻,企图收复国土,间接造成了后来在业帝在位年间长达十年的边境稳定战。
连年征战,劳民伤财,这种损失不仅是郑国承受不起,金国、平国、魏国等已亡之国的余孽更是承受不起,于是方才罢手,彻底归顺了。
但是不同于元帝“创业”的野心,业帝只想做个能“守业“的皇帝,所以在诸国安份之后也并未采取高压政策,而是充分怀柔,在一定程度上对湛西、漠北、嘉禾、枫丹四地的统治放权,并采取了软性同化的方式以将一些罪民和低级官吏安排过去建造城镇,进行文化输出的方式以求同化。
后来继位的同帝也继承了业帝一脉的治国方针,是以大郑近三十年来很少再有战争,但是诸如沙海帮一类的边界地区的宗派却猖獗了起来,让当地政府难以管治。
本来么,连皇帝都要怀柔,底下的官员自然是硬气不起来了。
不过,觉得憋屈的也就只有湛西的官员们了,和平,不管对平民百姓还是天潢贵胄来说都是打心底里期盼的事情。对于乌苏扎尔这样的边际游民亦然。原本他们的生话很是艰苦,但自从战事渐歇,沙漠之路通达了之后,靠着在中原与湛西之间带路已经大大地发了一笔财,生活质量也大幅度提升了。
讲完了这些历史,扎尔又劝道:“沙海帮虽然不会难为我们这些普通人,但对于朝廷官员和上门挑战的侠容可是非常不留情而的,月箫老弟此行还是当心为好啊!”
月箫点头道:“扎尔大哥放心,我自是不会莽撞的。只是除了沙海帮,湛西还有什么其他的特殊宗派需要注意的吗?”
扎尔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倒是还有一个叫‘元家宗’的宗派,很是神秘,从不与外界接触,连我们都对他知之甚少。”
“哦?”月箫被扎尔的话勾起了兴趣,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元家宗成立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似乎都不是本地人……”扎尔环视了下四周,实然神神秘秘地靠近月箫,低声道:“我听死亡之海那头的驼客们说,这元家宗的人,乃是前朝余孽!你若是要去湛西,可要对他们多加小心。”
月箫愣了一会,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七十年前,大郑灭了大吕国后,吕国皇室一族的旁支确实有好些下落不明,有人说他们是在偏僻之处躲了起来,以期来日光复——但这个说法几乎在各个郡城都有,所以可信度自然不高。但是,湛西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对于一些一心想隐匿的人而言,又确实是一处连皇高都不想管的好地方。
若是说在这种地方躲藏了一些前朝余孽,也不是没有可能。
月箫虽面上应了扎尔的劝诫,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若有有机会一定还要尽管弄清楚这元家宗的底细,决不能因为其中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影响了建阁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