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木匠两口子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刚成家的女儿,今天竟然会提出分家的事。
更想不到的还在后头,罗芳芳居然说只要一间屋,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包括锅碗瓢盆。
这可把罗木匠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动手打了罗芳芳一耳光,四婶更是直接扔下碗筷走了。
爸妈早就叮嘱过我,在罗家要尽量少说话,有什么事情让罗芳芳去解决,所以这次在分家的事情上我一直沉默。
我觉得罗芳芳也是在气头上才敢那样大言不惭,连锅碗瓢盆都不要,莫非她是要带着我去要饭?
他们家有七间大瓦房,三亩旱地,两亩多水田,还有上千斤粮食,就算要分家的话,我们至少可以得到这些家产的三分之一。
分家是一个家族的大事,不但要请家族里的长辈作为公证人,就连村干部也要亲自参与。
可罗芳芳毕竟不是儿子,她妹妹以后是要嫁出去的,这样闹分家必然会遭村里人的说三道四,那还不如不招上门女婿呢。
“你们想分家是吧?好得很,老子就依你们的,今天就把这个家给你们分了。”
罗木匠让罗燕燕去把罗屠夫叫来做证,他现在也要去把伍德林找来。
毕竟才结婚几天,我也不想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于是就劝罗木匠,“爸,要不今天就先算了吧……,”
“陈爱国,你怎么这么没骨气?这个家早晚都是要分的,跟着我不会把你饿死。”
罗芳芳态度依然坚决,也指使她妹妹赶紧去把罗屠夫找来。
我继续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就算要分家也该和和气气的嘛,我看还是等以后再慢慢商量吧。”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
被罗芳芳凶了一顿,讨了个没趣,我干脆就下山了,想看看胖子这几天在家里忙些什么。
胖子还在抱着那本《本草纲目》钻研,并照着上面的方子配了好几副治疗伤风感冒的中药。
我笑他为什么不给张裁缝配几副,他如果能治好张裁缝的病,说不定张春梅就会对他以身相许。
胖子摆了摆头,“肺癌晚期,恐怕华佗再世也治不好他的病。”
“什么?你说张裁缝是肺癌晚期?没有去医院做检查就不要打胡乱说。”
我以为是胖子自己猜测的,可他却告诉我,张春梅前天就已经带她爸爸去卫生院检查了。
是胖子陪他们去的,医生当时就下了结论,但张裁缝自己并不知情。
这几天我也是有时间的,没有帮到张春梅这个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想现在去她们家看看。
胖子却说,“她们今天去城里的医院做复查了,张春梅不让我陪她去,我本来想跟你说一声的,可你现在结婚了,恐怕也不会太方便。”
我骂了胖子一顿,怪他不早跟我说,生死攸关的事,有什么不方便的?
再说结了婚又怎样?只要是张春梅的事,我都会义不容辞。
“身上有没有钱?先全部拿给我。”
“要钱干什么?”
“去趟县城,快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现在时间还早,我估计张春梅也才赶到县城。
她本来就晕车,这次又要照顾她爸,何况她对县城的环境又不是太熟悉,我担心她像上次那样遇到麻烦。
胖子把身上的十几块钱全拿给了我,他不打算跟我一起去,我就让他等一下去给罗芳芳说一声。
我这次运气不错,刚跑到马路边就搭上了开往县城的客车。
县医院我去过一次,在县城的东边,离车站有三四条街,要么走路,要么花五分钱搭乘公交车。
我这次选择了搭乘公交车,一路上也在左右张望,没有看见张春梅和她爸爸的身影,她们应该已经到了医院。
我在医院里上上下下找了好几圈,依然没有看见她们,就开始四处找人打听,有没有看见一个姑娘领着一个腿脚不方便的病人。
还果然被我打听到了,一位大妈通过我的描述后想了想,“你到门口的饭馆去看看,我刚才好像看见她们在那里吃午饭。”
现在的确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有可能就是张春梅她们。
谢过大妈后,我去到了医院门口的那家饭馆,张春梅父女刚刚把饭吃完,正在朝外面走。
“爱国……,”
“春梅,来县城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我今天去找胖子,还不知道你把才叔带来做检查了。”
“我不想麻烦你。”
张裁缝见到我后也显得很激动,用手指着我,想说话却又不停地咳嗽。
“才叔,你不要急,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这个时候也是医生休息的时间,我把张裁缝扶进医院的候诊室,让他先在长凳上躺一会儿。
他一直叫着想要回家,说找医生检查也是花冤枉钱。
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让他放宽心,等慢慢把病治疗好,才能帮张春梅找个好婆家。
张裁缝紧紧抓住我的手,声音极度虚弱,“爱国……,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你跟梅儿都是吃她妈妈的奶长大的……,以后就把她当成……,你妹妹吧……,”
“爸,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一定会没事的知道吗?”
“梅儿呀,我自个的身体我知道……,爸爸只是牵挂你……,”
张春梅脸色也不太好,可能是晕车的缘故吧。
她想哭,我给她使眼色,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春梅,你也躺在那边的凳子上去休息一下,等医生上班了我再叫你。”
“我没事,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不用管我,我也不饿。”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馒头给我,又递给我一个水瓶,“先吃点吧,这馒头是我自己做的。”
她刚才在饭店里只给她爸爸叫了一份饭,自己也是吃的自带的馒头。
她们家不缺钱,但她还是想把钱省下来给她爸爸治病。
我见张裁缝在长凳上睡着了,就让张春梅给他身上盖了一件衣服,然后再把张春梅拉到一边。
“听胖子说,你爸爸得的是……,”
我不敢把‘肺癌’两个字说出口,知道那是意味着死亡,也意味着张春梅又要失去一位亲人。
“卫生院的医生是这样说的,可我始终都不愿意相信……,”
“那万一……,”
还是先不要说出来吧,有些事情提前预知了只会让人多伤心一阵子。
“爱国,你今天来县城,她知道吗?”
“我让胖子去跟她说,你不用担心我,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人。”
“知书达理,知书达理……,”
张春梅在我面前反复细说这个词,有些不高兴了。
可罗芳芳是我的婆娘,在别人面前我只能夸她的优点。
但我也告诉了张春梅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也包括罗芳芳早上吵着跟她父母闹分家的事。
张春梅听后只说了一句,“我永远不会让她来欺负你。”
我们这次给张裁缝找了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医生诊断,这个医生也是专门治疗肺病的。
他在了解完情况后沉默了许久,后来才问我是不是张裁缝的儿子。
“不是,我们只是邻居,她是他的女儿。”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就她们父女俩,医生,这跟病情有关系吗?”
老医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让我们先带张裁缝去拍一张x光片。
拍完片后,张春梅先让他爸坐在外面休息,我和她又去找了那位老医生。
“医生,我爸的病到底严不严重?需要住院治疗吗?”
“姑娘,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你爸的病是肺癌晚期,我们治疗也只是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多活一段时间是多久?”
“最多……,两个月。”
张春梅闻言差点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