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成功把孟渐晚气到夺门而出,当然,她临出门前踢了他一脚。
宋遇端着孟渐晚丢下的果盘,默了默,陷入自我反思中,他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现在好了,明明是来讲和的,关系却越弄越僵。
“唉——”
宋遇长长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一块接一块吃西瓜,像个没有感情的进食机器。
林春华不知道他们闹了别扭,窝在厨房里炖了一锅鸡汤,照例先盛了两小碗出来,给两个孩子喝。
“晚晚呢?”林春华把两只碗端到客厅,看到孟渐晚房门大开,里面没人。
宋遇坐在沙发上,见状起身接过一碗汤,不好意思说孟渐晚是被自己气跑的,支吾道:“她……她出去了。”
“哦,那这一碗你也喝掉,等她回来我再给她盛。”林春华把孟渐晚那一碗鸡汤放到宋遇面前的茶几上,“我放了前两天在山上采摘的蘑菇,汤的味道可鲜了,你快尝尝。”
宋遇喝了几口,鸡汤本就鲜美,加了野生菌菇,味道更上一层楼,非常好喝。
不过,提起蘑菇,他倒是想起今早闹出的糗事,顿了一顿,开完笑似的问:“奶奶,这蘑菇没毒吧?”
“怎么可能?”林春华摆摆手,“我认得蘑菇的种类,你放心吧,没毒。”
宋遇放下心来,把碗里的鸡汤喝完了,又在老太太慈爱的目光下,把属于孟渐晚的那一碗鸡汤也喝了。
——
孟渐晚出了家门,叫上村里半大的孩子,去养老院旁边的露天篮球场打篮球去了。
她向来是孩子王,打累了就坐在篮球架旁边的长木椅上,掏出口袋里的现金,招手叫来一个小鬼头,让他去买冰淇淋,剩下的钱就当是他的跑腿费。
小鬼头攥着一把零钱,开开心心地跑远了。
没过多久,他就拎着一袋子冰淇淋回来了,孟渐晚拿了一个葡萄味的,剩下的让他们分了。
她撕开包装纸,捏着蛋卷筒的下端,刚咬了一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振动。她伸直一条腿,摸出手机接通,电话那边传来老太太焦急的声音:“晚晚,你在哪儿啊?你快回来,小玉他不对劲!”
孟渐晚听到那个名字就生出一股郁闷,咬了一大口冰淇淋,被冻得打了个激灵,不紧不慢地说:“他能有什么不对劲?”
她猜,宋遇八成是找不到她人,利用奶奶来劝她回去。
林春华在家急得拍大腿,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好像给他吃错了东西,他现在神智不太清,满嘴胡言乱语。”
“什么?!”孟渐晚站起来,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走去,“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我没吃。”
“好,你等我,我马上回去。”
孟渐晚挂了电话,把手里咬了两口的冰淇淋扔进垃圾桶,找篮球场的小孩借了辆自行车骑回去。
她刚到家,就看到邻居大叔把宋遇的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扶着他上车,林春华和一个大婶在后面搭手,准备把宋遇送往医院。
“奶奶,你别跟着了,我陪宋遇去医院。”孟渐晚没进家门,急匆匆交代一句,直接上了车。
林春华应了一声,嘱咐邻居大叔把车开快一点。
孟渐晚坐在宋遇身边,宋遇眯着眼睛,额头满是汗珠,两条手臂在空中胡乱划拉,像是在水里游泳,嘴里念念有词:“我游啊游啊,游到了海底,好多五颜六色的小鱼!我要抓一条,啊,抓不到!”
孟渐晚:“……”
邻居大婶的男人德全叔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飙得飞快,一边对孟渐晚说:“看样子是吃蘑菇中毒了,得把他送到镇上的医院。”
不用他说孟渐晚也看出来了。她以前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林春华去山上采蘑菇。老人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哪里分得清那些蘑菇有毒没毒,一不小心就会认错误食,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丧命。
孟渐晚一口气没吐出去,旁边的宋遇突然抱住了她,大喊大叫:“哇,我抓到了一只粉色的小精灵。欸欸欸,你别飞舞了,我眼花。”
“别他妈小精灵了,你老实一点!”孟渐晚握住宋遇的手臂,把他扶稳坐好,固定住他的身子,不让他乱动。
德全叔把油门踩到底,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们,颇有经验地说:“他出现幻觉了,你现在跟他说这些,他也听不到。”
车子开到医院门口,还没停稳,孟渐晚就拉开车门跳下去,直奔一楼急诊科,带着几个医护人员过来把宋遇抬进去催吐、洗胃。
孟渐晚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两腿敞开,手肘搭在膝盖上,躬着身看着只剩下百分之十五电量的手机。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孟渐晚抬起头来,德全叔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你别担心,你男朋友身体强壮,咱们送医及时,没事的。”
这种时候孟渐晚也懒得跟他纠正“男朋友”的称呼,接过矿泉水道了声谢,拿在手里没喝。
等了很久,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孟渐晚起身穿过走廊,去了尽头的洗手间,站在盥洗台前接了捧凉水浇在脸上。
走廊消毒水的味道略有些刺鼻,混合着洗手间里的味道,令人作呕,她屏住呼吸,很快出来了。
德全叔坐在她之前的位置上,孟渐晚从口袋里扯出一张手帕纸擦了擦手和脸,掀起眼皮看了眼前方LED屏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她把纸巾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说:“要不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就行了。”
“不碍事,等人醒了我再走也不迟。”德全叔说,“我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你奶奶问起来我也不清楚情况,没办法跟她老人家说。”
孟渐晚沉默着点了点头,背靠着医院雪白的墙壁,看对面贴的预防流感的宣传海报,贴了不知道多少年,边缘都泛黄了。
她拿出手机,准备浏览网页转移一下注意力,看到自己只剩了一点点电量的手机,塞回了口袋,手顺势插进口袋里,侧目看着旁边紧闭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手套扔进旁边的蓝色大垃圾桶里,对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
孟渐晚走上前去询问情况:“医生,他怎么样了?”
“送来的及时,问题不大。”医生说。
孟渐晚没察觉到自己听完这话,绷紧的神经陡然放松,双腿软软的,有些脱力。
片刻后,宋遇就被推出来了,他躺在移动病床上,一张冷峻的脸没有半点血色,唇色也很苍白,金丝框眼镜摘下来了,白色的灯光打在脸上,更显得脆弱。
德全叔听说人没事也放心了,留孟渐晚在这里照顾,自己开车先回去了。
夜深人静,宋遇悠悠转醒,病房里只开了一盏睡眠灯,光线昏暗朦胧,导致他久久没回过神,搞不清楚自己身在哪里。
“醒了?”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也唤回了发呆的人的神思。
宋遇循声望去,眼前一片模糊,表情有些茫然。
孟渐晚了然,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在他脸上。他轻轻眨了眨眼,看清了她的脸:“晚晚?”
“嗯,是我。”孟渐晚看着他,扯了下嘴角,笑得不太明显,“现在不吆喝小精灵了?”
宋遇:“……”
出现幻觉的那段记忆并没有从脑中清除,他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