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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悯听到这话,仿佛我取悦了他似的,勾着唇冲我笑,“回家?”

我喊了一声,“走啊!回家!”

后来再一次坐上黎悯的三叉戟的时候,我整片视野都开始晃动。

“喂,你没事吧?”

黎悯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

我转过头去看他,“你开车?”

黎悯指指自己,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那要不,你来?”

我乖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不……不了,科目三我死了三次,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开车了,我要做坐副驾驶的女人。”

黎悯也给自己系安全带,他侧着脸,笔挺的鼻梁下有一张菲薄的唇。

相当薄情寡义。

我盯着他看了会,我说,“你喝酒了吧?”

黎悯跟看小朋友似的过来看着我,“喝了,但没你喝的多。”

“我知道我喝多了。”

“……那你想说什么?”

“你喝酒了你他妈还开车啊!”

我啪的一下拍在黎悯大腿上,他头一回给我吓了一跳,重重按了一下喇叭,“我操,祝贪,你他妈喝完酒跟疯子一样啊?”

“你疯还我疯啊?”我红着眼睛,“自己酒驾不要命,还要带上我是不是!”

黎悯被我气笑了,趴在方向盘上笑,劲瘦的身躯拉出一节坚硬的背线,他眯了眼,指着我,“我跑车就两个位置,喊了代驾那我坐哪?”

我从钱包里掏出钱,“我给你路费,你喊代驾,然后打车回家。”

黎悯啪的一下打掉我的钱,“车是老子的,你的钱都是老子给的,你配赶我走?”

“cnm。”我爆了句粗口,“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不尊重我的钱!因为这都是老娘腆着脸踩着尊严倒贴你才得到的!”

黎悯嘲笑着,“哟,这条记得挺牢。”

我笑嘻嘻地趴在车上看他,我说,“黎悯,你别得意,老娘这样糟蹋自己来满足你,你应该觉得庆幸,哈哈,我还不是可怜你。等我走了,没有一个人还会像我这样跟条狗似的陪着你。没有一个人。”

黎悯就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一般,表情都跟着阴狠起来。

他说,“祝贪,你喝多了,胆子都发育了?”

我一边笑一边跟着流眼泪,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流眼泪,我说,“我很快就要去找虞渊了,我要去找新的金主了。黎悯,我们合同也快到期了吧?你替我赎身又包我一年,我给你打掉一个孩子,又失去一切,我们两清的。”

擦了擦脸,我直起身子,喃喃道,“对,就如同你说的,我们两个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不欠你的。我欠的债太多,独独不欠你的。”

黎悯冷笑了一声,将我扯回座位上,他少见地点了根烟,黎悯很少抽烟,或者说,他会抽烟,但是没有这个瘾。

他是个将一切控制得有些过分的男人,不会让自己陷入一种上瘾沉迷的状态。

我胡乱地发泄着情绪,我说,“黎悯,你不分一点怜悯给我,我不难受,我难受的是,我在指望着你。这下挺好,我现在也不指望你了,再也没人会可怜你了。”

“穿插十年,我们之间早该完蛋结束了。”

黎悯神色冷漠地独自抽完烟,随后隔着烟雾,他就这样看着我。

那一刻我忽然间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我觉得他相当陌生。

我认识他十年,从前我叫十三,他叫十四。后来我叫祝贪,他叫黎悯。

穿过这些汹涌的人潮和时光洪流,冥冥之中我在酒吧里遇到他。

说实话,那一刻,除了绝望,我竟然还有绝望之后重新滋生的希望。

我竟然在赌,赌一个可能,一个黎悯把我带走的可能。

后来兜兜转转,我成了他包养的小姐,大半年下来,我成为了众人所不知道的,最贴近他的存在。

黎悯的所有喜好,一举一动,我都已经潜移默化用身体记住。

黎悯此人,平时就端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眼睛要睁不睁打量人的时候,又慵懒又不善。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就在我每一次面对刁难的时候,都会不动声色地想起他来。

可是他一次都没有同情过我。

我将车椅放低,随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仰着脖子,眼泪顺着脸不断地滑落。

我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一点儿……都不难过。

黎悯没说话,抽完烟就发动了车子,他一路将车开上高架,车子开得很平稳,压根看不出来他喝过酒,黎悯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我前面抽出一张餐巾纸来。

他递过来,说,“擦一擦,妆都花了。”

我攥住他给我的纸巾,我说,“哦,那正好回去不用卸了。”

黎悯皱着眉毛,“回去卸妆,卸完妆再上床,我不想床单上沾你的粉底液。”

“妈老逼……”我骂了一句,“我好歹也是波比布朗的粉底……”

黎悯开车没说话,侧着脸,我泪眼朦胧看着他。

酒意驱使下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各种情绪一时之间全都涌了上来。

我在想,如果当年我们都没有各自做出那些事情,现在的我们还会不会是这幅样子。

大概黎悯还是会高高在上的,毕竟他就有那个本事去不择手段机关算尽,可我没有,我顾前不顾后,输给了他的深沉。

我这么痛苦的原因大概就是,我的恶毒和善良都不够纯粹。

若是我真的一错再错绝不回头,我又怎么可能会被心软的情绪拖累?

……

开车到家的时候,我睡着了,黎悯停车,随后凑过来用手指重重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我吃痛睁开眼睛,对上他白净的脸,“到了,下车。”

他冷漠的语气仿佛从未出现过的动容。

摇摇晃晃来到门口,我按了密码随后拉开门,看见黎悯把ipad丢在客厅沙发上,我就去拿过来,随后遥控了别墅里面的灯。这祖宗又开始表演脱衣秀,一边扯衬衫一边踢鞋子,还不忘吩咐我,“帮我把浴缸里的水也放好。”

于是我又使劲眯着眼,伸着手指在ipad上戳戳戳,“黎少,我弄好了。”

黎悯正好把上衣脱了转过身来,他皮肤是那种冷白色,不近人情,毫无生气,偏偏劲瘦又紧实,弓着背的时候肌肉线条看起来的确相当养眼。

我趁着酒意说,“您继续脱,我开个直播,让他们给您送南瓜马车。”

黎悯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转过脸来看我,形状细长漂亮的眼睛眯起来,锐利且凛冽,沾着些许酒意,又分外邪性。

他说,“你再把刚刚那句话说一遍?”

我放好ipad,就差没冲着他站军姿,“没啥,黎少您去洗澡吧。”

黎悯冷笑一声走了上来,我第六感告诉我这逼样笑得那么灿烂妖孽肯定没好事,果不其然他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随后拖着我往独立浴室走。

“黎悯!”

我挣扎着,“你想干什么!说好了一个月,还差几天!”

“你以为我是要和你做?”

黎悯话锋一转,对着我敞开的衣领看了看,眼睛又眯了起来,“泳池里做或许也不错?”

说完正好穿过廊厅来到独立游泳池门口,他拎着我的衣领又一次把我丢了进去。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的!

然而再来一次我可没那么好欺负了!!

王八蛋!!

我在水里翻了个身游回岸边,随后一个窜起抓住了他的裤脚!

黎悯脸色一变,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吃惊的表情,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我用力拽入了水中!

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我指关节都泛着青白将他整个背往下按!!!

今天就是劳动人民革命起义的日子!大楚兴祝贪王!

身下水流伴随这一道猛烈的力道将我狠狠往后顶,我喝了口水咳嗽一声,随后喉咙就被人一把掐住。

黎悯站在泳池里,浑身上下挂着水珠,头发打湿了贴在他脸上,顺着他的脸滑下来,落到下巴垂下一颗形状诱人的水滴。

他长这么好看,哪怕被我牵连下水也一点都不狼狈。

而我却粗喘着气发着抖,根本没了原本的形象。

黎悯死死盯着我,“祝贪,你想造反?嗯?酒喝多了喝进脑子里了?”

我死死咬着牙不肯退让,“黎悯,这是你践踏我尊严的代价!”

“你在说什么?”

黎悯勾唇笑了一声,眼神跟刀子似的,掐着我脖子的手缓缓收紧,“尊严?祝贪,你跟我讲你的尊严?你有这玩意儿吗?”

说完他忽然间放开我,却上前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脸。

这种如同抚慰狗一般的动作让我顿生耻辱感,我眼睛都红了,“黎悯,你也就现在敢拿捏着钱和合同威胁我!”

“我威胁你?”

黎悯大笑,“你要是不乐意,我还能逼你?你不是最自诩清高吗!你不是一直都觉得你和酒吧里面的她们不一样吗?你的骨气呢,拿出来给我看看呀?嗯?祝贪?”

他最后喊我名字的时候,用尽了亲昵缱绻的语气,仿佛在呼唤一个爱人。

而越是这样,我却越觉得冷。

一股寒意顺着脚心往上窜,在我身体蔓延开来。

我惨白着脸,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上前抓住了黎悯的衣服,“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可没求你包养我!!!”

黎悯看着疯癫的我,忽然间褪去了笑意。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竟然让我心虚几分,我后退,他上前拥吻我,“何必用声嘶力竭的姿态来显示自己的立场坚定呢……?”

他在我耳边说着情话——“祝贪,你什么人我会不清楚?你清高,你自认为和她们不一样,你甚至庆幸还好我是你第一个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客人,你觉得你还挺干净,是不是……?”

“真是个好名字,祝贪祝贪,贪婪而又虚伪。你是出来卖的,我是下三滥,你看不起我,你以为我看得起你了吗?”

他刚说完话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狠狠一巴掌冲着他的脸扇过去。

黎悯似乎发现了我要做什么,于是眼疾手快地捏住了我的手腕,用力地几乎要把我手腕折断。

我不断地发着抖,浑身上下都被他那番话气得哆嗦,黎悯,你瞧瞧你这伤人的本事,若是语言能化作刀刃,我怕是早就被你杀死了无数回!

他冷笑着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没发出声音来,只是睁着眼不停的流泪,用尽力气流泪,可我咬着牙没发出声音,在他面前像个疯子一样,睁着眼眶无声发泄情绪。

到后来,我说,“黎悯,你会后悔的。”

他没说话,我用力地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陪在你旁边吗,因为我觉得我和你是一类人,我或许到了外面还真活不下去,但是在你身边,我就能活。”

“但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

我转身,当着他的面挽起一捧水,将自己的脸打湿,仿佛这样就可以遮盖脸上的眼泪一样,随后我又转回去,正视他的眼睛。

头一次,我的态度竟然出奇地软了下来,从前我和黎悯一直互相针对你死我活,而此时此刻,我竟然剩下了平静。

更或者说,麻木。

大概是被失望伤透之后才会有的情绪,我得感谢他,多亏他我才能感受到这么多种绝望。

“我厌倦了跟你之间的关系了。我要去找新的金主,去当别人的婊子了。”

我说,“黎悯,你高高在上,你养尊处优,你可以利用身边的一切,包括我。我无所谓,我不在意谁利用我,我只在意我要利用谁。可是黎悯,你知道吗,你离不开我。”

“你赖以生存仰仗的,可不是我的存在以及背后的黑暗和伤口吗,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光鲜亮丽,你他妈心脏里都烂出血了,你不是爱死了我们这样破碎边缘肮脏不堪的关系吗!”

到最后我还是不免拔高了声调,我收紧颤抖的指尖,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一身狼狈的自己。我说,“黎悯,我不要可怜你了,你也别可怜我了,交易一场,好聚好散。”

说完我就转身离开,黎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还是湿的,他没发出声音,我余光看到了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类似于空白的表情。

黎悯,你可不是跟我一样吗,爱死了这人间是非,爱死了这一边刺痛一边快感,爱死了这样,战栗颤抖的自己。这样才像活着不是吗?

我看他这副模样,感觉第一次我和他的立场转换过来了,因为这一次,是他取悦了我。于是轻笑了一声,“你口口声声包养我,事实上,被我驯养的不是你吗?”

承认吧,我们都太病态,就如同歌词所写一般,全赖我忍受,才令你享受。

千刀万剐万箭穿心的感觉才痛快不是吗?

我迈着步子走上泳池,爬上去的时候带出一片水花,随后又哗啦啦的摔回水里,仿佛我击碎了一面屏障,可那屏障又在瞬间复原。

我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走到旁边架子上,扯下一块浴巾,随后我当着他的面将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裤全都脱了下来,赤裸着身体我转向他,一甩浴袍披上肩膀,朝着他的方向卑微讨好地鞠了个躬,大步离开。

偌大的全景泳池中间,黎悯身体细长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像,久久都没有动过。

******

我刚到房间里,程千绾和徐闻给我发了微信,说我为什么突然间开始实习不来学校,我说我就出去试试,看看不行再回来。

后来我再没和他们两人交流,关掉手机屏幕的时候,我小房间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踹了开来。

黎悯踹门大概可以去拿个专业级别的奖杯,祝家那种实心的红木门都能给他踹松,我这破门再上十道锁都挡不住他。

他面无表情地上前,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你要结束关系?”

他用力收紧,我全身颤栗。

“谁给你的资格来停止结束这段关系?”

黎悯看着我,半睁着眼,似乎先前的空白只是一个错觉,他依旧冷漠地毫无人性,抓着我脖子的时候,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男人上床时滚烫的身躯,宽阔温暖的肩膀,还有急促性感的呼吸,都是假的。

黎悯身体凉薄,心更凉薄,他从来都是这般从容不迫,甚至拥吻我的时候,都带着用力的冷静。

那些情啊爱啊都是假的,可是他身体带给我的快感,竟然是真的。

“祝贪,我和你说过,就算要做婊子,你也只能做我一个人的婊子。怎么,学不乖?”

他另一只手抚摸过我的脸,冰冷的身躯压在我身上,让我有一种被一条蛇包裹缠住的感觉。

“亢奋地连身体都在发抖,真是一条好狗……”他眯眼继续笑了笑,“现在爪子尖锐了不少,所以觉得在我这里能抓出几道疤痕了对不对?”

他松开我,一把扯下我身上的浴袍,盯着我光洁的肩膀,“我挺想在你肩上刺一排字的。”

我终于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慌张地挣扎,而黎悯只是将我这样收入眼底,并无动容,“你或许说的没错,我挺喜欢在你身上找痛苦带给我的快感……这比跟你做爱还令我舒服。那么,我为什么要放你走?”

我摇着头,浑身哆嗦,“黎少,我们之间时间都快到了,您放过我吧。”

“你刚还说什么来着?好聚好散?”

他口齿缱绻旖旎地吐出一句话,将我的心口硬生生剜出血来,“祝贪,好聚好散这个词,一般都是含着未完的恨意说出来的,知道吗?”

我身体重重一颤,他如刀锋般的视线就已经将我这副破败不堪的皮囊切割开来,他抚摸着我的脸,“祝贪,恨是从何而来的?我们之间有恨吗?”

有啊,怎么可能会没有呢?有爱就有恨。

可是我们之间没有爱,只有恨。

这可真是少见,爱不了他,那就只剩下恨他。我狠狠推开他,“十年,黎悯,彼此放过吧。祝怀都可以放过我了,为什么你不能?”

“我们早该一起完蛋了。”

他轻轻吻我,如同对待一个情人,这和之前他的粗暴直接完全不同,温热的口舌将我魂魄和理智一并咀嚼撕碎,我呜咽,“我还没休养好。”

“我知道。”

他只是这样密密麻麻地吻我一遍,随后就停手,脱了浴袍压到了我的床边。

今天不是在他的房间,而是他来我房间过夜。

肌肤相贴的时候,我听到我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压抑而又畅快的嘶吟。

背紧紧靠着他的胸膛,我被他收紧了,却感觉不到温暖,只有窒息。

他说,“祝贪,今天这样的话,我当你酒喝多了,别让我听见第二遍。”

我手指被吓得冰凉。

“否则,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我惨笑一声,他还真是可以做到这样狠心!凭什么呢,他可以随时随地就丢掉我,而我却不能。

黑夜漫长,我仿佛身处地狱尽头,浑身冰凉。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出乎意料地比他早,于是靠着他的肩看了他一会,我心里想,从颜值和身材来说黎悯这个金主大人起码还是满分的;从家产和权利来说,他也是相当出挑的,至于别的,又跟我们这种皮肉生意有关系吗?

他这颗心,是冷是热,是好是坏,都与我们被包养的一方有关系吗?

我想也是没关系的,那我凭什么因为他的残忍无情而觉得难过?

仔细看了会他的脸,我在想这个时候拿一把刀来刺下去,黎悯应该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

不过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我哪儿来这么多的善心要替社会收拾败类?要说起来,我还算是其中一个呢。

黎悯要是死了,我问谁拿钱啊。

我起身,机械地整理了一下昨天的情绪,随后深呼吸一口气,披着浴袍去给他做早餐。因为我今天还要去公司实习,所以动作得尽量快。

等我煎好培根榨好果汁的时候,黎悯已经穿着拖鞋慢吞吞地来到了厨房门口,挑着眉毛睨了我一眼,我正好把蛋打落锅中,他在一边吱声,“流黄,别太熟。”

我嗯了一声,这样一来一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你等下几点去公司?”

我看了眼外面墙上的钟,“八点半吧。”

“顺路,我去公司送你吧。”

黎悯没说话,转回去他房间换衣服,我在厨房里静心做早餐,等我端着蛋出来的时候,黎悯已经洗漱穿戴完毕,吊儿郎当坐在餐桌前,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不断叩着桌面,笑得意味深长,“你挺像个人妻。”

这样一句莫名带着某种恶趣味的话让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他这人渣不会喜欢穿着围裙做的感觉吧?

然而我面上还是什么都没反应的样子,把刀叉和筷子递给他,“黎少,请吃早餐。”

黎悯慢条斯理地切着香肠和培根,一边不忘冲我抬抬下巴,“帮我倒果汁。”

不过他看到果汁颜色的时候愣了愣,切肉的手都跟着动作停顿了,“你这……果汁画风有点牛逼啊……”

我理直气壮地微笑回答,服务素质放在五星级饭店都不虚,“这是我为黎少量身定做的养生果蔬汁,根据我观察黎少您最近火气又有点大,而且没得到正常渠道的解决,我有必要为您做点降火养肝的饮料。”

黎悯头一次用刀叉在盘子上划出吱嘎一声响,他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你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我迅速回复道,“西芹苦瓜圣女果,柚子香梨胡萝卜。”

“……”黎悯被我这一连串词语弄得一愣一愣的,“你跟我说相声呢?”

我一边倒果汁一边微笑,“黎少您请试试。”

“操。”黎悯破天荒骂了一声,连带着看我眼神都变了,“你他妈这玩意儿是人吃的吗!”

“黎少干嘛拐着弯骂自己。”我不动声色地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不要辜负了我一番心思……”

“不喝不喝不喝!”黎悯脸色一变,“老子从小到大最讨厌着这种稀奇古怪的黑暗料理,你好好的榨个橙汁苹果汁是会死吗!”

我没说话,看着他。

黎悯哐的一声拍着桌面,“拿开!”

切!我撇撇嘴把果汁撤了,给他重新开了一瓶苏打水。

吃完饭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餐桌随后上楼打理自己,等我拎着小皮包下去的时候,黎悯已经在一楼楼梯下面等我了。

妈的早上八点还没出门,这逼样脸上就挂着一副装逼的墨镜,看着还不便宜。

我眯眼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我,随后冷哼一声,“这一身勾引总裁功夫做的很到位。”

我也不忘点评他,“是的,黎少您扮瞎子阿炳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黎悯摘下墨镜,漂亮的眼睛里翻出两个眼刀飞过来,我不知死活地接下了,厚着脸皮上前,在门口换了小高跟,踩着噔噔噔跟他走向车库。

天气好心情好,我深呼一口气,“黎少您怎么有空送我?”

“亲自把你打扮得细巧点看起来名贵,送给虞渊他才不挑。”

“……”天气好,心情真不好。

现在我上他的车已经熟门熟路了,甚至自动接上了他车里的蓝牙,于是等车子里响起一阵歌的时候,黎悯打着方向盘差点撞在马路杆子上,今天他已经连连爆粗口了,“我操,祝贪,你这蹬鼻子上脸的功夫挺厉害啊?一眨眼都敢用我车子放歌了?”

我切了一首恭喜发财,笑眯眯盯着他,“黎少,这是我对您的爱。”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最坏的请走开……”

黎悯怒吼一声,没了平日里清冷贵公子的形象,“你他妈再放这个,老子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我笃定了因为要去见虞渊黎悯不敢拿我怎么样,所以结局是,玛莎拉蒂一路恭喜发财,发财到了虞渊公司门口。

下车,甩上门,我勾着唇妖艳地笑了笑,一副白富美的高级形象,衣服和包都是黎悯刷了卡把当季上新的奢潮送过来的,当然,费用从当初的钱里扣。

黎悯从车子里看着我一扭一扭风姿绰约地走进公司,冷笑了一声,踩下油门,掉头逆向行驶就离开了盛达财阀。

我打卡推门进去的时候,王毅正好也刚坐下,看见我笑着递过来一条咖啡,“你来的挺早啊。”

小房在一边核对账目,看见我的打扮,眉头皱了皱,“怎么穿的跟个明星似的。”

我冲她甜美一笑,扮傻白甜的感觉真是令人上瘾,“新的工作新的面貌!”

王毅连连称赞,等我坐下后,微信上他都私聊我夸了好几句好看,比第一面还好看。

我心想那必须,本小姐姐平时只是懒得跟你们争奇斗艳,谁还不是个妖艳贱货还咋地了?

虞渊来上班的时候,果然朝着我的位置多看了几眼,我抬头装作不经意和他目光对上,他却了然大方地冲我笑笑,随后推门进入总裁办公室。

有总裁的地方,肯定有女人。

有女人的地方,肯定有江湖。

果不其然,背后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了起来——

“今天虞总看起来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对啊对啊,他穿西装好帅啊!35岁的男人真是有韵味!刚刚是不是冲我笑了?”

“想得美吧你!你以为是言情小说吗?要不你这季度做好点,总裁可能会施舍个笑脸给你。”

“虞总这么大了都没有老婆,只有一个女儿,还是领养的,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啊?”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虞总的养女真是嚣张跋扈,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到处撒野,还真以为自己是名副其实的虞氏千金呢。”

我听到她们提及了虞晚眠,心里就冷笑一声。

虞晚眠,十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虞总会不会……喜欢幼女啊?”

“卧槽,你别瞎说!嘘!不会吧?”

“你看,他年轻的时候就收养了小孩子啊!他要是恋童癖,我就对虞总粉转黑了,这可不能忍,这已经是道德底线问题了。”

“他领养虞晚眠小姐……会不会是为了……”

我心说怎么可能,要真是这样,虞晚眠早就在小时候就被他虐待死了,还轮得到她现在一身被惯出来的公主病。

然而过不了多久,她们的话题又开始往我身上靠——

“说起这个,你注意到最近新来的实习生了吗?我总觉得她在使劲勾引虞总。”

我想给这位姐姐鼓鼓掌,果然好眼力,一眼就看穿了我想干什么!

“今天也打扮得特别好看吧?听说当初面试她的时候是另外特别面试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后台。”

“切,看看吧,能好好工作的话就算了,要是有别的居心,早晚死的很惨!”

我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点开公司群,找到虞渊的微信号,就按下了好友申请。

过了一会,虞渊通过了我的申请。

我笑了一声,果然,他是个正常男人。那么收养虞晚眠,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着急给他发消息,反而开始安安分分整理工作项目,点开电脑收了几份文件,就帮着小房开始算账,等到下班的时候,我精疲力尽从电脑前直起腰来——

“做会计会短命是真的啊……”我懒洋洋拖长了音调,正好撞上了出来的虞渊。

他好像笑了一声,“祝助理似乎第一天就吃不消了?”

我冲他摆摆手,“喊我小祝吧,喊祝助理跟结巴似的,祝助祝助。”

虞渊眯着眼,他往前走,我也关掉电脑拎了包跟上,踩着小高跟,伴随着噔噔响,居然真的生出一股自己在职场打拼的感觉。

他说,“祝是个好姓,有祝福的意思。”

我一边跟着他走进电梯,一边嘴快说道,“得了吧,我有个发小还姓福呢,天天嫌弃自己姓太土。不过祝这个姓好取名字,我以后有小孩就叫祝你生日快乐。”

“……”虞渊似乎是被我这个思维逻辑给怔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又笑了一声,“你还挺有意思的。”

“是吧。”我下意识抬头去看他,“我还有更有意思的呢,虞总您得多了解了解我。”

虞渊意味深长打量我,“我尽量。”

说完话,他先我一步走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站在风里叹了口气。

刚拿出手机来的时候,屏幕就正好亮了起来,又是那串招人厌的电话号码,我看见它跟看见诅咒似的,让它响了一会,在最后快响完的时候,我才把他接了起来——

满肚子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去,就传来了谢京惊恐的声音,“姐!姐!救命!求求你快来刘家巷吧!谢婷她被人打了!流产了!”

我眉心一跳,“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的小孩流掉了似的,谁打她的你跟谁求情呀。”

“姐,我求求你吧,对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过来帮我们一把好吗,谢婷还在流血,我们都不敢送去医院……”

这语气,看来是人家还在,当场堵起来了。

我呼出一口浊气,走到马路边拦了辆车,“等我二十分钟。”

说完我等不及谢京再求情,直接挂了电话。

印象里那个会给我买炒面冲着我傻呵呵笑的男孩子的脸,已经开始越来越模糊了。

我到达老房子的时候,外面围了一堆人,看戏的有,参与其中的也有,杜老六的人也在,见到我过来了,吹了个口哨,阴测测笑了一声,“哟,谢京这瘪三请帮手了啊?不是,怎么请了个小姐过来呢?”

我理都没理他,直接走过他推开人群,背后他气得在那里怒骂,我当做没听见,直接走进家里,推开了那扇并不宽阔的门。

客厅里的人全都抬起头来看我,谢京拔高声调喊了一声——“姐!”

谢婷好像已经痛的失去了意识,她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上半边身子被谢京抱着,下半边全是血,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心想,其实我这一家人都跟我一样,我不配有孩子,谢婷的孩子也没那么好的命。

有个女的冲上来,指着我大喊一声,“你是谁?”

我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谢茵,只能上前走到谢京身边,少年在颤抖,抱着自己的姐姐不断地哆嗦,我说,“抱稳了,别抖,一会伤口裂了又要出血。”

谢京红着眼跟我说道,“姐,你救救谢婷,她不懂事,可是她也是无辜的,她被骗了,那个男人有老婆……”

原来刚才那个人是人家正房老婆,我抬头去寻找让谢婷怀孕的男人是谁,抬头,一张脸闯入视线。

我表情一僵。

全哥站在那里,看见我也很惊讶,随后他拧着脸笑了,“哎哟,这不是,祝贪吗?”

原来是他,mary的客人王全。

我看了眼她老婆嚣张跋扈的样子,于是转过脸来微微一笑,“我怎么不认识您,您是在哪听说过我的?”

“这还用说,当然是皇——!!”王全说了一个字就把话卡进嘴里了,他怎么敢说出口酒吧,这要是让他老婆听见了不得当场撒泼,于是他恶狠狠看我一眼,“当然是来这里的时候听路边人说的,谢婷长得好看,谢婷有个姐姐更好看,啧啧……”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垂涎让人看着就想吐。我心想mary每天是怎么忍受这种客人的,一对比起来黎悯简直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

我伸手拨了个120,王全的老婆看见了就要上来抢我的手机,尖声喊着,“你给这小贱人打电话报警?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你妹妹年纪轻轻去当小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家人都是婊子,就适合做鸡!今天我不走,谁也别想带这个贱女人走,还没成年呢,就勾引有老婆的男人,长大了就不得了了!”

谢婷一边哭一边喊着自己疼,她抓住我,手里的鲜血染在衣服上,“姐……孩子没了,可是……我想活……”

我啧了一声,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带她去医院把孩子打了,“我不是给过你钱吗?你怎么没去医院把孩子拿了?你想生下来?你他妈还是个高中生,你就要跟那种肥猪一样的老男人过一辈子?”

谢婷哭喊着,“我真不知道全哥是这样的人……你救救我,救救妈妈……”

妈妈两个字在我紧绷的脑神经上弹出一个急促尖锐的重音,我和医院报了地址后,不顾王全老婆的蛮横无理,上前冲她道,“谢茵呢?”

“哟,原来那老婊子叫谢茵啊。”王全老婆一脸嘲笑,“她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我当然要派人奖赏她了。老太婆一个还穿得妖艳做作,一看就是勾引男人的老手,怪不得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骚。我啊,送了五个男人给她,这会儿在房间里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杀意上涌,我从包里翻出蝴蝶刀直接抵上了她的喉咙。

那是杜老六的刀,他应该是从黑市买来的,又尖又利,从那之后就变成了我的防身工具一直贴身带着,我刺着王全老婆的喉咙,我说,“送谢婷去医院,让你的人从我妈房间里滚出来!”

“放手,你这个疯子!”

王全一看也怒了,一挥手身边的人全都涌了上来,我拽着他老婆退到谢京身边,冷笑一声,“来,尽管来,有胆子就上来,全哥,您猜猜您今年会不会丧偶?”

王全骂了一声贱人,就要亲自动手来抓我,我笑着站在原地不动,“是呢,全哥您还年轻,还能玩,没了一个老婆还能再娶一个。酒吧里还有好多小姐妹等着您呢,我看你这老婆,哎呀,啧啧,姐姐,您还真是人老珠黄了,我要是全哥,我也选我妹。”

王全老婆尖叫一声,“臭婊子,我和你拼了!”

我几乎是一边笑一边冲她狠狠一耳光扇过去,见我这副凶狠的样子,周围人都被吓住了,一个都没敢上来,我将刀尖对准她的脖子钻了钻,鲜血很快从小洞里流出来,王全的老婆被我吓的浑身都开始哆嗦,我面无表情看着她,“啊?和我拼了?来啊,我欢迎你,随时随地来找我拼命啊。”

我又扇了她一耳光,“狗一样贱的命一条,还好意思说要跟我拼了,吓成这样,你不觉得丢脸吗?行啊,不去医院,来,大家坐下来喝喝茶,一个都别从我家门口走出去,我今天要你们看着我妹妹死在你们眼前,我要你们包围住她好好看她从活着到断气是什么样的!你别忘了,跟着一块死的还有你老公的孽种!”

王全声音都在发抖,“祝贪,你松手!事情再说!你把秀苑放开!”

“你让我放就让我放?”说实话,我的手也在慌得发抖,可是我死死咬着牙,不肯泄露一丝害怕,“不想这样就现在送谢婷医院!然后,让你的狗从我妈房间里,滚,出,来!”

谢茵出来的时候,我狠狠拽着秀苑上前,将她一把丢在谢茵的鞋尖前面。

谢茵衣服凌乱,发丝都还黏在脸上,裙子被人撕扯早就已经碎了,她抱起受惊吓的猫,用力抱着,脸上红肿像是被人打过,一双眼睛直愣愣看着我,“你来了。”

我上前,高跟鞋踩在秀苑的背上,“磕头。”

王全对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大概想着鱼死网破也要弄死我,他官大威大,还能怕我一个女人不成?

我说,“你就算不怕我,你也得看看你老婆。”

他老婆头磕在地上,趴着在哭,一边哭一边骂丧尽天良,一家人都是婊子之类的话。

我狠狠踹了她一脚,随后拎着她,120的救护车已经到了门口,在这刘家巷,这类车子进来大家都纷纷躲开了,唯恐沾上什么瘟疫一般。我拖着她,然后谢京抱着谢婷走到大门口,将已经失去意识的谢婷放上了担架。

我把手机拿出来,然后把整个包给了谢京。

“包里有钱和现金,密码我一直没变过。”

他们上车,我看了谢茵一眼,面无表情,“你也上去。”

谢茵没说话,站在原地好一会,终是跟着上去了。

我手腕一翻,将王全老婆秀苑肥胖的身子提了起来,也塞进了救护车。

他老婆尖叫一声,得到自由就想来抓我,我眯眼退后一步,顺路发了个短信给mary,刚想上车,他老婆就大喊着让120发车。

医护人员一看的确还有伤者在流血,确认一圈后就立刻开车走了,我还没来得及上去,就有人从背后抓住了我的头发,随后狠狠踹我一脚,将我按到了王全面前。

王全捏着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放在凳子上,随后猛地一脚踩了下来!

剧痛蔓延,十指连心,我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一声闷哼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蝴蝶刀掉落在地上,被他们一脚踢飞好远,王全拽着我的头发,将我贴近他的脸,“祝贪,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胆子呢?嗯?在酒吧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

我笑了笑,“全哥,您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一耳光迎面而来,我知道这是迟早要问我讨的债,现在开始的,估计只是一点小利息。

“老子怎么也没想到,那小贱人是你的妹妹,哈哈。老子想睡你好久了,没睡到你,睡到了你的妹妹,也算是不错。”

王全咧嘴笑了笑,一口烟熏的黄牙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皱着眉,脑袋里无端现出黎悯白净的脸。

手因为受着痛颤抖起来,和我用力拎起他老婆不同的是,他轻轻松松就提起了我,仿佛拿起一个玩具一般,随后将我重重摔在了沙发上。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他就已经解了皮带靠上来。

抬手一耳光将我嘴巴扇出了血,我啧了一声,看着王全的动作,“全哥,我身上还有合同呢。”

“知道。”他捏着我的下巴,指甲刺进我皮肤里,嘴巴里的浊气吐在我脸上,“你不就是黎悯身下的一条母狗么?黎悯会把你当真?老子今天找条狗上了你,他都不会说一个字,兴许还会鼓掌呢。你跟狗不是绝配吗?”

我听了就想笑,可惜了,黎悯宝贝我,宝贝得不得了!

我说,“那你尽管试试,黎少爱干净,也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哪怕是他养的狗。”即使他不养狗,他养我,那也一样。

王全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捂着肚子整个人弓起来,疼得直抽冷气,他粗嘎的笑声将我包围,周围一群人也在围观,看着他将我衣服撕裂,我一声不吭,用尽了力气去推他。

“他妈的,打不服?”王全狠狠压着我,随后喊了几个人上来,“爷今天赏你们的,这妞儿烈得很,来,把她按住,到时候你们都有份!”

上来几张不同的大手将我四肢纷纷按住,王全解了皮带,浑身恶臭,我嘶吼一声,眼赤欲裂,“你想好了!今天你要是做了,我要是没死,明天我就杀了你!”

我仿佛要吼穿自己的灵魂,“我明天就杀了你!”

杀了你这个畜生!!

哪怕万劫不复,哪怕我以后死了烂在一滩泥土里,我也要拉着你们下地狱!

王全手指捏住了我腰间的肉狠狠揉,“叫这么响,要都给我兄弟们听听吗?”

他扣着我的嘴巴,“这么会说话,不知道牙齿硬不硬。”

我血红着眼睛盯着他,浑身都在剧烈发颤。

门口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全哥嘴巴也挺能说的,不知道求没求过人。”

我抬头,看到祝怀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带来的一帮人,清俊的脸原本还是衿贵优雅的,却在看见我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眼中倏然略过无数的寒意,连带着表情都狰狞了,“全哥,好好的怎么就上门欺负人家小姑娘?”

王全冷笑一声,“祝家小子,你是要来插手?这女人就是烂货一个,你也想帮?”

我不知道是谁喊祝怀来的,但是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让我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惨笑一声,原来我畏惧祝怀已经到了如同刚才畏惧强暴一样。

“真不巧……”祝怀上前,幽幽地看着王全,“您口中这个烂货,正好是我的妹妹,祝家二小姐祝贪,您说,我该不该插手?”

王全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他似乎是不可置信地猛地起身,抽离几步,“这……这……”

我笑了笑,想爬起来装作自己没事的样子,下一秒,眼前就一黑,先前受的所有的痛再一次朝着我席卷而来,我痛得喘不过气,陷入昏迷前,是祝怀朝我慌张冲过来的样子。

我心里想着,祝怀,我已经多久没见到你这样了呢?

******

醒来的时候我头顶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周围有医院消毒液的味道,左手还插着针管,见到我醒,趴在一边的少年抬起头来,凌乱的发型下,他有张苍白干净的脸。

“姐……”谢京喊了我一声,我闭眼,轻声道,“别喊我。”

“姐……对不起……是我们拖累你……”谢京语无伦次喃喃着,“姐……谢婷没事儿,就是要住院观察,孩子没了就没了,姐,你别恨我们……”

“凭什么?”

我总算正眼看着谢京,冲他轻轻笑了一声,“你们这样拖累我的人生,凭什么不许我恨你们?”

谢京愣住了,脸色更白了,毫无血色,他嘴唇哆嗦着,“姐……我不是真的要伤害你,我当时没办法,我没有力量……我只能求你帮忙……”

我眯眼看他,“我不想听到你的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你连跟我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谢京浑身一震,“姐……下次不会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一个人被丢下……”

我轻声说着,“我也没准备走,这事儿,总的有个人留下来。怎么,谢京,你可别告诉我当时你愿意?”

谢京红了眼,“姐……你别说这种诛心的话了。”

“诛心?”我轻笑着,“我哪儿有你们诛心呢?回去问问谢婷,被最讨厌的人救了的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还不如死了呢?我以后就要她从此在我面前报恩,她这辈子都欠我一条命。”

谢京猛地站起来,少年克制着什么情绪微微颤抖着,“我……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姐,你别……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没说话,沉默下去,谢京离开,不久之后祝怀就进来了。

我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没精力去应付他们,太麻烦了,走了一个谢京,来了一个祝怀。我这辈子被无数关系牵扯着,还债啊,我还不完。

他先是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看我好一会,我没说话,只是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祝怀一边走进来一边说,“谢京给我打的电话。”

我冷笑一声,他就在我床边坐下,“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对不对?当初你被赶出去的时候,我在他那里留了我的号码,到现在都没变。”

这是什么,来跟我这里扮演深情不悔吗?

可惜了,我不爱破镜重圆,我爱覆水难收。

我没说话,低下头去,祝怀的目光里带着太多不想去看懂的东西。

“祝贪。”他话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忍着什么似的,“……你在外面,到底在做些什么?”

“为什么,你身边都会是这种人?”

“哪种人?”

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冲他用力笑了笑,“我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啊?祝大少是不是要说我身边都是一些社会底层下三滥啊!这可真是好玩了,我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需要你来管教吗?”

我死死盯着他,“祝怀,你凭什么这样来跟我说话?”

“祝贪!!”

祝怀拔高声调喊了我一声,随后又低了下来,“你别竖起你的刺来面对我,你走到现在都是你……”

“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我猛地双手将他推开床边,左手的针头都掉了出来,我红着眼睛,“你是觉得我现在这样子特别不敢相信是吗?在祝家穿金戴银的祝贪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跌打滚爬一身泥,你觉得我很低贱是吗!”

“我告诉你!我身边就是那样一帮小人物!你祝怀高高在上,我高攀不起,你别忘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祝家大小姐,也没有一刻高贵过!”

狠狠将他推开,手背上血珠顺着针眼滚落,祝怀脸色惨白,“祝贪,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哈哈,你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是好笑了。”

我坐在床边,发型凌乱,“你不是恨我恨得想亲自杀了我吗?祝怀,我变成这样你不是应该开心吗?我藏了两年,所有的不堪所有的肮脏你现在都看清楚了吧!看清楚了就滚,我可没求你来救我!”

他上前狠狠抓住我的衣领,男人就仿佛一只暴怒的野兽,双眸猩红,盯着我,目光都好像能把我撕碎。

我笑了,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你以为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从一开始就是互相计算的虚伪的爱,还能回到过去吗?

祝怀,你看看我,你看着我!你们一人一只手合力将我的人生撕裂成碎片,而我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哪有什么人生,我只不过还没死!

我歇斯底里地冲他吼着,“滚!滚!滚出去!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祝怀用力拉住我,像是企图安抚我,可是我红着眼推开他,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一边发出着压抑的哭吼,“我一点都不庆幸是你出现,我宁可那个人是黎悯!祝怀,我这辈子都不想感激你,哪怕你现在拿整个祝家送给我!”

我撕扯着自己的衣领,表情疯狂,“有人夸我祝这个姓好听,你知道吗?你听听,他们居然夸我的姓好听!”

我用尽力气,一字一句,“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多恨这个姓吗!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是啊,所有的释怀都是假装出来的!没错,祝怀,我他妈和你恨我一样,我也恨不得你去死啊!”

祝怀像是突然间受到了什么重击一般,整个人都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他脸色惨白,如遭雷劈,睁着眼睛在那里看着我,眼眶还有些红。

随后,我听到他颤抖着说,“祝贪……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我狠狠一笑,“从头来过?祝怀,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我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他像是发了狠一般,扑上来将我压在床上,我察觉到他的动作也在颤抖,我们之间就这样相互对峙着,明明两个人都濒临崩溃的陌路,却谁也不肯认输。

我胡乱地挣扎,整个人都发着抖,感觉眼前视线一片混乱,一会是天花板,一会是祝怀的脸,他扯开我的衣服,带着惊人温度的舌头一路向下,我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扯着,我说,“放开我!”

祝怀不肯,他红着眼抬头看我,“祝贪,我们之间这一步,迟到了两年。”

我笑了一声,“祝怀,别再拿过去说话了。”

他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整个人压了上来,我痛呼一声,身上还留着王全施暴时的痕迹,全身都在颤抖。

我闭上眼睛,被他强行托起下巴,抬头的时候脖颈拉出一节细腻的弧线,落入祝怀眼里的时候,便在他眼中化作一团纷乱的火,他见我这副害怕的样子,使劲将我摁住。

我没去看他,哪怕祝怀这张脸能让整个A市女人趋之若附,哪怕他曾经是我的心头厚爱,我也没有睁眼。我只是哆嗦着,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带着恨意说,“祝怀,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王全有什么区别?”

他浑身狠狠一震,动作停顿,随后眸光疼痛看着我,“祝贪……”

他喊我名字,像个情人。我的确是他的旧情人。

我睁眼的时候,眼泪就顺着眼眶落了下来,他曾是我最爱的男人,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可我们都在互相试探互相计算,于是最后一起落入了这名为爱的陷阱,万劫不复。

他从我身上离开,将我的纽扣一颗一颗又系回去,哑着嗓子问我,“你爱上黎悯了吗?”

那个瞬间,黎悯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在我脑子里掠过。我笑了一声,摇摇头。

“没关系……祝贪。”祝怀收拾好我的衣服,我几乎可以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男人说,“没关系,两年前你是我的,两年后你也不可能被别人抢走……哪怕那个人是黎悯……”

我说,“你别犯傻了。”

祝怀盯着我,下一秒,高大英俊的男人在我面前竟生生滚下几颗泪,他说,“祝贪,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我以为你爱我是计算我……所以我也计算你……”

我笑得视线模糊,我说,“是啊,我的确是在计算你啊。”

“可是我们最后相爱了。”他喃喃着,伸出手将我的手狠狠抓在他掌心,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我,我想从他掌心抽出来,却无奈力气根本不能与他抗衡。

我靠在床头,无力地看着天花板。我不敢去看他的脸,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我见一次心里就疼一次。

是啊,我也想好好问问老天爷,我和祝怀最后是怎么了呢?

两年前,我让他爱上我,他将计就计,可是没想到,假戏真做的,原来都不只对方。

这份因互相试探互相伤害而滋生的爱,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退无可退的深渊。

祝怀说他爱我,于是在我18岁生日的时候一个顺手就把我毁了。那天夜里他掐着我的脖子,撕碎我身上的礼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那种暧昧不明又致命诱惑的气息包裹住我,他将我按在床上,“祝贪,你以为我是真的爱你吗?”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一定相当有意思,祝怀他笑着看着我,眼里却布满了杀意,他说,“我明白你这肮脏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祝贪,你想我原谅你对不对?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不会当真了吧?哈哈,妹妹,我送你的成人礼,你还喜欢吗?”

那一刻,真相打碎了我的美梦,我哆嗦着,心口如滚过刀尖,嘴上却不肯认输,“是啊,祝怀,我就是这样利用你的,怎么,你现在这么愤怒,不会当真的那个人是你吧?”

他没说话,分开我的双腿,我尖叫着推开他,我说,“滚!祝怀!你这个疯子!从我身上滚开!”

“为什么?”祝怀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他赤裸的胸口,我感受到那里剧烈而凶狠地跳动着,他说,“祝贪,感觉到了吗?我这颗心,曾经对你多么失望过!你当初伤我一次,我现在连本带利向你讨回来,不是天经地义吗!”

“滚开!!”

我一边笑一边疯狂地流泪,我哆哆嗦嗦抵着他,“祝怀,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向你讨好过,向你求饶过,最后甚至丢了心向你告白过!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

祝怀死死盯着我,我全身上下每一处,他都没放过。他拔高声调说着话,连声线都在颤抖——“道歉!祝贪,你欠我一个道歉!跟我说对不起,说啊!说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说你爱我说你以后不会再犯!”

我也扯着嗓子吼回去,“我不会!祝怀,你想做什么尽管来!我承认我做的事情不是好事,可是干坏事,我会痛苦,唯独不会后悔!若是怕后悔,我当初就不会那么做!来啊!我就是这么不择手段十恶不赦,全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重来一次,我照样把你丢了,并且让你回来都没有机会!!”

“你怎么敢!祝贪——你怎么敢这么贪婪!!”

祝怀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他抓着我的手让我摸他的背,触摸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的时候,我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尖叫一声,“我不要!”

“祝贪,这是你当年将我丢入风景区后带给我的伤害!我从山崖上滚了下去!我甚至伤到了脑袋,失去了记忆!”

他一字一句,都仿佛子弹射入我的身体,“你说的没错,要不是我命大被人救了,我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祝贪,你做了那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凭什么不道歉,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我笑着眯着眼看他,如今我们之间只剩下了互相刺伤,我一边像个疯子一样抵抗,一边颤颤地呜咽,“痛啊,我痛的不得了,痛得我每天夜里都不敢入睡,可是祝怀,我不会道歉,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哪怕万劫不复,我心甘情愿承受所有的报复和惩罚,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祝贪,你根本没有心!”

他狠狠压上来,掐着我的腰,几乎要把我折断。

我感受到了他身体骇人的温度和坚硬抵在我小腹上,那一瞬间我想都没想,直接伸手一巴掌冲他的脸扇过去,“祝怀,你别装得自己有多高尚,你现在不就想跟我这个婊子发生点关系吗!”

祝怀掐着我的脖子,按住我的手,死死地撕咬着我,他吻我,又重又疼,仿佛在吸吮我的骨髓。

后来的后来,是有人在外面敲门。

祝怀去拉开门的时候,是黎悯端着一杯酒站在外面,眯眼笑着看我们两个赤裸上身衣衫凌乱,他说,“大伙都在等着祝贪下去喝酒,你们两个上去也太久了吧。”

那双沾了些酒意的眼睛朝我看过来的时候,我浑身瑟缩了一下,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不敢乱动。

祝怀目光压抑地看着他,随后冷笑一声,套上卫衣后,随手丢给我一个袋子。

我错愕间,看到那套礼服的样子,又愣住了。

当时我当初在一家私人订制的橱柜前踌躇了很久的心头爱,我很想问问祝怀,你到底爱不爱我?

然而来不及我多想,祝怀就跟着黎悯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黎悯转过头来,眼珠斜斜地睨了我一眼,让我如遭雷劈待在原地。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看懂了。

他看懂了我和祝怀之间那些违背道德的事情。

我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下去的时候,楼下一群好友都在吹口哨,“哟!我说怎么上楼那么久,原来是换了套衣服!”

“上半场一套下半场一套的节奏啊!祝贪你生日跟走秀似的呢!”

“祝怀,你跟你妹妹一块上去的,不会做了些什么吧!”

“哈哈,别啊,我们家祝大少难道说是妹控?那就有点可怕了,学校里追祝贪的人可多了,祝怀以后可能会烦死。”

祝怀笑着往好友胸口捶了一拳,“福臻,你会不会说话?老子看起来像禽兽吗?”

福臻一边闪躲往黎悯那边倒,“不了不了,那还是黎悯看着像禽兽一点。”

黎悯笑了一声,“怎么又变成我是禽兽了?”

“上次学校里不是有小姑娘跟你告白,结果被你弄哭了吗!”

福臻啧啧地摇着头,“都说黎公子很残忍无情,现在小姑娘都不敢跟你告白了,你太冷漠了。”

黎悯抿了一口酒,喝酒的时候他掀起眼皮来,慵懒地看着我,眸中有些许浅浅的醉意,衬得他眼珠如同深褐色的琥珀,他说,“那我又不要小姑娘,让给你,行吗?”

福臻和他碰杯,“我觉得我看着祝贪,就看不下别人了。”

“哎哟!!!福公子!!!”旁边有人起哄,“你当着人家哥哥的面敢这么说他妹妹,你怕是要被祝怀这个兄控揍死啊!”

“哎哎哎别别别!”福臻一下子又跳出去好远,“别瞎起哄啊!我就说说!爱美之心人皆有,我欣赏我们祝贪妹妹的美貌,但是完全没觊觎她的意思,我也把她当妹妹的!”

祝怀冷冷看我一眼,回去又对着自己好兄弟笑道,“羡慕啊?回去让你爸妈再给你生一个当小女儿。”

“操!蹬鼻子上脸了还!”福臻摇头晃脑地在一边嚷嚷,“今天我们祝贪小妹妹才是主角,你别出来瞎凑热闹,要是有人喜欢她,你也拦不着。”

“祝贪,我和你说,福臻当初喜欢过你的,还让黎悯帮忙递情书呢!”

好友在一边直接拆台,福臻的脸绿了又青青了又黑,祝怀也都跟着变了变脸色,看看我又看看福臻,“你怎么回事?”

福臻吓得喉咙咕咚一声,妈的这妹控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我那个时候听说你们家有个小妹妹,我就想来看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我一个独苗,祝贪那么可爱我就……想多看几眼呗!”

黎悯在一边笑得像个妖孽,“然后那个时候他听说我和祝贪从小认识,就想找我帮忙告个白。”

“后来呢?”

祝怀阴测测问道。

“后来?”福臻哼了一声,“后来黎悯这孙子告诉我,他说‘你要是不想死的话你就尽管去追求祝贪,不过我提前警告你,你可能会被祝怀弄死。’我想想万一你真要揍我呢!毕竟你那么宝贝祝贪,想想还是算了,就当多个妹妹也不错……”

原来黎悯那么早就知道祝怀对我的感觉,他就像个旁观者,看穿一切,却什么都不说。

祝怀笑了,“你丫挺识相啊。”

“呸。”福臻翻了个白眼,绕过他冲我递了杯酒,“妹妹,我现在对你绝对没有异心,我能把你当自个儿妹妹疼,今天你生日,小福哥哥祝你生日快乐,18岁啦我们的祝闺女!”

一帮人闹作一团,最后天亮的时候,福臻趴在沙发上耍酒疯,他说,“都怪你们激起我的回忆,祝怀你这狗比崽子,当初要不是你我就可以追祝贪了,现在爱慕之情硬生生变成了兄妹情,我好苦啊!”

祝怀也喝多了,踹了他一脚,“去你妈的,福家小少爷要什么没有?你再去外面领一个吧,兴许还能赶上女儿养成的大潮。”

“人渣,啧啧,人渣!连这个你都懂!”福臻指着他对黎悯道,“黎公子您可是我们这圈子里唯一一个没被玷污的了,珍爱生命远离祝怀啊。”

“得了吧!黎悯只是看着冷漠,背地里喝酒泡妞一样没落下!小姑娘就吃他叼了吧唧这一套!”有个女孩子笑着插嘴道,“我上次就看见黎悯搂着姑娘从酒吧里出来呢!人姑娘看着都没成年!”

“草!”福臻怪叫一声,“完了完了,黎公子人设崩了。我一度以为你是那种禁欲系冷情的呢,甚至想过你是不是个基佬。”

“滚你妈的蛋。”黎悯抽着烟冒了句脏话,“我要是基佬,你晚上小心你的菊花。”

“真面目出现了!原形毕露!!社会我黎少,人狠话不多!”

我又气又笑,“少爷公主们,你们都别闹了,回去吧,一会你们的保姆司机管家都要直接冲进我们家里来了。”

几个人跌跌撞撞往门口走,互相扶着,用我之前在小说上看到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你推我搡的,活像是两张烂脚凳子。

黎悯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脱衣服,捏碎了领口的纽扣,扯着衣领就要脱,旁边福臻起哄,“草草草,原形毕露就破罐子破摔了啊,当场脱衣。黎少喜欢喝完酒来脱衣秀?我陪你。”

不知道是不是激起了大家的玩心,于是一帮人纷纷开始脱了上衣撒泼,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可怕,跟磕了药似的。祝怀头都疼了,喊来下人,“那几个,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把他们都轰出去!”

“拔屌无情!”福臻喊了一声,“过完生日就赶人!”

最终他们还是被送出了祝宅,祝怀看着一下子空荡下来的大厅,随后目光掠过一地凌乱的家具,直直投在我身上。

我说,“我累了,谢谢你陪我过生日,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晚安。”

上楼的时候,他从背后抓住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指甚至隐隐发着抖,“晚上来我房间。”

“我拒绝。”

我猛地甩开他,冲他一笑,“又要来把我当做玩具一样戏耍了是不是?”

他也笑了笑,“你不来,那就我过去。祝贪,你迟早都是我的。”

“你听见他们今天说什么了吗!”

我大喊了一声,濒临崩溃一般,“他们也都觉得你对我的爱护已经不像正常的兄妹了!祝怀,你不要陷我于不义!我们的事情被曝光的话,我根本不能在这个祝家生活下去!”

祝怀死死盯着我,“那就从祝家滚出去,本来也不是你的家。”

我再一次流出眼泪来,“你别逼我,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祝怀,你别逼我!”

那天我冲回自己房间将门反锁,祝怀在外面一声一声敲着门,“祝贪,你出来!”

“滚!仆人都在看着,你滚开!”

“你在怕什么?我只是让你打开门而已。哥哥去妹妹的房间有什么尴尬的?”

我背抵着门慢慢地滑下来,随后我抱住自己,哆哆嗦嗦地反抗他,“祝怀,你别这样……你这样会毁了我,别……算我求你了,我再也不痴心妄想要和你在一起了,祝怀,放过我吧……”

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开始麻木地求他放过自己。

祝怀带着笑气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发,仿佛恶魔在耳边低吟着诅咒,“祝贪,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你今天不出来,我明天就去公开你先前的床照!”

我浑身发抖,“你刚才还拍了照片?”

“是啊,不但拍了,还录了下来,祝贪,你好好选选!”

我用力一拳捶在门上,我笑着扬起脸,不让眼泪继续掉下来,我说,“好啊,祝怀,那你就去发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毁得多彻底。”

那天夜里,一组祝家千金祝贪的床照突然间在网络上疯传,所有人都在刷着最新消息,一时之间千夫所指万人怒骂,我被推向舆论的最高点,背上了浪荡不贞的罪名。

我捏着手机发抖,这是什么?这算什么?!祝怀,我到底是比不上你狠,你随随便便一个顺手,就能毁了我!

穿过冗长而又痛苦的回忆,当时男人饱含戾气的眸子,此时此刻与坐在我病床边那个男人的眼神重叠,整整两年,这段回忆几乎是我人生转折点。

从此,我从天堂坠入尘埃,一身污秽,没有人来救赎。

祝怀说,这是你当初的报应,你应该把我弄死,可惜没有。我回来了,你被赶出去,这不是很正常嘛?

是啊,我伤你一次,你毁我一生,这笔买卖,怎么算你祝怀都不亏啊!

祝怀坐在旁边,见我茫然的表情渐渐回拢,视线终于开始有了焦点,于是喊我一声,“祝贪。”

我猛地偏过脸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嘲,我轻轻笑了笑,“祝怀,我刚刚想到了往事。”

往事两个字,祝怀脸上的表情骤变,他又痛又恨地看着我,“祝贪……你需要我对你道歉吗?”

这无疑是扇了我一个耳光,我冷笑,“道歉?我哪儿敢呢,你也不需要。毕竟礼尚往来,我当初也没给过你道歉。”

“祝贪,过去的事情……”

“能别算了吗?你想这么说吗?”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可是声音却是轻轻的,轻到我自己都觉得风一吹就要散了,怀疑到底能不能传到祝怀的耳朵里——

“所有发生的一切可以当做不存在吗?祝怀,你背上的伤疤能消掉吗?网上我的照片能删空吗?酒吧,你有那个本事连根拔起吗?”

祝怀死死咬住牙,“我当初传的不是你的照片!!”

“当然不是我的照片!”心口传来熟悉的刺痛感,我捂着胸,笑着冲他摇摇头道,“我腰窝上有个翅膀纹身呢!祝怀,在那之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会那样……我只是想……警告你……你当时为什么不发声?”祝怀说话的声线都已经失去了平稳。

“发声什么?再脱光一次给大家看然后来证明自己吗!”我笑了两声,随后伸手直指门口,“滚出去,我和你的对话到此结束!祝怀,从今天起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两清!”

“祝贪!”祝怀用力按住我,“你身体还没好!”

“只要你在,我身体这辈子不可能会好!”

我冲他大吼一声,随后抓着手机就冲了出去,病房过道里,我像个疯子,一边笑一边哭,回忆疯狂侵袭而来,黑暗的过往将我吞没,它就像是淬了毒的藤蔓一点一点将我收紧,刺入我的皮肉扎出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

我疼,黎悯,我浑身上下疼的不得了……

跑出医院的时候,祝怀和一群医护人员在后面喊我,一边让我小心一边让我停下来,我不管不顾,冲到马路中央拦出租车。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手在颤抖,连手机都快抓不稳了,我翻出黎悯的手机号,眼泪模糊了视线,一滴一滴落在手机上。我哆嗦着,面前一辆大卡车直冲我而来。

“祝贪!”祝怀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朝我奔来,我走投无路,拉开路过的一辆车门钻入后座,疯狂拍打着驾驶座的车椅,“救救我,救救我……开车,求你……!”

车子的主人看了我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车,祝怀赶过来的我们已经离开原地,我看他追了几步就停下来,面色苍白地看着我们的车子的背影。

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里整个世界崩毁的壮烈。

“祝贪,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心口跳得还是很快,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痛苦地按着胸口,一边按一边手指瑟瑟发着抖,我发现我身体已经僵住了,手指蜷缩着连动都不能动。

楼晏临打转方向盘在一个拐弯处停下,我如同受了惊吓一般浑身颤了颤,“开车!不要停!”

“草!”文质彬彬的楼晏临骂了一声,“我真没想到半路拉开人家车门冲上来的会是你,你到底怎么了?这几天也不来上学?听说实习了?”

他大概没看清楚追我的是祝怀,不然也不会这么问。

察觉到他发动车子后我就又缩回后排椅子上,没说话,不停地发着抖,不但发抖,还觉得胸口压抑,喘不过气。

我痛苦地喊他,“楼老师,我快窒息了。”

楼晏临吓了一跳,趁着红灯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抱着自己而已,可是脸色却的的确确相当可怕,泛着死人一样的白。

为什么会觉得要窒息了?

一个念头跃入楼晏临的脑海,他转过身去,尽量放平了音调,随后打开车子的音乐播放器,舒缓的钢琴声在车厢弥漫开来。

他轻声说着,“你放松,放送,别这么可怕。我不把你送回去,等下你把家里地址告诉我,我送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眼似乎让我回过了神,我颤抖着拿起手机,手指都在打架,我点开通讯录,喃喃着,仿佛魔怔一般,“回家……回家,送我回家。”

总算按下通话键,看到正在通话中的标志,我红了眼睛,几秒后,有人在那边接起了电话。

“嗯?”

短短一个字的音节,让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我在车子里痛苦而又脆弱地喊着他的名字,我说,“黎悯,我想回家,带我……回家……”

楼晏临开车的动作一僵,车子在马路上停顿了一下,但是他随后就恢复了平静,并没有转过头来看我。

他知道我和黎悯的关系,所以我也不要在他面前扮演什么乖乖大学生了,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电话,我说,“他们都要关我,要抓我,黎悯,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黎悯冷漠的声音从手机那一端传来,不带一丝感情,然而却是这样无情的语气,竟然让我感觉到一种用力到了极点的冷静,“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想……”

“你想回家,好,我知道了,但是我这里还在开会,你别闹好吗?现在打车回家等我,有什么事我回来说,行吗?”

黎悯很少这么耐着性子跟我讲一长串的话,我点点头,尽管他看不见我现在的动作,我还是用力答应他,“好……我回家……”

“手机给我。”前面开车的楼晏临冲我伸过来一只手,“给我。”

我愣了愣,乖乖将手机递给他。楼晏临接过去就和黎悯说上了话,“是我。”

“嗯?”黎悯略略有些惊奇,“晏临?”

“她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之间冲上了马路,还好正好撞上我,我现在接她去你家,你等下带她……去看个心理医生,她有点反常。”

我听他们聊天,闭上眼睛,慢慢松开了抱着自己的手臂,随后整个人歪下去,倒在后排车椅上。

感觉到了楼晏临的视线从后视镜折射过来,我没有睁开眼睛。

我好累,整天都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他们都不肯放开我,都拼了命要逼我,让我难过。

深呼吸一口气,我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脏跳动声,随后耳边渐渐失去了声音,钢琴声也慢慢的,慢慢的吞没在黑暗里……

******

醒过来的时候,我第一眼是看到了黎悯房间里那台相当装逼的全息生态曲屏电视,这玩意儿都还没上市,厂商送来给黎悯内测的,他平时连了ps4就打游戏,除了打游戏就不会打开,我躺了好一会,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原来已经到了他家里了。

黎悯在玩电脑,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他从公司回来后大概换了衣服,现在这一身相当居家,带着副眼镜居然还挺像个禁欲系的年轻教授,他说,“醒了别乱动,之前叫了医生给你扎针。”

我转头一看,左手又被包了起来,顺着针管往上看去,上面吊着两瓶不大不小的药水袋。黎悯合了电脑走过来,单膝压入床边,使得那部分陷下去一块。

他直勾勾盯着我,“怎么回事?”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怎么回事?”

黎悯冷笑一声扯开了我的领口,“这上面,你自己有看过吗?”

我抿着唇摇头,“没有。”

不过就算不看,也可以知道我全身上下的状态肯定不好。

先是王全,又是祝怀,权当被狗咬了,可是还是浑身不舒服。

黎悯见到我这副样子,狠狠地眯起了眼,“装委屈?嗯?”

我没说话。

他的指腹抚过我的脸颊,“我之前刚和你说,只能做我一个人的婊子,怎么又不听话?”

我没忍住,颤抖着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是他们强迫我。”

察觉到了黎悯指腹一顿,随后他瞳仁缩了几分,眸光里闪过几分刀光剑影般的杀意,他轻声问我,“是谁?”

我说,“王全。”

我没有报出祝怀的名字。

黎悯继续问我,“怎么回事?”

我并不是很想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黎悯那表情实在是可怕,我牙齿打着架说道,“我妹怀孕了,是王全的。”

“他老婆知道了,上门打我妹,我过去帮忙了。”

之后的话我没有继续再说,不过我猜黎悯也能够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了。

祝怀在这件事里的存在就仿佛被我抹去了一般。

黎悯笑着看着我,“谢婷他们?你不是巴不得他们死掉吗?怎么,看你妹妹被人欺负心疼?”

“不。”

我想也没想就会回答了,事实上,我还真觉得谢婷自己挺作死的,于是我说,“她也就是吃亏没吃够,早该吃点苦头。”

“那你为什么帮她?”

“我不知道。”我坦诚告诉黎悯,随后想了想,还是找了个自己能接受的理由,“大概打电话来求情的人是谢京吧。”

如果是谢婷,我也许真的会看着谢婷死在我面前,眉毛都不皱一下。

更可能觉得畅快,贱人就该有贱人来收拾。谢婷有王全和他老婆来收拾,而我这个贱人,有黎悯和祝怀来伤害。

只是谢京……每一次想到他,记忆中总会跳出一张脸,少年举着炒面冲我腼腆地笑着,轻声地喊我一声姐。

黎悯听到我的回复后,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一会,随后道,“你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虞渊那里请个假。”

我撑着身体爬起来,“黎少,我没事。”

黎悯没说话。

我想拔掉左手边的针管,黎悯察觉我的动作后,朝着我冷笑一声,“你不知道自己有应激性障碍?”

我浑身一个哆嗦,大半年没听见这个词了,现在从黎悯嘴里冒出来,居然还挺新鲜。

我咬着牙说,“我有病,但我吃药,黎少,我的病治好了。”

“治好了么?”

黎悯就这样打量我,目光赤裸裸的,让我有些无处可逃。

我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他的眼神失了神,最后整个人无力下来,喃喃着,“我没病。”有病也治好了。

他们杀不死我。

黎悯没说话,从床边离开,我抓起手机给虞渊发送了第一条微信。

【Greedy:虞总,我能……请个假吗?】

上班刚开始就请假,我怕也是这盛达集团成立以来的开天辟地独一份儿。

【AL虞:嗯?】

【Greedy:我家里人这边出了点事情,我妹妹住院了,我得去照顾她。】

【AL虞:祝贪,刚来实习就请假可不是好事,你这个月工资可能会有点悬。】

我赶紧回复没事,并且诚挚认错,表明自己照顾好家里人之后就会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虞渊给我批下请假条之后,我才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去,随后黎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说——

“你请好假了?”

我应了一声,他又继续道,“这几天你要搬出去一下,虞晚眠要过来住几天。”

我愣住了。

我说,“你赶我走?”语气怎么听怎么像遭抛弃的糟糠之妻。

黎悯笑了,“你舍不得?”

我摇摇头说,“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那你可以去楼晏临家里住一段日子。”黎悯拿出手机就开始联系人帮我安排,“我和他说一下,他知道你的为人,所以不会有大事。”

“我的为人。”我重复了一边黎悯口中的台词,轻笑一声,“黎悯,我什么为人?你就这么相信楼晏临跟我?”

黎悯抬起头来看着我,深色的瞳孔里带着几分讥诮,他说,“祝贪,自取其辱作什么?”

我心口一刺,他就继续道,“你别忘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你就算滚出去流浪死在外边都跟我没关系。我帮你是因为我心情好,你别给我提要求,你没那资格。”

“是,黎少您说的都对。”

我狠狠笑了一声,“行啊!那你还不赶紧帮我安排了住哪儿!楼老师那儿挺好的,我也想看看他为人师表的模样下有多道貌岸然呢!”

黎悯直接站起身朝我走过来,看到我苍白的脸色,他嗤笑一声,“祝贪,你也就厉害了一张嘴。”

我没说话,眼眶微红。

是我傻,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指望他。

黎悯,若是对你上瘾,能够得到的,到底是安全感,还是毁灭感?

******

恢复三天后我重新开始上班,身上的伤疤颜色都已经开始浅下来,我出门的时候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走上马路吹到冷风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进入了初秋季节,连风都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

一个月啊……过得真快。

我算了算,大概再过一个多月,我和黎悯的合同也快到期了,届时我就……能够离开他身边。

去年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我遇见的他,跟着他走出酒吧的那天夜晚,街边路灯零星地亮着,黎悯穿着大衣走在前面抽烟,路灯下影子扎在他脚跟,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个孤零零的怪物。

他自顾自抽着烟,我就套着外套走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是我为数不多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我被抓进去的时候身上没多少东西,出来的时候也就只能带走这么点。

他背影看起来又清冷又细长,挺拔孤高,跟模特似的,转过脸来的时候,白净的脸上一双丹凤眼细细地眯起来,就如同年少时的他,校园里名声大噪的校草王子,少女心目中的完美恋人,眼睛冷漠却偏偏多情。

他站住了,指尖夹着烟,任由烟自己烧着,忽明忽暗的火在夜里如同一点星光,他说,“祝贪,你终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婊子。”

我心冰冷,如同凉夜。

他又说,“祝怀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吗?”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我说,“没有,他不知道。”

黎悯自顾自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烟直接丢地上踩灭了,毫无素质的行为,他就像个流氓地痞,偏偏长着一张高贵的脸,气质都跟着清高而又森然。

“你初夜和从此以后的一年,卖了三百万。”他上前来,伸手摸了一把我的脸,指腹停留在我唇角,无情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怜惜的痕迹。我想,是了,黎悯生来就不会怜悯任何人,可他却偏偏得了所有人的怜爱,包括老天。

“祝贪,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值钱?”

他在不停地提问,我如同麻木了一般,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后来,我说,“黎少,您累了吗?别说了。”

黎悯步子停顿了下来,他转身看我,眼睛里深深浅浅一片,掠过无数情绪,就仿佛一个深渊,而我看见自己在他眼里不停地坠落分解。连同我的尊严一起。

“我从今天起就是您包养的人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或者说,包养的小姐,情妇,二奶,哪怕是条狗……”

他也跟着轻笑,路灯下他半边脸没入阴影,另一边脸却被昏黄的灯光打亮,笔挺的鼻梁切割开他灵魂的一恶一善,他笑着,薄唇勾起来,薄情寡义极了。

“祝贪,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天夜晚,我真的将自己卖了出去,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小姐,而我的金主,是认识了整整一个曾经的黎悯。

后来,我住进他的家里,顺路还成为了他的职业保姆,还帮他做一日三餐,甚至帮他照顾他养的那些冷血动物。

我想,这一年下来,我从黎悯身边学会的东西应该不少。

如何害人,如何诛心,如何别人伤口上撒盐,如何把自己逼上绝路。该让我难过的,黎悯一件都没有落下。

现如今,他要我搬出去了,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向另一个开始,而我是过去式,只是他的泄欲工具,甚至连旧爱都算不上。

我以为黎悯离不开我的,我以为黎悯需要我,需要我配合他,需要我的痛苦。

可是我更小看了黎悯的心狠,他对我狠,他对自己更狠。他可以忍下来所有的欲望将我舍弃掉,哪怕这份舍弃里甚至带着曾经让他上瘾的疼痛和黑暗。

我垂下眼睛,穿着大衣独自坐上公交车来到公司门口,随后下车,伴随着人潮一并挤入了茫茫大流,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居然正好碰上了虞渊。

他也穿着一件褐色的大衣,乍一眼我看过去,我们两个就如同穿了情侣款,我发现了这份尴尬,于是稍微放缓了脚步,岂料他已经发现了我。

“小祝。”他开口喊住我,我脚步一顿,装作刚看见他一般回过神来,也笑着打招呼,“虞总早。”

“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虞渊和我一并进了电梯,周围人都朝他喊了一声,他便挨个应了下来,随后目光放在我脸上,淡淡地来了一句,“你瘦了。”

一句话,三个字,电梯里剩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朝着我看过来。

那些猜忌的目光打在我身上,有看好戏的,有怀疑我的,还有眼红嫉妒的,我甚至能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无数个故事版本,于是下意识后退几步靠在电梯墙壁上,我说,“这阵子家里人生病,忙了一会。”

“嗯。”虞渊应着,“家里人情况怎么样了?”

卧槽!

公司总裁居然这样亲自问一个女实习生的家人!

一群里脸色齐刷刷的变了,脑子跳出无数个狗血而又烂俗的梗——

【公司老板想潜规则我,竟然这么问我……】

【女大学生去当实习,到底是为了钱还是……?】

【家人病重,她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诸如此类的字眼等等。

我感觉有些难以招架,只得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大事,现在好多了。”

虞渊收回视线,点点头道,“那就好。”

此时此刻电梯正好到了我们所在的15楼,人群一股脑儿出去的时候,我也跟着松了口气,谁知道虞渊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淡漠得听不出喜怒——

“你等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穿着高跟鞋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去,正好对上虞渊意味深长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我说,“知道了虞总。”

随后落荒而逃。

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还没冷静下来,虞渊看着城府挺深的,今天在电梯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我的任务就是勾起他的兴趣然后得到了解他的弱处和把柄,但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架势,我以后在公司里怕是要寸步难行!

莫非虞渊察觉了我的念头,所以故意这样?

我打开电脑,胡乱地点着文件,虞渊走进总裁办公室一会,有秘书走出来,声音冷静且平淡地喊了一声,“祝贪是哪位?总裁让你进去一趟。”

我刚抬头,就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直直射在了我的脸上!!

挨千刀的!总算体会到了被女人关注针对是有多痛苦了!

我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向虞渊的办公室,余光瞟到身后一帮人开始交头接耳,看来早上电梯间的事情已经被传开了。我垂在身边的手握紧了,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虞渊坐在那里,笑得高深莫测,对着我道,“坐下。”

我乖乖喊了声虞总,虞渊笑着看着我,男人深沉优雅的五官染着些许我看不懂的意味,他说了一声——

“祝贪,我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在这里和你说一声道歉,没有足够信任你。”

我心里一寒,跟着就脸色变了,我攥紧了短裙,努力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虞总,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祝家的女儿?”

祝家两个字,如同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的一个重锤,我整个人狠狠哆嗦了一下,胸口便又开始闷痛。

我忍了好久的窒息感,才慢慢说道,“两年前是。我是她们领养的,后来,我就出来了,和祝家脱离了关系。”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虞渊观察到我脸色不是很好,于是声音稍微放缓,但是他并没有停止对我的追问,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和黎悯,是不是住在一起?”

那一瞬间,我如同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虞渊居然调查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知道了我和黎悯住在一起?

他到底是试探,还是手上真的有证据?

我要如何回答?承认还是否认?

我不清楚虞渊到底想试探什么,他手中掌握着多少情报。

我是黎悯派来打探他底细的,虽然我到目前为止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这也不代表着,以后,我会不会为了黎悯而背叛这个盛达财阀。

虞渊的顾虑没有错,若我不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了公司上班的人,那么留着我,就是个祸害。

可是黎悯没有告诉我在面临怀疑的时候要怎么做,他就将这个难题直接丢给了我以自己面对。

所有的问题在我大脑里不断地盘旋,我知道这个问题,一旦我答错了,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见到我这样慌张苍白的脸色,虞渊冲我温和地笑了笑,而我却透过这副温柔的笑脸下,看到了他冰冷机械的灵魂。

我张了张嘴巴,最后回答出一个字,“是。”

虞渊愣了,我也愣了。

我连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直接承认,我甚至还重复了一遍,我说——

“是,我和黎悯住在一起,我是他包养的……小姐。”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坦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原本遮遮掩掩的,肮脏的一切,竟然可以如此麻木而又直接地对人提及。

我说,我是他的小姐。

那个时候我在虞渊的眼里看到了一股可不敢置信的惊奇,以及随之而来的,男人对女人的,浓重而又强烈的兴趣。

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垂下眼睛,控制着自己声音的平稳,我清楚了解自己只是下了一场赌,一场虞渊会不会对我感兴趣的赌。

我又赌赢了,在男人身上。

可是饶是如此,把自己血淋淋地在外人面前剖开来的时候,还是让我疼得那一瞬间呼吸都跟着停了。

用这种诋毁自己来得到关注的方法,实在是太卑劣而又自伤了。

虞渊看着我煞白的脸色,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许久,他才缓缓说了一句,“抱歉,又提到你伤心事了。”

我冲他笑了笑,掩着心口的刺痛,“这算什么,虞总,您对我的了解顶多冰山一角呢,我还有更可怕的。”

虞渊直愣愣看了我好久说,“祝贪,这几天虞晚眠会搬过去和黎悯一起。”

他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大概就是问我,虞晚眠来了,那你要怎么办?

我惨笑一声,“我不过是他包养的小姐罢了,金主大人喊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虞渊目光沉沉看着我,我没说话,两人之间就这样沉默了好久。

我觉得自己在他办公室里待得已经有些太久了,于是站了起来,冲着虞渊弯腰鞠了个躬,我说,“虞总,您怀疑我,我不怨您,我……是黎悯喊我来您公司的,对不起,之前对您有所隐瞒。”

虞渊的眼中仿佛有暗芒一闪而过,我没有看懂那是什么,可我知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我就没办法回头。

我握紧了拳头,一脸被良心谴责的模样,再一次对着虞渊道了个歉,“对不起虞总,若是我对公司做出什么,您可以毫不犹豫开除我。”

我真像条狗啊。

我听到我自己心里凉凉地笑了一笑,随后面上也跟着摆出了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惨笑,转身离开。

指尖握住办公室门把的那一瞬间,我可以放缓了速度,我在等——

背后的声音如针一般扎向我——

“祝贪,站住。”

他沉稳且缓慢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随后我听到了他起身拖动转椅的声音,然后那脚步声便慢慢接近了我身后。

成熟且富有男性魅力的气息包裹住我,虞渊从我头顶往下来,在我周围投下一块阴影,他伸手,覆在了我攥着门把的手指上。

随后,大手收紧,他的手指攥住我的手背,那和黎悯细长冰凉的手指不同,温热,且充满力量。

我浑身哆嗦着,抬头就看见虞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说,“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我可以租房子给你。”

心跳漏空一拍,我如同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瞪大眼睛看着虞渊,我说,“虞总,您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他笑了一声,随后伸手抚摸过我的脸,我似乎成功勾起了他对我的兴趣,他手指向下,放在我的脖子上,温暖从指腹传来,贴着我的脉搏温热了我的血液。

他说,“祝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没说话,挣扎着抽身而出,随后冲他再次弯腰鞠躬,我说,“虞总,感谢您的好意,我先出去了。”

语毕,落荒而逃。

从办公室里慌张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大家都在抬头冲我看过来,似乎是等待了很久我这个绯闻女主角的出场,刚坐下,就有人阴阳怪气端着一杯咖啡,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笑了一声——

“哟,进去和总裁聊了那么久,某人说不定等下就要升官了呢!”

“就是……估计要去做私人秘书了,哈哈,一般你们不都是做这种的吗?”

“乔菲菲,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小房在整理账目,抬起头来不耐烦地开口,“祝贪工作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那关你事儿了吗?”乔菲菲端着咖啡,毫不犹豫地反讥道,“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也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总裁亲自面试,现在还直接能走进总裁办公室私聊了,你跟我说她没做点什么,谁信啊!”

我笑了一声,我说,“菲菲姐,那要不我教教你该做点什么?不然您这语气里边都快酸出臭味来了,怪不甘心的吧?”

“你说什么?!”

乔菲菲端着咖啡,再次冲我走了两步,来到我位置旁边,直直看着我,“我一个在公司里呆了五年的老领导,还要你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教我怎么做事?祝贪,我可告诉你,你和总裁的事情八字都还没来一撇,就少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耸耸肩,“我炫耀什么了吗?没有呀。我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是你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乔菲菲气歪了一张脸,下一秒滚烫的咖啡就冲着我的大衣狠狠泼了过来!!

我反应迅速倒退几步,岂料还是躲避不及,咖啡泼了我一身,胸前晕染开一大片的污渍,还顺着往下滴。

乔菲菲怪笑着,“不好意思啊,手抖。”

小房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乔菲菲!注意你的素质!”

“我怎么了?”

乔菲菲骄纵跋扈地一抬脸,“我教训一下新人,免得总有些人不务正业,企图靠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往上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我凉凉地冲她开口道,“教训也教训了,发泄也发泄了,不过就算你手抖,一样不能掩盖把咖啡破我身上的事实。这衣服你打算怎么赔?”

乔菲菲愣了,完全没想到我会从这个方面从她下手。

我眯眼对着她笑得格外灿烂,“菲菲姐要管教我,我自然欢迎,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管教就可以乱泼脏水。你口头上管教我,我随你开心,掀翻天也不过就是一张嘴,我这人一向无所谓,左耳进右耳出。但是你如果要动手动脚来我这里发泄情绪,那不好意思——”

我直接一个顺手就抄起了隔壁小房的茶杯,打开盖子冲她狠狠泼过去——“那我也他妈来管教管教你的素质吧!”

滚烫的茶叶水直接冲着她的脸浇上去,乔菲菲没反应过来,就没有我那么幸运。她被冲了一脸的热水,疼得她尖叫一声,咖啡杯直接摔碎在地上,她捂着脸嘶吼了一声,这变故直接吓坏了公司里其余看好戏的人——

乔菲菲大喊着,“祝贪!你这婊子!我要和你拼了!”

我端着小房的茶杯闻了一下,“碧螺春,好茶。”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皮上还沾着几片茶叶,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一起,妆都花了,毫无形象可言,冲我伸出细长的指甲,“不要脸的贱人!”

我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巴掌冲她扇过去,乔菲菲不是个练家子,也没有我从小到大被人追着打的经历,一时之间竟然挣扎不出我的桎梏,她尖叫着,嗓音尖细,“放开我!你们都疯了吗!拦住她啊!拦住她!”

我手腕狠狠翻转,将她整个人摔在地上,摔完了我用力一脚踹向乔菲菲,我说,“你爽吗,嗯?我们盛达集团的地板干不干净?要没干净您再舔几遍,也免了清洁阿姨的工作。”

乔菲菲呜咽着,周围人已经开始打电话报警。

我不管不顾,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吓得秘书赶紧冲进虞渊办公室打小报告,我手里还捏着那个茶杯,于是趁此将它往地上狠狠一摔——!!

一声清脆的响声,我几乎都看见了周围人伴随着声音将肩膀猛地一个哆嗦。

我说,“还有人要管教我吗?”

乔菲菲在地上拳打脚踢,被我一脚踢在脸上,肿的半边老高,我踩着她的手,我说,“给我道歉。”

她不肯认输,“你把我打成这样,你居然要我给你道歉?你想的美!祝贪,我要你身败名裂!”

我无所谓,“我也没什么名声,你尽管去。”

乔菲菲的指甲这段了半截,她哑着嗓子,“祝贪!公司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会付出代价的!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会不会付出代价我不知道。”我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我说,“但现在你这副样子,就是你当初作死来惹我的代价。”

“祝贪,你别太过……”

“对啊祝贪,乔菲菲不过就是说你两句。”

“做人也太狠了吧?祝贪,你怎么这么恶毒!”

议论声四起,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我笑了一声,我声音不大,但却平静,我说,“你们要是这么心疼她的话,不如我把她送下去,换你们上来?”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如同狂风过境,万物不留。

王毅惨白着脸道,“祝贪,别继续了,这么下去要变成刑事案件了,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冷笑一声,“可惜了,我最不会做的就是见好就收。乔菲菲,你今儿在这把话说清楚,以后再敢阴阳怪气来我面前,我下次保证你这张宝贝的脸变成一摊血泥!”

“无法无天!!”

“留不得!留不得她!”

“祝贪!”

一道威严的声音越过人群直冲我而来,我肩膀僵硬了一下,随后看见围观的人群分裂出一道空隙,虞渊从人堆里走出来,高大挺拔,五官俊朗,他眉毛狠狠皱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才刚出去不就就会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地上的乔菲菲,又看了眼我,“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冰冷而又肃杀的虞渊,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笑了两声,起身来到虞渊面前,和他对视,我说,“要算账,这里边,还有虞总您的一份呢。”

虞渊死死皱着眉,一双眼睛如同利刃,几乎要把我刺穿。

我看了眼乔菲菲,继续道,“虞总,您知道她说我什么吗?”

虞渊没说话,目光沉沉。

我便开心得咧了咧嘴,我说,“菲菲姐说我是婊子是贱人呢!她说我进公司来就是为了勾引你!说我刚才去你办公室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虞渊没有料想事情会突然间变成这样,表情空白了半刻,审视的目光冲着躺在地上的乔菲菲而去。

乔菲菲惨叫着,“你夸大其词!我就说了你进公司是个婊子贱人——!!”

说到一半她忽然间一停,随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我眯眼冲虞渊乐得像朵花似的,“虞总,感情菲菲姐也是看不起您的能力呢。我进去顶多十五分钟,要真有什么,菲菲姐,您说我们虞总就只有十五分钟?您也太小看他了吧?我要真是勾引虞总,还能轮得到你在我面前管教?你他妈早被我吹耳边风吹得捡垃圾去了,盛达财阀的门我都不会让你进来!!”

乔菲菲尖叫一声,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虞渊道,“虞总,她,她一张嘴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虞总您要相信我!”

“不管事情怎么样,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虞渊冷喝一声,乔菲菲便浑身一抖。

“小房,带菲菲下去整理一下,祝贪,你这礼拜暂时先不用来上班了,我得回去和高管好好重新审核一下你。不管在什么场合,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的!”

我听完他这番话,收起了笑脸,直接当着虞渊的面走回座位,拎起座位上的包挂到肩膀上,扭头就走,回去路过虞渊的时候,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我说,“虞总,您猜,要是不动手,我身上这咖啡渍怎么来的?”

虞渊表情一变,但是他没说话,伸手想来抓我,我狠狠抬起手甩开他,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推开了大厅的门。

背后无数道目光刺在我背上,我挺直了脊梁,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疾步离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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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家的时候推门进去,居然又看到了黎悯在家里,他站在客厅玩蛇,就如同我那天打完胎回来的时候,他听见了声音,和手里的冷血动物一并抬头看我。

蛇身缠绕着他的手腕,白化红玉米蛇有一对滚圆且鲜红的眼睛,猪鼻下的嘴巴微微张开,看见陌生人的时候它扬起了脑袋,摆出进攻的姿势,对着我吐着蛇信子,十分不善。

我现在满肚子都是火,没精力去应付这畜生,于是冷笑一声,连人带蛇一并嘲讽进去了。

黎悯颇稀奇地叫住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甩包,将胸口的咖啡渍亮给他看,“我被炒了。”

“恭喜啊。”黎悯手腕上缠着蛇,随后拍拍手道,“上海人民发来贺电。”

我笑了一声,“你恭喜我做什么?我被炒了意味着我不能勾引虞渊了,不能勾引的话你和虞晚眠的事儿就成不了,盛达财阀的肉你也吃不着。”

黎悯上前几步,手上的蛇几乎下一秒就要窜出来咬我,我帮着养他的爬行动物久了自然也摸清楚了一点尿性,这玩意儿要不是黎悯养的,我兴许还会觉得它可爱。

玉米蛇是无毒的,所以我不排斥它。

黎悯说,“祝贪,你看的挺明白,既然明白,你也要清楚,办不了事儿,钱就没了。”

我心口一疼,我说,“姑奶奶缺你那几百万钱吗?”

“老娘明天早上给你做饭的时候下个毒,别说几百万了,你他妈N亿身家都是我的,我干嘛吃力不讨好勾引虞渊,毒死你不是更方便?”

黎悯一巴掌冲着我的脸扇过来,“最近涨行情了?胆子也开始发育了?”

白化红在他手腕上腾空扬起身子,吐着蛇信冲我耀武扬威。

我他妈当时就想冲上去掐着它的七寸把它弄死,一段一段斩了,熬汤喝!

不过我忍住了,这玩意儿有黎悯罩着,而我的地位也不过和它相同——都是黎悯的玩具罢了。

我偏着脸,咬牙切齿道了个歉,“黎少,对不起。”

“是不是觉得,合同日期快到了,就想着挣开翅膀往外飞了?”黎悯捧着蛇,整个人都跟蛇一般冷漠得没有半点人气。

他半眯着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的时候,我竟觉得他的眼神和他手里的蛇一模一样。

我加重声音道歉,“黎少,对不起。”

黎悯笑了一声,“滚去自己把身体弄干净了,看着糟心。”

我咬咬牙,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一个小浴室里,脱下身上的套装,把它们泡在水里,随后放了热水,拉开浴室的门。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发现黎悯竟然站在我房间里,我浑身湿漉漉地挂着水珠,带着热气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黎少,您有事?”

黎悯深沉的视线从我锁骨没入胸线,如同那颗滚入我胸中的水珠。

他把蛇放回去了,换了一只海南守宫在手里把玩,我心说黎悯每天养这么一群畜生也不嫌累,不管有毒没毒的都要上手,哪天被咬一口那可不美滋滋了。

他看了我半会,对我说道,“你等下洗好澡穿好衣服,就收拾一下行李吧。”

我擦着头发一愣,转过脸来看他,他薄唇紧紧拉成一条线,似乎是相当不爽,过了好久才不耐烦开口道,“不是说了虞晚眠要来吗?她说今天就要过来,你等下就搬走。”

我心跳漏了一拍,擦着头的动作都跟着顿了,我将毛巾从头上扯下来,攥在手里,转过身去,赤身裸体面对他,无所谓,这身躯他都看过无数遍,大概都已经腻了。

我说,“黎悯,你确定真的要赶我走么?”

黎悯挑着眉毛笑,“让你走就走,哪来这么多话?怎么,住老子的别墅还住出念头来了么?”

我也笑了,笑完我定神看他,我说,“黎悯,我走了可就不回来了。”

黎悯摸了摸海南守宫,守宫懒洋洋地睁着眼睛,鲜红的立瞳仿佛是恶魔的眼睛,赤色如血,毫无生机。

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祝贪,我最后再说一遍,趁着我还有耐心,你乖乖照我说的做。否则,哪怕你死在外面,我都不会动一下眉头。”

他出去的时候顺路摔上了门,我盯着紧闭的门,蓦地,惨笑一声。

黎悯,你低估了我,也高估了你自己。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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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行李到程千绾家门口的时候,她贴着面膜下来接我,一边接我一边口齿不清说着话,“你怎么突然间要搬家?”

我说,“打工工资不够付房费,所以这阵子有些困难。”

程千绾替我搬行李,说是行李,其实东西并不多,我装的生活用品也就恰好一个小型行李箱而已。就如同大半年前我从酒吧里出来身上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一般,我现在从黎悯家里出来,身边依旧是这些为数不多的行李。

她提着行李上楼的时候,顺路问了我一句,“对了,你要住到多久啊,我爸妈下个月就回来了。”

我眸光暗了暗,“大概我下个月也能找到新房子了吧。”

我没有听黎悯的话去找楼晏临,他恶心我,说实话,我也恶心他。

程千绾看我一副为难的样子,一摆手,“算了,随你住多久,老娘好心,不收你房租。不过你得忍受我爸妈的臭脾气,他们旅游回来了看见家里有外人,估计会一通逼逼。”

我说,“不是男生也逼逼啊?他们是怕你带野男人回家吗?他们是不是怕我这么可爱,可能是个大鸡鸡女孩。”

“去你妈的大鸡鸡女孩!”程千绾翻了个白眼,“那要万一我喜欢女孩子呢,带女孩回家我爸妈也得着急啊。”

我乐了,我说,“姐们儿,你别说话了,面膜要掉了。”

程千绾立马抬头扬起脸,“哎嘛祝贪你快帮我扯一扯!!”

我和程千绾一路路打打闹闹进了她家里,她很贴心地把自己房间整理了出来,这几天因为她爸妈去外地旅游,她就干脆一个人占了那个大卧室,将我关进她房间后,她拉开了柜门——

“我这里面的衣服你应该都可以穿,我看你的行李真是少的可怜,你每天那么拼命兼职的钱都去哪了?怎么就不会给自己多买点衣服?”

我心说我每个月兼职的钱都拿去养谢京谢婷了,谢茵不管他们,就他妈跟我儿子似的。

想来我也觉得好笑,我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居然会这么善良地每个月都给他们打钱。

谢京读的高中是重点,这小子头脑不差,考进去了就一定要咬着牙读下去,我替他垫付学费并关照他生活,谢婷不一样了。她随便读了职高,但是每个月也要问我讨不少零花钱。

至于谢茵,她现在没结婚,男朋友大概太多了数不过来,隔一段时间就能带回不一样的,重复一个都算她回头客了。

我从没关心过她会不会缺钱。

这么会卖的女人,应该跟我一样,不缺钱吧?

我就这么放纵他们从我身上吸着血。

大概这天地间,我还有那么丁点被人惦记着,尽管人家惦记的是我的钱,而不是我这个人。

程千绾站在床边给我讲了一遍她家里的设施,随后就帮我连上了wifi,将门一关,自己顾自己去隔壁看动漫去了。

我有时候挺羡慕她,父母关系和谐,家庭生活美满,而且爹妈都是经济条件还不错的小白领,程千绾自个儿也有自个儿的兴趣爱好,比如她那些动漫。

不,我不应该说羡慕,我甚至可以说嫉妒她。

我视线放空了一会,拿出手机来,点开微信,发现公司群里好几个人在艾特我,我看都没看直接选了退群,过了一会,王毅来私聊我。

【王毅:祝贪,你没事吧?】

我没回。

【王毅:祝贪,上午你是冲动了点,不过乔菲菲说话也是实在难听,就应该吃点教训。】

我还是没说话。

【王毅:你别生气啊,群怎么退了呢?才上班几天就不做啦?这……这……刚刚都是虞总在艾特你啊。】

我看了眼屏幕,心里一紧。

之前那些艾特我的人,都是虞渊?

冷笑一声,他有什么好艾特我?真要有话早就私聊了,冠冕堂皇在群里艾特我,演一幅深明大义关心下属的样子给谁看呢。

嗤笑一声,我锁了屏幕,下一秒,屏幕又自动亮了起来。

一条微信提示跳了出来【AL虞:退群了,嗯?】

我迅速点开来打字回去,【Greedy:您不是都看见了吗?】

【AL虞:因为我上午太严厉所以不高兴了?耍小脾气?】

我笑了,哄给谁看呢,虞晚眠估计都不吃这套了,还以为现在女孩子都跟霸道总裁小说里似的没有脑子,装模作样说几句就好了?

那种一哄就好的人,活该受尽委屈。活该被种马男主骗得团团转,一句“女人你在玩火”就跟个智障似的不计前嫌和好如初。

我打了几排字过去,我说,【Greedy:虞总,公司高管商量得怎么样了?我这种人品道德都有缺陷的人还能不能继续待在公司里?】

虞渊还没给回复,我就自顾自又发送一条。

【Greedy:不过没事儿,要是你们心大能忍,我也替你们忍不了。我内疚,我愧对于公司,明天我好好写份辞职报告给您吧。】

虞渊对面似乎沉默了很久,才发送过来一排消息——

【AL虞:祝贪,你为什么老是这么极端?】

我笑了,我极端吗?

【Greedy:虞总,您真好笑,您怎么和妓|女说极端呢?我们这种人可是没脸的,更没尊严,哪儿来的极端一说。】

【AL虞:祝贪,你这样的口气。】

【Greedy:很让您不爽对吗?】

【Greedy:虞总,我告诉您,我这人就是学不乖,对着黎悯也是这样。我天天拿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和他说话,永远都在吃他的耳光。打完我第二天照样还是犯贱,我能刺痛别人,哪怕自己要承受更痛的下场,我都乐意。】

【Greedy:乔菲菲她看我不爽,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我勾引你,虞总,不好意思,还真给她说对了,我就是在勾引你,不过我现在不想了。】

我疯狂地打着字。

【Greedy:我挺无趣的,我现在发觉您也没多有趣。】

所以每个人在我眼里一旦做了什么超出预估的事情,就会立刻失去兴趣,我对虞渊也是如此,我喜好勾引他,喜好他注意我,更喜好自己胆颤心惊诱惑别人的感觉。

当个婊|子实在是太爽,随心所欲地做着坏事,没心没肺地不受谴责,无所畏惧地面对世俗。

你瞧,在勾引虞渊这件事情上,我没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虞渊没有老婆,我就不是野小三。虞渊没有女朋友,我就不是第二条船。我还没跟虞渊滚床单,也就说明我还没把自己卖给他。我不觊觎虞渊的遗产,也没盯着他靠强行怀孕来嫁入豪门——

我只是勾引他了,用尽浑身解数去引起了他的主注意,遵着黎悯的命令,做着这个公司里大部分女人想做的事情。所以,就变成了她们口中的贱人,婊|子。

我大概只能做个女配,我也不屑去做高尚纯洁的女主。

黎悯,你的钱我不要了,虞渊我也不要了。

我现在厌倦了跟你们一帮男人撕扯的生活了。

合同期一满,我就跟你们分道扬镳。

下一秒,在虞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直接动手删掉了他的微信。

这个世界是有趣的,无趣的是我。

我睡了一觉,半夜一通电话把我打醒,我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想也没想直接划掉。

第二通电话继续不知疲倦地打了过来,我心说谢京这臭小子不会又换了个号码要来钱吧,于是接通电话,下一秒,轰鸣的电子音乐在那一段传过来。

我拿着手机直接操了一声,睡意都给这阵dj打碟声给吓没了。

有人在那边轻笑着,声音传过来,我猛地睁开眼睛,喊了一声,“虞总。”

“小祝。”

虞渊在那里喊我,随后又换了个方式,喊我全名,他说,“祝贪。”

背景音一片嘈杂,虞渊的声音浅浅的,却一丝不差地透进我的耳朵。

我说,“虞总,有事您说。”

对于虞渊能查到我的号码这件事我并不感到惊奇,他有钱有权,查一个手机号码再容易不过,只是他这样大半夜打过来,到底用意何在?

虞渊从酒吧里走出来,抓着手机,男人有着一副岁月偏爱的深沉面孔,伴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地优雅且稳重。

成功又成熟的男人,都是这样从容不迫的,仿佛有着把所有一切都把玩在掌心的自信。

他说,“我在myst。”

那地方是海城消费最贵的酒吧,平时一张卡座都要上万。

我说,“虞总,是要我帮您喊代驾吗?”

虞渊笑了一声,他又说,“祝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用惋惜的语气说道,“可惜了虞总,我不会开车,所以不能来接您。”

虞渊揉了揉眉心,在那端沉默很久,我甚至以为他是忘了挂电话的时候,下一秒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在说,“为什么不继续勾引我了,嗯?”

我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失去了任何反抗说话的力气。

他说,“祝贪,我现在对你挺有兴趣的,我喝多了,来接我,嗯?”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捏着手机不断发抖。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句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我掌心渗出了冷汗,随后起身,匆匆忙忙化了妆,穿着鞋子就往外跑。

程千绾拿着ipad过来看我一眼,“大晚上去哪?”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临时兼职。”

程千绾目光就跟探照灯似的看着我,“这么晚了,去哪儿兼职?”

我举起双手,“朋友开的咖啡馆,今天老外有点多所以喊我去帮忙。”

瞧,我真是把谎言当饭吃,随口就是一句谎话。

我全身上下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可信之人,这样的我,到底是怎么有了程千绾这个三好学生的朋友的呢?

可能是上帝可怜我吧。

我一边自嘲地笑着,一边出门打车,夜风很急,吹在我脸上带来几丝凉意,我穿着一件长袖卫衣,脚下踩着一双过膝靴,打扮得就如同经常出入myst的网红一族,拉开了路过我的出租车门。

myst的地址我很熟,甚至可以说是曾经有段时间就泡在那里醉生梦死。

黎悯出去应酬偶尔会带上我,我被他那群合作商灌得分不清楚方向的时候,他就会搂着我,一边替和合作商道歉,一边帮我喝酒。

我总是想着,把我带出来讨好人家的是你,现在帮我解围的还是你。这人啊,真奇怪。总喜欢在边缘蠢蠢欲动,坏都不能坏得彻底。

黎悯喝醉的时候眼神特别勾人,没了白天的防备,显得特别剔透,酒吧灯光打下来的时候,光晕便折在他眼底,衬得他眼睛都会发亮似的。

总能让我联想到名贵的宝石。

我想起我有次被他好朋友尉嬴灌多,尉嬴眯着眼盯着我笑得意味深长,他说,“黎悯,这是你新的小姐姐吗?”

黎悯身上醉意又招人又诱惑,他说,“你把姐字儿去掉一个,或许是的。”

我掩着胸口,心里一片刺痛,所以狠狠仰头又喝下一杯酒,等到两点换了个dJ打碟的时候,卡座上其余人都去甩手喷香槟去了,就我一个人喝得晕头转向,整个人直直摔在了沙发上。

那个时候有人凑近我,冰冷的手指在我脸上拍了拍,我潜意识里面觉得这肯定是黎悯。

他身体里的血,永远都温不热。

我似乎听到黎悯叹了口气,他喝醉了,酒气很重,我使劲睁开眼睛来看他,服软道歉,我说,“黎少我不能再帮你挡酒了。”

黎悯没说话,头顶舞池灯光一片闪烁,分不清人脸,仿佛闪过一张张阿怪阿什的假面,这个酒吧里太多牛头鬼神,太多虚张声势,我眯着眼,只看到黎悯那张白皙且冷漠的脸。

他低头,吻落在我嘴角,如同他人一般凉薄。

他说,“走,回家。”

我想我们两个醉得一定很厉害,所以才会这样卸下防备。

那天夜里回去我们做了一场很疯狂的爱,我抱着他的背死死抓出疤痕,我甚至向他求饶,我说,黎悯,我们放下仇恨互相扯平好不好?

他当我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勾唇笑,眼里看不出一丝爱意。

从回忆中抽身的时候,我已经到了myst门口,我下车,寻找着虞渊的身影,果不其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他站在那里,眼神有点醉,看来的确喝得不少。

可我上前的脚步就直愣愣停在了那里,不敢再动一下。

我看到黎悯搂着虞晚眠站在他身边,两人如同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虞晚眠见到我,炫耀般的踮起脚尖来亲吻黎悯,黎悯扣着她的腰回吻,姿势亲密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我和他之间。

我没说话,胸口闷痛,我上前,给虞渊打了个招呼。

虞晚眠露出惊讶的表情,“爸,是你叫祝贪来的?”

虞渊冲着虞晚眠笑了笑,“是啊,喝多了喊小祝过来送我回家。”

“你疯了?!”

虞晚眠尖叫一声,上来抓住我的头发,“祝贪!你又想从我这里抢走什么!祝贪!你这个贱人!”

我任由她抓着我的头发,笑得一脸温和,我说,“虞小姐,您有东西配我抢吗?”

虞晚眠上前来要跟我算账,黎悯一把搂住她。

他说,“晚眠,别激动,你喝多了,不要闹脾气。”

我心中冷笑一声,听听虞晚眠这个名字,多好听。

我的名字呢,怎么叫都难听。

虞渊将我拉到一边,“晚眠喝酒上头了,你别跟她计较。”

我笑着说,“没事儿,你说的是,我怎么会计较,您不是一向都让我别计较的么?”

这是又提起早上的事情了。

虞渊笑意冷了冷,伸手摸着我的脸,他说,“祝贪,女人有脾气是好事儿,脾气太大,那就没有自知之明了。”

我也冲他笑,“自知之明?不好意思,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唯独这个看得很清楚。可是,现在不是您上赶着倒贴我吗?”

虞渊愣了,一边的黎悯也愣了。

他眸光掠过我的脸,不动神色地收回去,随后喊我一声,“祝贪。”

我和虞渊转过身,我没动,肩膀都在发抖。

黎悯又喊我,“祝贪,你也别闹。”

我转头冲他用力地笑了笑,我说,“黎少,我不闹,这不是你乐意看见的吗?虞晚眠,我觉得你现在也应该鼓鼓掌,因为我不跟你抢黎悯了。”

我话锋一转,又惋惜着摇摇头道,“要不还是跟你抢你爹吧。”

黎悯没说话,目光放空了看着我。

我转身就攀住虞渊的手臂,脸色有些惨白的我在凉风的吹袭下仿佛随时随地就会倒下去,虞渊便贴心地搂住我的腰,他冲我笑了笑,随后转头,对着脸色同样惨白的虞晚眠说,“晚眠,你和黎少晚上回去注意路上安全。”

我余光瞟到黎悯的时候,又一次见到了他脸上类似空白的表情。

不是错愕,不是震惊,而是空白。

从来都冷漠且无情的黎悯,破天荒的走了神,表情空白,竟再次让我心头闪过几丝带着痛的快意。

上一次这样,还是几天前在黎悯家里的游泳池里,我对着他将心头血都剖出来捧给他看,那个时候他脸上也有这样的表情。

我从来不会在黎悯脸上看到任何一丝痛苦的表情,大概这样麻木空白已经是极限,他将自己控制得太好,哪怕是做爱快感尽头,都保持着用力到不可思议的理智。

我想,我从他身上得不到一点儿在乎,只能这样换着方式来刺激他。

你瞧,黎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你想割舍掉我,我就越让你舍不得。

你玩我,把我当做玩具一般随意丢弃,可是同样的,黎悯,你还不是被我捏在掌心吗!

他抬起头来看我,白皙漂亮的脸上有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他眯着眼的时候,眼里的醉意就被揉成了一团,浓淡混合,深浅杂糅,那眼睛里有太多情绪,可是最终他还是一言不发。

我心里想着,黎悯,你再不喊我,我可就要走了。

我走了,真的不回来了。

黎悯没说话,我就转身。虞渊扣住我的腰,一如黎悯搂着虞晚眠的样子。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黎悯在背后喊我。

“祝贪。”

他声音低低的,向来平淡无波,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提起兴趣。

可是他就这样喊着我,他说,“祝贪,跟我回家。”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想起了现在正陷入各种黑料的某位歌星的歌词,不过最后两个字可能是相反的。

我还是没犹豫,就随你入地狱。

黎悯的声音很低很低,可是传达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却仿佛有千斤重,一下子敲在我的耳膜上,我恍惚了一下,脸色变得煞白。

我站稳了,回头看他一眼,我说,“黎少,您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旁边虞晚眠也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显然她刚才也没听清。

虞渊搂着我的腰的手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附在我耳边,“你要去吗?”

我冲黎悯挤出一个微笑,更用力抓紧了虞渊的手。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掠过无数个念头,甚至有放下虞渊不管不顾跟着黎悯走的冲动。

“回家”这两个字眼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啊。

理智回拢那一刻,更深更重的寂寞朝我袭来,我落寞地垂着头,挽着虞渊的手上了他的车,随后,车窗被人缓缓关上。

关上车窗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黎悯那双向来无情的眸子,跟冷血动物一样的眸子,似乎有了一丝裂痕,他表情空白而又毫无防备地,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像是一个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孩子。

车窗终于彻底被合上。

虞渊靠着我,前面的代驾发动车子,我们坐在后排,气氛十分沉默。

最后一眼黎悯那种如同孩童一般的神情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唇上便有一片温热覆盖。

虞渊在吻我。

我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他,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一边道着歉,一边往旁边挪了几分。

我说,“对不起,虞总。”

虞渊依旧那副优雅的样子,冲我浅笑着,“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太突然。”

虞渊似乎很懊恼,他有些醉,动作便有些任性自我,他说,“祝贪,你和黎悯之间,当真没有感情吗?”

我想,是有的。

我总归心动过的。但是这种问题问出来便是相当的没有意义。

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呢?

我和黎悯,走得到一起吗?

我们要不就相爱相杀到死吧,既然谁都不肯先放下刺,我就无所谓这样血肉模糊地纠缠着。

沉默了片刻,我抬起头来,看着虞渊,“虞总,能……送我回我朋友家里吗?”

虞渊的脸上似乎是露过一丝冷笑,他说,“祝贪,你在跟我说笑话吗?”

我重复了一遍,“虞总,请您送我回我朋友家里。”

虞渊眯着眼盯着我看,那眼神和黎悯看我时不一样,他的眼神里带着太多浓烈而直接的欲望,那是男人对女人的原始本能。

而黎悯不同,他的眼里永远都带着一份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冷却下来的理智和无情。

我想,我大概已经成为了黎悯的人质,所以在离开他的日子里,将身边所有的男人,都和他做着比较。

黎悯到底是哪里吸引我的呢?

无情,残忍,不择手段,无耻贪婪,我想,这就是了。

我不喜好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也不喜好他的光鲜亮丽的身份,我只是被他的野心,被他的贪婪,被他的不知死活所诱惑了。

毕竟,同类才更吸引同类才对嘛。

我低笑了一声,抬起头来,对着虞渊直白道,“虞总,是要带我回去吗?”

虞渊也学着我的样子笑,“你不是很清楚吗?”

我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衣服,将卫衣直接往上撩起,直到露出我里面的黑色文胸,我清晰看到了虞渊眼底升腾而起的暗欲,那情绪太疯狂了,几乎下一秒就要将我燃烧化为灰烬。

我颤抖着,将自己的衣服彻底脱下,光洁的身躯上还有些浅浅的痕迹,虞渊眼神一暗,伸手将我肩膀按住。

我感受到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在缓缓颤抖着。

他压低了嗓子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说,“虞总如果要做,哪里不是做?在车上做好了完事,把我送回家里吧。”

虞渊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表情空白几分,随后压着嗓子的沙哑说道,“祝贪,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说,“你瞧,我脖子上,我肩上。”

我缓缓地,将前几日的经历诉说给他,“王全想要强暴我,祝怀对我动手动脚,虞总,我这副身体可脏了,黎悯甚至都睡腻了,你确定要吗?”

虞渊死死盯住我,“祝贪,戏太过可不好。”

我笑了一声,“我从没对你演过戏,哪儿来的戏太过一说?我勾引你是我乐意,我现在不乐意了,您要做,就快点完事儿。”

令我没想到的是,虞渊竟然扇了我一耳光。

他这样一个,成熟,优雅,稳重的男人,竟然扇了我一耳光。

看来大家都知道扇耳光是可以刺痛我尊严的。

我偏着脸,虞渊的手都还在哆嗦,他说,“祝贪,你太虚伪了。”

我笑得被眼泪模糊了视线,我说,“您不是这样第一个夸我的。”

“因为见到了黎悯,所以现在又改了念头是吗?”虞渊捏着我的下巴,眼神从未有过的凶狠,“真是好笑,当初不就是黎悯喊你来试探我的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把你的所有小举动都看在眼里,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这些话已经伤不到我了,我想,虞渊,黎悯给我的伤可比你这个疼多了,你这些肤浅的攻击,能算得上什么呢?

越是这样,我越是无畏,“那么你想我怎么样呢?”

虞渊低下头,在我耳边缓缓说着,“祝贪,来日方长……”

他仿佛在对我下着一个诅咒,“早晚……你这样贪得无厌的女人,会一无所有……”

我身体剧痛,宛如行走于刀刃之上。

我自己都明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虞渊,我这辈子也不想要有什么好下场。

我就要这样,用尽一切手段,让大家都不好过,至于死,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谁在乎呢。

虞渊将我的衣服套了回去,随后又猛地变换了表情,对着我温和一笑,“吓到你了?我酒喝多了,不好意思。”

我不解地看着他变脸。

他揉揉我的头发,似乎是很宠溺我一般,随后对着司机说,“我到家后,送小姐回家。”

司机应了一声,他躺回后排,没再说话。

我浑身冰凉,虞渊这样捉摸不透态度,让我有些心里发虚。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好久,一个小时后,司机载着我独自回到了程千绾家门口。

程千绾下楼来接我的时候,一闻我身上的酒气,就把眉毛皱得老高,“怎么回事?你不是去咖啡店吗!怎么这么重酒味?”

我举起双手,“我先声明,我没喝酒。”

“那你身上酒味哪来的?”

“咖啡店就不能点酒喝了吗!现在黄焖鸡米饭都跟着沙县小吃一块的!”我冲她笑笑,“不信你亲我一口看看我有没有喝过酒。”

“臭不要脸!”

程千绾脸色一红,转身就上楼,“妈的,得亏你是个女的,你要是个男的那就是个渣男,只撩不负责。”

“渣男好啊。”我应了一声,“下辈子做男人,做个上海滩千人斩打桩机。”

“……”

程千绾转过脸来,“你这圈子里的一套一套词语都跟谁学的?”

我脸色一白,总不能说是职业素质吧?于是笑着扯开了话题,“咖啡厅里听到人家闲聊的时候现学的。”

“……”程千绾明显不信,甚至连拆穿我都懒得拆穿了,“你这咖啡厅跨度挺大的,下次带我去喝喝。”

我随她上楼,随后两人在客厅分开,程千绾穿着睡衣荡向大卧室,而我则转身走向她的小房间。

躺上床的时候,我看到虞渊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微信拉黑他了,他就改为跟我发短信交流——

【明天照旧过来上班。】

我心头一凉,没回他,怔怔地看着这排字好久,下一秒,手机上有微信新消息跳出来。

【黎:祝贪。】

是黎悯。

他没说别的,就只是打了一排我的名字发过来。

我仿佛都能听到他在喊我,用那种冷漠且平淡无波的语气。

他这个人身上都看不见一丝人气,更别说爱意了。

我也不爱他,我只是喜欢被他蛊惑。

我没去回他,黎悯便又发了一排字过来——

【黎:打车回家。】

他说,回家。

我抓着手机,躺在床上笑得乐不可支,我回复他,黎悯,家在哪儿呢?

你不是和虞晚眠两人好好的吗?我还要插进来做什么?

还是说你也是个犯贱的,我走了以后,就开始怀念我了?

我给他打了一排字过去,【Greedy:虞晚眠的活儿不如我好所以你想我了?黎公子,我们这行不接3p啊,你要是喜欢二女一男得价钱。】

黎悯那边想都没想直接打来了一笔钱。

他说,打车费,滚回老子家里来!

我居然倍儿有骨气地把那笔巨款给拒绝了。

随后我说,不,黎悯,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黎悯那端没说话,沉默好久,我都快睡过去的时候,他说,【黎:合同还没到期,你就想着结束?】

【Greedy:黎少,您都有新人了,我们的合同也别管了,放我一马吧。】

【黎:我有没有新人,是你考虑的事情吗?你一个被我包养的妓子,什么时候有资格说结束了?】

【Greedy:黎悯,这会儿还要装着高冷是不是特别难受啊?你说,接着说,我就不回来。】

【Greedy:回来继续当你和虞晚眠面前的狗吗?黎悯,你亲手把我松开的,别忘了!】

【黎:虞渊那边的消息你打探好了?嗯?合同日期到了?嗯?祝贪,你想挣断关系另寻高枝,我不阻止你,但是你最好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了解了,再给老子滚得一干二净,省得老子看见你还要心烦!】

【Greedy:你就继续说吧!可怜鬼!】

【黎:来不来?】

【Greedy:滚!】

“操。”那端黎悯拿着手机骂了一声,他上半身趴在圆浴缸边缘,另一个微信好友不断地跳着消息。

【黎悯,你怎么不理我?】

【我平安到家啦!你呢?你回去没有?】

【黎悯,祝贪没跟着我爸回来,哈哈,这个贱女人,我爸怎么可能摸不透她!】

【黎悯?你不回到家就睡着了吧?】

黎悯啧了一声,没理虞晚眠,继续切回界面去看和祝贪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段消息停留在她发过来的一个“滚”字上面,黎悯眯了眯眼。

自己养了那么久的白眼狼已经开始胆子发育了……

他站起身来,带动一大片水花,浴缸里的水荡着,他出浴的时候想喊人帮他拿浴巾,刚张嘴就愣了。

祝贪不在。

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曾几何时,这个房子里也有很多的保姆和下人,每个拐角遇到他的时候都会恭恭敬敬喊一声黎少好,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保姆全被辞光了。

黎悯记起来了,为了刁难祝贪,他干脆把所有的保姆辞了,所有的活都压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可是没想到,这一压,就是大半年。

他甚至已经习惯了她照顾他日常生活,一举一动都会想着让她来帮忙。

黎悯眼神暗了暗,大步起身,也不顾身体湿漉漉的还没干,懒得拿浴巾来擦,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尉嬴接到黎悯电话的时候,正好他在酒店里抽烟,笑着开口,“黎少大半夜的寂寞了,找我约一发?”

“滚你妈的蛋。”黎悯暴脾气直接上来了,“老子对你这种人妖没兴趣。”

“呸。”那边尉嬴气得抽烟都不利索了,狠狠咳了几声,“你半夜不是找我做这个,还能干什么?有事不能白天说吗,大半夜打来电话多惹人遐想啊,我们家小姑娘都以为我跟你之间有啥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尉嬴,老子就算是个基佬,也懒得睁眼看你这种骚炮。”黎悯耷拉着眼皮,半睁不睁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腰间围着一块浴巾,他说,“帮我查个人。”

“哦哟哟哟!”

尉嬴来兴趣了,烟也不抽了,架在椅子上的腿都放下来了,冲着对面挤眉弄眼,“卫少,黎少居然要我帮忙找人。”

对面拿着筹码搭塔玩的卫阙一愣,“嚯!找谁呀?”

尉嬴听到黎悯报的名字后笑得更起劲了,不知死活地在那里嘲讽他,“哎哟哟,这不是你上次说人家小姐的小姐姐嘛!我记得,大美人一个。”

“祝贪?”卫阙想也没想就插嘴道,对面尉嬴忙不叠加地点头。

黎悯冷笑一声,“笑屁笑,老子找个女人你该庆幸了,我要是大半夜找个男人,尉嬴,你以后就小心你的菊花吧。”

“操,先前还说对我没兴趣。”尉嬴搂着自己,“我就知道黎少您对我有想法!唉!祝家小妹妹真可怜!”

“你天天善心没出发的话就去成立个基金会,等你死了还能名垂千古。”黎悯拿着手机凉凉地笑,“别笑了,再笑也还是单身狗一条,谁稀罕谁啊。”

“娘个老毕……”尉嬴硬生生被他逼着爆了一句脏话方言,“黎悯,弄则板子拎拎清桑好伐?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黎悯面不改色嘲讽,“老子只是懒得自己去查。”

言下之意,你不办事儿,没事啊,我自个儿也行。

尉嬴被他气笑了,“我和你说,那小姐姐能原谅你就有鬼了!老子祝你这辈子都是单身狗!”

卫阙补了一句,“而我们,儿孙满堂。”

“对对对,儿孙满堂!卫爷,还是你有文化。”

黎悯冷笑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半小时后,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这个坐在程千绾家里客厅沙发上的男人。

黎悯眯着眼,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正中央,模样颇像是微服出巡的皇帝,细细看着面带防备的我和程千绾。特别是看到我的时候,他脸上冷笑愈发明显。

对面程千绾拿着扫把簸箕一脸防备的样子,我一脸懵逼。

程千绾说,“这个小偷大半夜翻墙进来咱家里!”

我看看黎悯,我问他,“黎少您最近公司亏钱了啊?改行做贼了?”

黎悯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子这张脸,做鸭都能做成亿万富翁,用得着翻这个狗窝来偷东西?”

程千绾呸了一声,“那你他妈卖你的身去,跑我家来干什么?!强闯民宅犯法知道吗?”

黎悯充耳不闻。

程千绾怒了,“就你这样一脸肾虚的小白脸儿,不会是来我们家上门服务的吧?挨家挨户问过来的?”

我说,现在咱们这块都支持上门服务行业了?不但一个电话到家,还会自主上门下单?

黎悯被她气笑了,一双眼睛跟刀子似的扎在我的脸上,我往后缩了缩,心想着黎悯只要不在程千绾面前捅破我和他的身份,那就什么都好说。

我只要装作和他不熟的样子就好了。

岂料——

“老子来带祝贪走的,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程千绾愣了,我也愣了。

我指了指自己,“黎悯,你再说一遍?”

黎悯又是冷笑一声,漂亮的眼睛细细的眯起来,“你最近架子很大啊,要老子亲自来请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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