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在剧本里有过叙述。
红藕现在虽然是人类十四五岁少女的模样,但是狐族寿命长,红藕被爹爹关在笼子里数年,从不曾教导,她的心智还停留在她娘亲昏迷时,宛若七八岁的幼童。
也正是因为心智低下,后面被菲娘收养后,才会对菲娘这一个同类言听计从。
这一场戏安邪依旧穿着那身泥巴戏服。
场记板打响之后,摄像机对准了她藏身的柜子。
一张布满淡黄色狐狸毛的脸上,充斥着惊慌,畏惧,悲怆,难受,犹豫,虚弱等各种表情,红藕低头舔舐着被人类打出来的伤口,小声呜鸣。
张述看了镜头一眼,表情有些惊喜,吩咐一声:“镜头特写。”
执行导演立即指挥着将镜头对准“红藕”那张灰扑扑,沾了鲜血和黄泥的小脸。
安邪根本没注意到镜头突然拉近,只是回忆着“红藕”的遭遇,将自己代入了角色,幻想着这个逃出魔窟后颠沛流离被人人喊打的小狐狸是自己。
那张布满细小的狐狸绒毛的脸上,镶嵌着两颗珍珠般的大眼睛,此时那两颗珍珠通红微肿,无声的哽咽着,泪水滑进了口中,一半咽进了肚子里,一半舔舐在了伤口上。
镜头拉近,能看见“红藕”小小的身躯在颤抖着,不知是伤口疼还是眼下看不见前路的遭遇,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个不停,但是她死死的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腮帮子因为过于用力,微微颤动,显得格外柔弱可怜,偏偏浑身上下又透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柔弱和倔强并存,张述眼里的欣喜几乎掩藏不住。
能演到这种程度,显然是认真研究了剧本的。
“红藕”这个角色最主要的戏份就是这几场了,若是没有下苦功夫去揣摩角色,怎么会演得活灵活现。
张述盯着摄影机屏幕,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愈发得意自己挑选角色的本事。
鹿鸣和张述坐在一起,此时也摄影机屏幕前,看着安邪的表现,向来吝啬于夸奖演员的她,难得说了句,“这演员不错,你剧组里总算有个演员能对得起我创造出来的角色。”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挑的演员!”张述得意的笑了笑。
鹿鸣立马白了他一眼:“给点阳光你就灿烂,注意点形象,眼睛没了!”
张述瞬间来气,但看了看镜头,见关键戏份来了,瞪了鹿鸣一眼,“回头再跟你辩。”
“红藕”在贺府待了三天两夜,没吃没喝。
纵然伤口的疼痛她可以忍,可腹中饥鸣,不是她捂住肚子就能阻止饥鸣声传出的。
轮椅滑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红藕”身子打了个哆嗦,连呼吸都几乎凝固,死死的盯着柜子门间的缝隙。
就在她紧张的快要咬破嘴唇时,轮椅停止了滑动。
这一刻静止了不知多久,男人清雅淡然的嗓音传入柜中,“你是谁?”
“红藕”双眼忽地睁大,却仍是咬着唇一声不吭,也不动弹。
“他们说府里进了妖怪,你出来,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妖怪。”男人又道。
柜子中的人儿脸色白了白,紧咬着唇,眼底却迸发出一阵强烈的恨意。
贺十方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皱眉道,“你这个臭烘烘的东西从我衣柜里滚出来!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把你丢出去!”
他一个坐轮椅不良于行的人,言行却威严极了,红藕被叱得一哆嗦。
犹豫片刻,小乞丐推开柜门就要逃跑。
在“红藕”快要踏出门槛之前,贺十方幽幽道,“你跑不出去的,出了这个院子,你就会被抓起来,被他们点火烧死。”
“红藕”脚步顿住,目光哀戚又愤怒的回望贺十方。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贺十方,男子眉如墨画,面如桃瓣,是一副温文尔雅翩翩若仙的长相,可是一股清冷不可侵犯的风韵堆砌在眼角,又中和了这份温润,叫人不寒而栗。
“我不是妖怪,我没害过人!”她愤怒的喊道。
这是“红藕”对贺十方说的第一句话。
男子漠然的看了她半晌,轻嗤蔑然道,“你不是妖?你这一身狐狸毛是什么?不管害没害过人,妖就是妖,不好好待在深山老林修炼,来到凡间搅乱秩序,就该杀!”
“你……你胡说!”红藕双眼通红,嗫嚅道,“我没害过人,我没害过人……”
贺十方冷眼看着小乞丐目露绝望,稍顿,滑着轮椅朝自己的衣柜走去。
衣柜门已经打开,一股脏臭的气息让男人清冷如玉的脸色瞬间黑沉了下去,嗓音低沉,犹如风雨欲来,“小、妖、怪!”
“红藕”又被吼得一哆嗦,颤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看过去,若是忽视那一脸的杂毛和乌黑,表情是相当的呆萌和懵懂。
贺十方回头冷冷的盯着小乞丐无辜天真的神情,突然卡壳:“你……”
你了半天,没了下文。
张述盯着摄影机屏幕,十分不可思议萧靖一居然忘词儿了,犹豫片刻,举起了手,“卡!”
场记把剧本拿过去,指着那处台词,赔笑着提醒,“萧老师,您的台词是这段儿,您看……您要不要读几遍?”
萧靖一敛目看了那段台词一眼,抿了抿唇,示意好了。
“再来一次。”张述对萧靖一还是比较放心的,喊完又开始盯着摄像机屏幕。
谁知就这么小小的一段戏,居然频繁出问题,已经NG十几次了,并且出问题的都是萧影帝。
剧组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张述喝了两瓶水,憋着尿意,拿过大喇叭喊道,“再来一次。”
反复拍摄这一场戏,毕邪表情都僵了,揉了揉脸,看着萧靖一,“你行不行啊?”
贺十方就一句简单台词,她也不明白萧靖一怎么会NG那么多条还不能过。
她真的只是单纯的一句“你行不行啊”,但对男人而言,这句话就触及到某方面相关的能力了。
萧靖一气急攻心,冷睨了她一眼,心里却有点郁闷,他一对上她的眼睛,那个人就疯狂的想跟她争夺身体,可是不对上她的眼睛,他又无法顺利的说完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