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的警铃声中断了十几秒,再度响起时,变得稀稀拉拉,有一下没一下的。
一道黑影缓步上了台阶,推开杜蔓枝的卧室门。
月光把她纤长的影子打在床帐上。
呲啦!
刀尖割破了布料,狠狠扎进枕头里。
黑影明显怔住,忙把刀抽回。
一看,刀上一滴血也没有,还挂着半拉白纸,原来是她刺的是一个纸人!
纸人五官画得很滑稽,斜着勾到耳根的笑容,就像在嘲笑她!
“可恶!”
此时,一把刻满符咒的长剑已经搭在她肩上。
黑影转过头,皎白月色将这张面孔照得分明,是丁翠云的脸!
杜蔓枝面沉如水:“出来!”
丁翠云,或者说是上了丁翠云身的陈兜儿,发出尖利的笑声。
“我的小天师,今时不同往日,今夜你一个阴差也叫不来,还敢跟我这么神气?”
“哦,我没打算叫帮手,对付你,我自己就够了。”
杜蔓枝说的是实话。
今时不同往日,她刚来的时候修为空空,除了最基础的纸扎术,别的招数她也使不出来,只能用快马加鞭和金元宝请阴差出手。
现在她不但修为恢复到从前的一半,还有鬼律在手。
区区百年厉鬼,真的不用放在眼里。
唯一的问题是丁翠云。
陈兜儿是故意上身来恶心她的,要是她没防备,就让她死在信任的人手里。
反过来,要是刺杀不成功,还能让她投鼠忌器,不敢有大动作。
“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口气还不小!”
陈兜儿用着丁翠云端庄秀丽的脸,做了个媚态的舔手腕动作,挑衅意味十足。
“这是你新认的干姐姐?模样倒是有我当年三分标志,可惜她认识了你,这身子我就勉强收下了,来,叫声好姐姐让我听听?”
杜蔓枝能看出来,丁翠云心性坚定,夺舍只是刚刚开始。
她左掌微动,一道袅娜的白色鬼影出现在两人之间。
颜夫人与她心意相通,不等陈兜儿反应过来,已经化作丁翠云早夭的儿子,脆生生地喊道:
“娘亲,我回来了,我好饿啊!”
丁翠云的眼神动摇了:“昌儿?”
紧跟着变回陈兜儿怨愤的目光:“哪来的臭娘们,想坏我好事?!”
一声厉喝,惊心动魄!
“昌儿”的形态摇摇欲坠,没撑过二十秒就变回颜夫人的样子,惨白着脸退下。
杜蔓枝平静地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从做鬼的年份看,颜夫人早于陈兜儿。
可是颜夫人为躲避缉捕,借助血亲之间的联系,在颜小姐的深层梦境里躲了十几年,而陈兜儿在养尸地里一年能抵颜夫人十年,早就不在一个量级了。
但颜夫人的幻术已经起到作用——被唤醒的丁翠云意识到不对劲,竭力摆脱控制。
永远不要小瞧一位母亲的爱子之心。
那张脸神情变幻,最终停留在丁翠云的坚毅。
陈兜儿的魂体被挤出去一半,飘在上空,双手狠狠抓住丁翠云的肩膀,大有把她勾出去的架势。
杜蔓枝上前抓住她一只手臂,念道:“陈兜儿?”
对方愤愤道:“滚开,叫姑奶奶什么事!”
杜蔓枝笑了笑:“没什么,叫着玩玩。”
其实那句话就像银角大王持着紫金葫芦:陈兜儿,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鬼律绽开万千金光,咻的一下,把懵圈的陈兜儿收了进去!
颜夫人展颜:“杜小姐愈发厉害了。”
杜蔓枝谦虚道:“哪里,只是最近比较顺。”
好人有好报,感谢土地公提供的刷功德机会。
颜夫人说,升级的鬼律空间可宽敞了,不但灵力充沛,还有专门的囚室。
陈兜儿就是进了囚室,里面一点灵气都没有,还会把她的力量一点点抽出来,供给颜夫人那边。
杜蔓枝一听是这样,“那就先留着她吧,老鼠精也在囚室里?”
颜夫人说:“都在,一共十间囚室,他俩是一头和一尾,见不着面也说不上话的,您就放心吧。”
杜蔓枝心里一动。
下一秒,她的魂也被吸进鬼律空间,像个浑身灯泡的小金人一样,把四面八方照得透亮。
囚室里的老鼠精知道自己只是她练习净化之术的教具,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所以隔着门对她大骂。
杜蔓枝看着它的尖嘴开开合合。
囚室把噪音屏蔽了,一个字都传不出来。
她笑眯眯的:“大点声儿,听!不!见!”
老鼠精:“……%*!”
她出现在陈兜儿那间囚室里。
这位看起来就比较惨。
裙子本来就是半腐烂的破布条儿,在油锅里炸成卷布条儿,还在滴油。
刀山火海把她四肢弄得伤痕累累。
舌头被拔到肚脐眼那么长,就这,人家说话竟然还是清楚的!
杜蔓枝挥手屏蔽她的发言,反正没一句好听的。
鬼律让她在这个空间内无敌,还有各项权力。
比如,搜魂。
她第一次用这个功能,就拿这个两次想害她的女鬼当实验品。
奇怪的是,陈兜儿记忆里竟然有陈衡的身影!
……
那也是一个月圆之夜。
陈衡鬼鬼祟祟地潜入锦鲤池,在水边祭祀,还叫醒了陈兜儿的魂,对她说:
你是陈氏皇族血脉,今朝为我陈朝国君守陵,来日君临天下,必以重臣之位相报!
……
怎么说呢,陈衡的画饼技术其实不怎么样,饼也不够圆。
奈何陈兜儿肯信,甚至一句都没多问。
弄得杜蔓枝有点懵。
陈朝的国君,那不是早就投降了吗?封了侯,醉死在温柔乡,所以世上早就没有陈氏嫡系血脉了。
陈兜儿,在给谁守陵?
带着疑问回到身体,杜蔓枝打算再去锦鲤池看看,她怀疑水底下还有没被发现的东西。
忽然,院子里警铃声连绵不断。
她掐算几下,不好!
七月十四,鬼门大开。
外面到处是飘浮的鬼火,百鬼夜行,整个京都的阴气时时搅动着,磁场混乱极了。
杜蔓枝匆忙跑去掌柜那里,从密道直奔西厂。
今夜的通道格外冷寂,冻得她嘴唇发紫。
当她赶到西厂,只见火把的光芒在黑夜中连成了长龙,无数人围在锦鲤池边。
“发生了什么事?”她走向一脸严肃的赵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