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拉着别的男同学一起欺负女生!”
林老师想起这个就来气。
她品学兼优的乖儿子,一向很尊重女生,从来不讲脏话。
上周她却看见他带人堵在女厕所门口,满嘴污言秽语!
“我小时候,爸爸做生意被合伙人坑,家里穷得连旧电饭锅都卖掉还债,我们顿顿吃亲戚送的剩馒头,住我家隔壁的同学到处宣扬,带头骂我是吃不上大米饭的穷鬼。”
林老师哽咽着。
“所以我一直特别重视教育,我儿子从小就听话,我教他友爱同学,不准嘲笑别人,不许欺负女同学……他,他突然就变了啊!”
【这有点过了】
【那个啥,我记得之前有个大哥也说他儿子有问题】
【我知道,大哥家儿子是装的!假装被老太爷上身,想让大哥给他买电脑!】
【笑死,那娃真够精的,长大不用下载反诈app了】
林老师急忙说:“不是,我儿子绝对不是装的,我怀疑,是我公公做了手脚!”
杜蔓枝来了精神:“你公公?”
“对,我跟我老公是通过婚介所认识的,第一次见面他就问我,能不能接受老一辈搞封建迷信?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我那公公以前做过白事先生,会耍很多没法用科学解释的奇怪手段!”
杜蔓枝接道:“白事先生……跟我也算半个同行了。林老师别紧张,你接着说。”
“我本来没有这方面的忌讳,但是几次见面,总觉得公公这个人神神叨叨的,我就有点打退堂鼓。”
林老师叹了口气。
“不过我婆婆很和善,对我特别细心,院子里种点小青菜都惦记着我爱吃,当天摘下来当天送来给我,我慢慢就被打动了。”
【哎,你是嫁给你老公,不是嫁给婆婆啊】
【快说重点,公公到底干啥了】
“我老公婚前再三强调,他爸打算六十岁那年金盆洗手,而且他们住乡下,我们在市区,绝对影响不到我们。”
林老师语气沉重:“结婚后,我基本上一年只见公公一两次,但是我知道,他很讨厌我。”
杜蔓枝问:“讨厌你?为什么?”
林老师说:“有一次我问他,他说八字相克。”
她把丈夫的八字也私信给杜蔓枝。
“你们八字没问题,应该过得和和美美,很少有矛盾。”杜蔓枝眉心微皱,“要么是他能力不行,要么他说的相克,是克了其他人。”
可惜林老师只知道婆婆的八字,公公藏得很严。
而且,她婆婆今年去世了。
林老师很难过,特意请假下乡帮忙料理婆婆的丧事,期间还挨了公公不少白眼,她全都忍着没跟丈夫提过。
刚忙完丧事,她丈夫又被公司调动到国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一转眼的,儿子又出问题了!
一系列烦心事折腾得林老师心力交瘁。
杜蔓枝忽然问:“你老公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哥哥,不过我从来没见过,结婚的时候他在蹲监狱,后来我听婆婆说他出来了,我老公托关系给他在郊区电子厂找了个工作。”
这个哥哥比她老公大八岁。
生日就巧了,跟她儿子在同一天,赶上节气。
都是霜降的下午六点。
杜蔓枝掐指一算。
“跟你八字不合的是这个人,而且他没在电子厂上班,准确说,他今年上半年已经死了,这件事,你婆婆没跟你说吗?”
按林老师的说法,她和婆婆相处得跟亲母女似的。
家里死了个人是大事,但凡婆婆知道,不可能专门瞒着她。
“而且这个人是注定离乡出走的孤星命,离家必生事端。他是因为跟人起争执,死在外地的。”
林老师被她这么一说,忽地想起一件事:
上半年,她那个不爱出远门的公公突然出去了一趟,说是去旅游的。
一走就是一个月,回来还忘了给家里带纪念品。婆婆打电话的时候,把这件事抱怨了好几次。
“嗯,看来是你公公亲自去收的尸,他可能跟家里隐瞒了死讯。”
林老师吓得嘴皮子哆嗦:“那那,会不会就是他啊,老头子会不会把他的魂,换到我儿子身上了?”
脾气坏,爱生事,不爱读书,这几个特点可都对上了,跟她儿子是反着来的。
杜蔓枝问她:“你儿子和那个人的生日都在霜降,今年霜降那天,你儿子在哪?”
林老师都快哭出来了:“在乡下啊!”
【危!这次我感觉是真的了】
【你傻啊大姐,你去帮忙都被人家翻白眼了,凭什么把儿子送给他,你是善心没处发了吗?】
“那时候刚把我婆婆送走,公公说他一个人在家孤单,想让孩子回去陪他几天,我也没多想,还问儿子要不要提前过生日,孩子说今年生日就跟爷爷一起过……”
林老师又想起一件怪事。
“对了,那天我托蛋糕店送了个生日蛋糕去乡下,送货小哥打电话说地址有问题,找不到那家。”
杜蔓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
障眼法。
林老师回忆着:
“我说家旁边有一棵百年大榕树,跟村里人打听一下就找到了,小哥说不可能,他就在树底下,四周两百米根本没有房子!”
【卧槽,异时空派送!】
【我姥爷讲过类似的事,这是遇到鬼遮眼了吧】
林老师不知道什么是鬼遮眼。
“送货的说我存心耍他,没说几句话就气得把蛋糕摔了,让我退款。我也生气,下班路上还去店里吵了一架,吵完跟儿子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林老师哭着说:“我现在想想,就是从那天开始不对劲的,我后悔啊,就不该把孩子送过去,谁能把我好好的儿子还给我啊!”
杜蔓枝沉默几秒,说:“我多问一句,你公公今年多少岁?”
林老师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六十二,或者,六十三?我听说婆婆比他小三岁左右,婆婆走的时候是五十九。”
杜蔓枝问:“他立誓六十岁金盆洗手,之后是不是又出手了?”
林老师想了一会才说:“去年有位章先生去找过他,好像是要比试什么,他们一起进山,走了小半个月。”
章先生是她公公的竞争对手,据说已经斗了三十多年,关系很差。
他们进山之前还在院子里打了一架,压死了婆婆精心种植的芍药。所以林老师才会在电话里听说这事。
而且,在怀疑公公给儿子换魂之后,林老师通过亲戚,联系到了这位章先生。
章先生一听她说到儿子的种种异常,气得连拍大腿。
破口大骂她公公不仁义,怎么能干这种丧良心的事?他的儿子是儿子,那林老师的儿子还是他亲孙子呢!
林老师苦涩地说:“其实我公公不喜欢我,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我儿子跟他们张家人不像,跟我也不太像,长得最像我堂哥。”
【像你堂哥不是很正常吗,外甥像舅啊】
林老师说:“我堂哥年轻的时候爱胡闹,他不想被安排相亲,就说他喜欢的人是我,他要等我毕业回来处对象。”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这我真没话说了,巧儿进了巧克力屋】
【巧到家了】
“这事在我们街道都是当笑话听的,谁知道我公公就信了!有一次我老公生气了说去做亲子鉴定,做完让他闭嘴,公公又说不相信那个,要做就滴血验亲。”
隔着电线都能听出林老师的无语。
滴血验亲,那是古人玩剩下的老套路了,最多只能说明血型,哪有dNA准确?
【老实说,他是不是想在水里加白矾?】
【啊,甄嬛传里加的不是明矾吗?】
【啊?不是白矾?这俩到底有什么区别啊我懵了】
先别管白矾和明矾的区别了,杜蔓枝扶额,又问:“你不是找了那位章先生吗,他怎么说,打算怎么帮你?”
林老师说:“他在日历上圈了一个日期,让我当天晚上九点之前赶到金鸭山顶。”
“去山顶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只是把日历那一页撕给我,就让我走。他说只要那天我去了山顶,孩子就有一线生机,我不去就没得救了。”
“把那页日历拍照发给我。”
林老师很快私信给她一张照片。
薄薄一张随手撕下来的日历纸,圈定的日子恰好在霜降后第七天。
章先生画的圈是棕褐色的。
林老师说当时是红色。
意味着那不是红色颜料,而是血。
血才会这么快就从鲜红变得暗沉。
“翻过来,拍一下反面。”
再次发来的照片让杜蔓枝恶心欲呕。
章先生绝对不是好东西!
他利用了林老师急于救儿子的盲从心理,在日历纸反面画了一张符。
【这画的什么,看着好难受】
【我有一本地摊上五块钱买的民间符箓大全,这个我见过】
【见过就说清楚啊,到底是干嘛用的】
杜蔓枝凝重地说:“这是傀儡符。”
使用方法和效果都比较邪,早就被列入禁术了。
“这种符奏效之前需要下指令,任何内容都可以,连续做到三次就会中招。”
弹幕纷纷说没听懂。
“比如林老师,和章先生取得联系之后,他让你做的事就是指令,你答应了第一个指令就会更容易答应第二个,连续答应并完成三次,神智就会短暂地受到控制,成为他的傀儡。”
林老师脸色煞白,在杜蔓枝的提醒下回忆细节。
第一件,章先生让她上门细谈。
第二件,让她把日历纸随身携带。
她都做到了。
第三件,就是在指定时间去山顶!
如果按他指令去了山顶,晚上四周没人,当这张傀儡符发作起来,她就算从山顶跳下去摔死了……谁会看见?谁会救她?
没有人能解释她为什么会独自夜行登山。
最后只会定义为意外坠亡。
……
“假如你在山上出事,等到清洁工早上发现你,说什么都迟了。”
杜蔓枝的建议就是别去。
林老师后怕不已,她还没出门!
“……不瞒您说,其实我也觉得章先生有点奇怪,哪有人这个季节在家还裹围巾的?”
“我还去庙里求过住持,没找到人,我抽签是大凶……可我不去又怎么办啊,我爸已经没了,我就这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她当时六神无主,在章先生家里就想打越洋电话给她老公。
章先生让她不要打。
说是这件事要靠母子之间的亲缘感应来解决,父亲来了反而不好,就让他在海外待着吧。
线索累积在一起,不用外人来点拨,林老师自己都知道了:
她公公不是好东西,章先生肯定也有问题。
这两个就算是死对头,在这件事上他们一定是一伙的!
“就是今天,他圈的就是今天,现在已经七点了,”林老师喃喃道,“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点进这个直播间,是她走投无路之下做的最后一次挣扎。
杜蔓枝相信如果没有这个插曲,林老师多半已经在去金鸭山顶的路上了。
“你儿子在家吗?”
“在!他吃完饭就去书房看电影了。”
“你戴上耳机,转视频,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好!”
林老师家的书房很大,推门进去是到顶的书架墙。
镜头往右边移动。
大沙发挡住了她儿子的身影,只露出半片黑漆漆的发顶。
令人脸红心跳的旖旎声音被收进手机。
当镜头颤抖着对上超大幕布,看清了屏幕里那两具纠缠的身体,直播间顿时沸腾了。
【去书房看电影……嗯,这怎么不算电影呢】
林老师连忙把镜头挪开,小声说对不起。
她怕直播间里有未成年人。
【小学生看动作片确实太早熟了,换魂无疑】
【话别太绝对,我侄子十岁上回也被我抓到了,他跟同学还有个资源共享群,群里小学生几十个】
【后来呢后来呢】
【那必须正义审判啊,我把群举报了】
【谢谢你审判侠】
【卧槽卧槽他发现了!老师快跑!】
沙发上露出半颗脑袋。
林老师的“儿子”回过头,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他背着光,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似乎看不出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