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实的幻境……”
卫沉锋护在她身侧打量四周,接了一句:“藏头露尾,终究是心虚。”
要是宁嫔有正面击溃他们的实力,就不会耍阴招送他们到这里了。
她这样做,无非是想在现实里多争取一点时间。
杜蔓枝说:“先想办法出去,我们的身体还在外面,不太安全。”
这是一个海边的渔村。
联想到宁嫔的渔女身份,这可能是她的家乡,因为对现实里的家乡太熟悉,幻境才能这么以假乱真。
奇怪的女声从一间破屋里传出来,似乎在剧烈挣扎。
两人顺着声音进去,看见一个女人满嘴鲜血,旁边是大半根舌头!
麻绳绑住她的手脚,把她束缚在八仙桌上。
绑她的却是一对父子,刚成年的儿子在女人身上放肆打量着,看似劝,实则讽:“娘啊,你就省点劲吧!”
竟然是亲生母子!
“住手!”杜蔓枝下意识制止。
卫沉锋观察后说:“他们听不见。”
两个大活人走进来,就算是聋子瞎子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除非两人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是一团虚无。
“静观其变。”卫沉锋拉她跳到梁上。
杜蔓枝脚下摇晃,真怕他俩的体重把房子压塌了,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从后面虚虚地揽着她,只碰着一点衣裳。
热源近在咫尺,她脸上莫名地有点热,岔开话题说:“这个女人不是宁嫔。”
卫沉锋把屋里情形看了一圈,指着角落的缸:“你看。”
原来大缸的盖子被掀开了一条缝,中间夹着小孩细细短短的手指。
“宁嫔躲在里面?”杜蔓枝猜测道,“这应该是她小时候的记忆,桌上绑的女人,难道是她娘?”
但是为什么要把人绑起来呢?
女人泪流不止,嘴边鲜血流个没完,她偶尔看一眼大缸方向,对着缸里的小女孩微微摇头。
卫沉锋想到了什么。
他把人放稳了,跳到地面附耳细听。
“来人了。”
军中常常通过地面的震动来判断敌袭。
杜蔓枝刚要说话,忽见大缸盖子底下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
那是宁嫔的眼神。
准确说,是神降之后,人性看上去泯灭无几的宁嫔。
杜蔓枝眨眨眼,看她又想干什么。
下一秒周围就一片黑暗。
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用指尖试探出面前是向外弯曲的弧度——这是一口大缸。
她在缸里。
身材变得短小,头发是两个团起来的啾啾。
所以这就是幼年宁嫔的视角了。
杜蔓枝好奇卫沉锋的状况。
她把盖子弄开几厘米的缝隙,和那对父子里的儿子,也就是宁嫔的哥哥对了个正着。
哥哥是个又黄又瘦的男孩,贼眉鼠眼,这会儿却是目光沉静清正,杜蔓枝一瞬间认出了他芯子里装的是谁。
宁嫔爹抓住他胳膊:“贼寇来了,快走,我们进地窖去!”
表面是他儿子,实际上是九千岁,卫沉锋抽出手,淡淡地瞥向桌上目露绝望的女人:
“她怎么办?”
男人呸了一口:“逃命的时候哪顾得上她个扫把星,就让她在这吸引贼寇注意,人走了我再给她收尸,也算全了夫妻一场!”
卫沉锋听着人声渐进,又问:“妹妹呢?”
男人拖着他往地窖走。
“那个丑八怪,谁管她躲哪去了,能活就活,不能活,就跟她那个不检点的娘一块去了吧!”
与此同时,杜蔓枝得到一个指令:
躲在缸里,不要出声!
卫沉锋得到的指令则是:听老爹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
一个揭开缸盖打算跳出来;
另一个甩开老爹,用剩下的麻绳三两下把他捆在桌腿上。
“你们夫妻一场,同生共死才是全了这份情意。”
不等老爹嘴里吐出污言秽语,卫沉锋一记手刀,把他劈晕了。
他擦擦手,朝杜蔓枝走去,带着笑意问:
“妹妹,要我背你出来吗?”
杜蔓枝说:“你可别顶着这张脸笑,丑。”
卫沉锋顿时收了笑脸。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杜蔓枝用这具短手短脚的小身体艰难爬出大缸。
“看着是倭寇打扮,步态不像。”卫沉锋靠在窗边查看外面的情况。
一大群精壮男人闯进渔村,挨家挨户抢掠财物。
这种村子靠海吃海,一旦倭寇的船只靠岸,最先遭灾的就是村民。
宁嫔的父兄心够黑的,为了自己安全,竟然把宁嫔娘绑起来供倭寇享用。
他们割了她的舌头,一是不让她暴露地窖位置,二是,压根没想让她活。
杜蔓枝顺手弄断女人身上的绳子。
女人颤抖着手想摸摸她的脸,她下意识躲开了,把女人拖进两米外的地窖。
已经有倭寇围向这一家。
近看,杜蔓枝才明白卫沉锋为什么说他们步态不像。
船在水上是摇晃的,所以常在船上训练的士兵习惯紧扣脚趾,帮助稳住身体。久而久之,下盘稳固,到了陆地上也能看出一点端倪。
反观这伙人,下盘虚浮无力。
远处还有几个人因为晕船而呕吐不止。
“假扮倭寇。”杜蔓枝皱眉。
他们索拿财物和粮食,这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如果他们不是外敌,而是大乾的内鬼……
卫沉锋攥紧了拳,显然气得狠了。
“哪一年都报贼寇作乱,哪一年都没剿干净,我一直怀疑有官匪勾结,这么看来,还有以官充匪!”
事实验证了他们的猜测。
幻境里的贼寇把一袋袋财物运往他们来的方向。
渔村里还留了一百多人没走。
刚被抢掠过的渔民以为没事了,也不敢出去,大多是躲在家里隔着窗户看他们。
为首的花脸汉子突然用大乾话开口说:“兄弟们,玩够了没有?”
其余人似乎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嬉笑着喊:“没有!”
“想不想玩点更有意思的!”
“想!”
在渔民们惊恐的目光中,他们分为人数均等的几个小队,抽刀奔向最近的茅屋。
惨叫声接连响起,海风里染上了血腥味。
卫沉锋当即就想出手,被杜蔓枝拉住了:
“这里是幻境,你弄死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忍一忍,看下去,说不定能弄清楚他们是谁的人!”
“……好。”
接下来的场景堪称人间炼狱。
整个渔村的人都被屠光了,只除了躲到屋顶的他们俩。
抢了东西,杀了人,最后一步就是放火毁尸灭迹。
火光之中,其中一个匪徒怀里掉出令牌,他想捡,又恐惧被烧伤,犹豫几下被同伴叫走了。
卫沉锋忍着灼痛取出一看。
令牌上刻着一个“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