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蔓枝看着完全在状况外的丹朱,并不想把和事情无关的人扯进这场风波。
她假装遗憾地说:“她家生意一直不错,也许是最近累着了吧,既然今天不开张,咱们只能改天再尝她的手艺了。”
丹朱:“只能如此。”
杜蔓枝借故跟她分开,循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桃花香气,一路追出城门。
这一次追踪,她给自己拍了各种符纸加持,疾步追踪到一座荒山脚下。
香气忽然在这里断了。
略微分辨,杜蔓枝发现这座山她来过。
上次她找来青宫女仙一起对付邪神,场地是她亲自选的,就是这座蕴含着天然硫磺矿的荒山。
蛊师利用丁翠云的失踪,引她来到这里。
杜蔓枝能想到的动机只有一条:
他想让她死!
……
她有点想不通,蛊师的态度怎么会一瞬间变化这么大?
上次追踪蛊师,她发现了那家酒馆地下的秘密。
还从他们嘴里听到了天师府、朝拜日和金泉献美人这些消息。
仔细想来,原因应该就在这里——
他们可能发现有人跟在蛊师后面进去,怀疑到了她头上,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
于是,蛊师从双方都认识的丁翠云入手,想让她过来送死。
对方在这座山上一定有布局。
不过杜蔓枝并不觉得他们能伤到自己。
来都来了,她一定要带着丁翠云平安离开。
隐身符的效果还在,杜蔓枝抬步上山。
越往前走,路越狭窄,四面八方飘来丝丝缕缕的白色山雾。
雾里分不清方位,却传来谁在吹笛子的曲声,笛音婉转,如泣如诉。
杜蔓枝听见笛声底下细碎的声响,就像无数只虫足在地面上摩擦。
这很对得上她对蛊师的固有印象,那家伙就是养虫子的,攻击方式显然就是驱使蛊虫。
只是这数量让她稍微有点意外。
对付数量庞大的虫群,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用火烧。
可是这座山里有硫磺,万一让这东西烧起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真怕丁翠云就被安置在山上,别被浓烟呛死了。
杜蔓枝散开灵觉,攻守情形瞬间倒转!
原先她戴着隐身符上山,她一到,对方立刻有所察觉,所以她猜测蛊师在山脚布置了侦查小队——
有些虫子不靠视觉,而是用气味和温度判断是否有人经过。
白雾展开之后,杜蔓枝固然看不清虫群靠近,同理,蛊师也看不见她啊。
接着,她拍了一张遮蔽气息的符咒。
不出所料,蛊虫循着气味找人,冷不丁弄丢了目标,虫群顿时发生骚乱。
她散在周围的灵力可以捕捉到它们的一举一动,而她在蛊师眼里是隐形的,雾里的虫子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笛音一顿,变了个曲调,仿佛在安抚。
蛊虫安静了,依次向四面散开。
它们在寻找敌人的坐标。
杜蔓枝又怎么会让它们这么顺利地找到?
她一边走,一边在路上留下一点沾有她气味的小玩意。
蛊虫每每因为这些小东西聚集起来,好像有所发现的样子。
事实证明那全是恶作剧。
笛音乱了。
正如幕后操控者的心也乱了。
此时,杜蔓枝已经走到半山腰。
她惊讶地发现,这座无人居住的荒山,不知何时竟然建起茅草屋!
眼前是一个小型村落。
稻草人脸上画着夸张的笑脸,热情地挥舞蒲扇。
村口站着一对夫妇,比后面那十几个村民的衣着更整洁些。
瞧这带头的架势,杜蔓枝猜测他们是村长两口子。
村长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僵硬地摆动手臂:
“有贵客至,不胜荣幸。”
“进来喝杯热酒如何?”
他的声音像从破风箱里传出来的。
杜蔓枝与他们浑浊的眼珠子对视,这才意识到,他确实是在跟她说话。
也就是说,她的隐身符失效了!
她左右查看,发现原因在于篱笆上挂着的那些镜子!
用血液绘制着古怪图样的镜面,角度各不相同,但是都对准了她上山的必经之路!
杜蔓枝忍着空气中的腐臭味,打量茅草屋张贴的红绸和囍字,说:“村子里今天办喜事?”
村长老婆僵硬地转过头,半张脸被野兽啃过,牙印边缘有蛆虫缓慢攀爬。
她笑呵呵的:“犬子成亲,都来喝喜酒啊。”
杜蔓枝哦了一声:“怎么不见新郎官和新娘呢?”
村长老婆的智商不高,理解不了这句话。
旁边的村长朝着杜蔓枝急走两步,眼珠里的贪婪让人无法忽略:“……拜堂,贵客一到,即刻让他们拜堂!”
杜蔓枝心里有了计较,淡淡地说:“那还等什么呢,前面带路吧。”
村子不大,从外面看最多只有十几户人家。
然而她才走过村口,里面突然热闹起来。
唢呐手到处吹吹打打,一条黄土路望不到边际,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人嬉闹着说要看新娘。
一个头骨被啃了一半的小孩好像没有大人照看,跌了一跤,正好摔在杜蔓枝脚边。
他下意识抱住头,仿佛害怕被人踢打。
杜蔓枝没动,她静静地看着小孩自己爬起来。
哪怕他用白骨化的小手扯了自己裙摆,杜蔓枝也没吭声。
小孩在她腿边小声说:“别去,姐姐别去……”
杜蔓枝摸出一块糖给他:“知道了,去玩吧。”
其他小孩见他得了糖,一张张腐烂的脸上黑气弥漫:“我也要糖!”
“先给我!”
“傻大壮,把糖交出来!”
杜蔓枝问小孩:“你叫大壮?”
小孩紧握着糖,目光灵动却自卑,下意识把破损的头骨藏到她看不见的那面。
“嗯。”
他似乎下了大决心,抓住她手腕,带着她撒腿就往村口跑。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四周的大人全都露出可怕的鬼态,青面獠牙,伸长了指甲来抓他们。
“别让她跑了!”
“抓回来!”
“拦住他们!”
杜蔓枝在跑动中还有闲暇问大壮:“新娘叫什么名字,她在哪?”
大壮:“听说叫什么云……她不在村里,你被村长骗了!”
说曹操,曹操到。
村口就在眼前,村长夫妇领着一帮男人挡在道路中间。
“客人,说过留下喝杯喜酒,怎么能不告而别呢?”
随着这段话断断续续地吐出,他还算完整的面孔一阵抽搐,烂葡萄似的左眼珠掉出了眼眶。
眼珠子骨碌碌地滚到杜蔓枝的鞋子跟前。
杜蔓枝和它对视两秒,毫不犹豫地伸出脚。
啪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