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头发一样，都很漂亮。
“戴上这个，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瑟茜将她在衣帽间里翻出的眼罩递给他。
眼罩的左眼被剪刀裁剪了下来，裁剪手艺有些差，所以线条乱糟糟的。
“好。”
这眼罩像是一道开关，将他束缚了起来。钥匙在瑟茜手上。
“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又一次做出了承诺。
·
想起这些回忆，瑟茜眼角带笑，又忍不住抬眼去碰了碰他的眼睛。
异种又如何。瑟茜想她真是个离经叛道的贵族。
明明异种和联邦已经水火不容了，而她身边藏着一个异种。
她问：“怎么取下来了？”
银解释着：“眼罩脏了，等干了之后我再戴上，小姐。”
瑟茜“哦”了一声，没多纠结。
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抿抿唇。
“之后，在人前就别叫我小姐了。”
小姐小姐这么叫着，容易引人注意。
瑟茜瞥了他一眼，轻啧一声：“可以叫我瑟茜。”
没有犹豫一秒钟：“好的，瑟茜...小姐。”
瑟茜抱着黑金，又问他有没有准备他们赶路的马匹。
光靠双腿赶路，可能还没被公爵府的人抓住，瑟茜自己就坚持不住了。
“准备好了小姐，在前院。”
瑟茜点头，又摸了两把黑金，摸得小猫都开始在怀里呼噜呼噜了之后，她吐了口气，不紧不慢和他说着之后的打算。
“我们要去帝都。”
瑟茜神色严肃了起来，讲起正事来，碧绿色的眼睛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得尽快去。不然他们找不到人，也会狗急跳墙。”
现阶段，怕失面子、怕普尔人觉得他们不诚信毁约，凯恩公爵肯定不会大张旗鼓找人。
但是要是一直找不到她，肯定也会撕破脸皮。那个时候就不太好办了。
“帝都那边...有人愿意庇护我们。”瑟茜眯了眯眼睛，“继承权变动这个遗留问题，还没解决好呢。”
说完，她笑了起来，有些狡黠：“银，我才是那个最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是吗？”
银非常认同的点了头：“嗯！”
他的小姐是最棒的！
在这洋房休整了几个小时，瑟茜还悠闲的睡了个午觉，吃了银不知道从哪儿端出来的下午茶。
明明上午还在逃跑，但瑟茜发现这种生活认真过的话，其实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差？
她的好执事先生，全部都准备齐全了。在这个小破屋里，她现在享受到的，和在公爵府没有太多差异。
她的小执事真是悄悄做了好多准备呢。
瑟茜低头喝了口热乎乎的黑茶，不自觉眉眼带笑。
他们计划的是晚上出发，夜黑风高的时候最适合逃亡。黑夜是他们的庇护神。
晚饭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餐，有她最喜欢的黑松露小羊排，甚至还抿了两口醇厚的葡萄酒汁。
她忍不住喟叹一声：“跑了也挺好的。”
银听到后笑了笑，手里分切羊排的动作更认真了。
等到深夜，他们终于开始朝帝都出发。
他们两个都是轻装上阵，除了一只猫外，只带了钱财。
不过，银拉着她，还给她做了些许伪装。
他的眼罩重新戴了上去，将他的异瞳遮了起来。
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一顶亮黑色顺滑的假发，拿在了手中，准备给她戴上。
瑟茜下意识拒绝，她才不要戴上这顶假发。她那一头漂亮的金发是她高贵的象征。
面对她的抗拒，银自有办法，他温和解释着：“可是小姐，这样离开的话，谁都知道你是贵族了。”
他接了句：“容易引人注目。”
瑟茜标志性的金发和绿眸，还有娇艳的脸蛋，太难忽略了。只要见过她的人，都难忘记。
没办法。瑟茜轻易就被劝服了。低下头，难得乖巧起来，等银帮忙将假发戴上去。
亮眼灿烂的金色很快就被这乌黑柔顺的黑发完全遮盖起来。
但即便如此，黑发绿眸的少女，也漂亮的惊人。
银悄悄盯着小姐，喉咙不自觉吞咽了几下才将躁动的情绪安抚下去。但手还是忍不住抬起来，趁小姐不注意的时候，温柔在她头顶抚了又抚。
他舍不得的放下手，背在身后，又挠了挠停留在手心柔软的触感：“好了，小姐。”
瑟茜也有些好奇的抬手摸了摸。她第一次戴假发，可惜没有镜子。
“我这样，好看吗？”黑色的头发颜色和她适配吗？看起来会不会奇怪？
瑟茜想着，又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弯腰。
“好看的。小姐最好看了。”
银说完，又听话的靠了过来，眼睛垂下时不小心和小姐对视了。
被小姐那双眼睛柔和的注视时，银一边心颤悸动，脸红耳赤，一边却又想将视线更下垂些。
他的卑劣心作祟。
一面觉得自己不值得小姐这么看着他的，一面又想得到小姐更多的注视，想要小姐只看着他。
“别动。”瑟茜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不准低头逃避。
瑟茜认真看着他黑眸里面清澈倒映着的自己，左右转了转脖子，发现自己和这黑发，挺适配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奇怪。
她松了口气。
贵族小姐当久了，偶像包袱挺重的。
两匹骏马从前院被银牵了过来。
瑟茜久违的骑上了马。她从联邦公学转学之后，就再也没有骑过马了。
她的父亲美其名曰：你要做个贤良淑德的淑女，怎么能骑马呢？
黑金被银抱在了怀里。
因为论马术的话，银这个后学的人，马术比她还精湛，简直是后来居上的典范。
瑟茜骑上马后，身体久违的兴奋了起来，碧眸里闪着跃跃欲试的野心。
一牵上缰绳，没等身边的银跟上，瑟茜就驾着马开始驰骋。
头发在黑夜中飘荡成了水波纹，瑟茜脸上也泛滥起了笑容，似乎又回到了在联邦公学上学时恣意妄为的生活了。
不过骑马骑着骑着，就变得无聊了起来。
因为没有热血竞技，只是单纯朝帝都逃亡。
并且没过多久，瑟茜就感觉大腿摩擦的地方开始产生疼意。
她穿的衣服薄，她感觉再继续骑下去，这衣服都会被磨破。
原本的兴奋被这种疼痛取代。她的身体果然是被上流贵族生活全部腐蚀了，吃一点苦都觉得折磨。
瑟茜娇气，但是也懂时局，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点疼痛的时候，她准备忍忍。
但旁边的人一直都在观察她的状态，见到她稍微蹙点眉，浮出些许烦躁神色，就忍不住骑马跑到她前面，将她拦了下来。
银比她更担心她受苦。
“小姐，我们休息一会儿吧。”银担心的看着她。
瑟茜体会到了银对她的纵容。他真是体贴的执事。
不过瑟茜摇了头：“不了，我们继续走吧。”
这点痛她还能忍。
并且晚上赶路是最安全的。白天容易被发现。
他们计划的就是白天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养精蓄锐，晚上奔波赶路。
他们现在离开才过去一个小时，要是这种节奏，走走停停赶路的话，瑟茜想，可能他们还没有出里斯城的范围，就被逮回去了。
“小姐...”
难得银没有立马同意她的话，犹豫的又劝了她一句，让她休息一会儿。
瑟茜挑眉，警告似的瞪他一眼，像猫咪一样瞪圆了眼睛：“你别当我跑路的拦路虎啊！”
他这才放弃：“好吧。”
不过逃跑真的很累，瑟茜开始考虑要不买辆马车吧？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马车太慢了。还是骑马来的容易些。
瑟茜一晚上咬牙坚持着，只在路上短暂休息了一次，休息了不到半小时就催着银继续上路。
等天边微微亮起些许鱼肚白，他们俩顺利到了里斯最北边的一个小镇上。
而这个小镇再往北一百里，就出里斯的范围了。
怕两个人太过显眼被人注意，银让瑟茜现在这处的小树林等着他。
黑金也被转交进她的怀里，像个暖炉。
“小姐，你在这里先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
他这么说着，但脚步一动不动，粘在原地。他很担心。
于是瑟茜听到了好多唠叨。
“小姐，你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小姐，这个给你防身。”
他塞过来一把匕首，不知道之前被他放在身体哪个位置，塞到她手心时，刀柄是暖暖的体温。
“小姐，要是有人过来，你找个地方藏好，等我去找你。”
“小姐，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很快回来的...”
“......”
絮絮叨叨的让瑟茜不耐烦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唇，物理让他闭嘴。
瑟茜没好气的把他往外推：“别耽误时间，快去吧。早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银这才不舍的离开，然后争分夺秒的去镇上打探消息，顺便找个地方休息。
瑟茜在小树林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赶路一晚上，她感到疲惫。抚摸黑金都没有更多力气了。
很想闭眼睡觉，但还是努力睁着，她不敢睡。她还要等银回来。
她很少这样熬夜，近两年几乎没有晚睡过。
只有那会儿在联邦公学时，为了完成老师教授布置的作业，她才通宵达旦的熬夜赶作业学习。
瑟茜总是怀念在公学的那段日子。她该接受继承人教育，而不是去女校学习那些贵族礼仪、学习插画、联谊这些。
而造成这样结果的，是联邦帝国三年前突然颁布的那条法规——取消女子顺位继承权。
不过百年，克里斯蒂娜女王陛下的继承法就被这样轻巧的推翻了。
真是可笑啊。
这条法规出台的仓促，上议院83:37的投票结果，仅一次会议就通过了。
很少人收到风声，被打个措手不及。
瑟茜就是法规“受害者”。
轻飘飘就失去了继承权。从联邦公学转去了女校，和爵位继承权猝不及防的告了别。
以一种很荒诞的方式从爵位争夺、权力中心离了场。
受影响的人很多，那阵子整个联邦都闹得不安生。
不过很快就被那些既得利益者镇压了下来。
瑟茜虽然没有参与这场博弈，但是也大概清楚这是谁与谁之间争夺的产物。
皇室继承战争的炮火，过分的波及到了其他人。
瑟茜生气，但一个公爵大小姐在那水深火热的局势里，起不了太大作用。
在这个社会，还是得需要有权力，才不会俎上鱼肉。
瑟茜的权欲不断因为这些‘被迫’而变得迫切起来。
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本来就属于她的爵位，她要拿回来。
她才是公爵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而不是那个非婚私生子。
瑟茜去帝都，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虽然说是逃婚，但是瑟茜并不想过那种平民生活。她这种被养出来的贵族小姐，一辈子过不下去那种日子。
她要去帝都找帮手。
大皇女殿下，愿意帮她的。
“小姐！”
瑟茜想的出神，听见这道声音后才回神过来，但表情还带了两分茫然。
“小姐，我回来了。”
因为想快点回来找小姐，银这一路都是飞奔着前进，停在她面前时，胸腔忍不住的起伏喘着气，混杂着粗砺的呼吸声。
他的小姐真乖。听话的在原地等着他。
这么想着，银脸上的笑容更为温柔了。
瑟茜见到他亮晶晶的眼眸，就知道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她也扬了个表扬鼓励的微笑。
“都好了吗？”
“好了，小姐。”
银朝她弯腰，伸出手：“可以去休息了，小姐。”
以为他是想拉自己起来，瑟茜下意识将手放在他手心。但下一秒，他一手搁在她的腿下，一手放在她的腰后，她瞬间腾空。
失重感传来，瑟茜惊呼一声，下意识双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怕自己坠下去。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她有些恼怒的捶了他一拳，感觉自己被戏弄了。
“你做什么？”
“小姐不是累了吗？”他眨了眨眼睛，似是无辜，又理直气壮，“我抱着小姐过去。”
他说完，怕她拒绝，又找了个理由：“我带着小姐悄悄进去，这样更掩人耳目，不容易被发现。”
瑟茜于是作罢，在他怀里规矩起来。
甚至她扭了扭身子，调整姿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享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