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停归看了明曦一眼,随即点点头,坚定道:“当然,我们要为所有人发声!”
在方停归等人的策划下,一场如火如荼的游行即将展开,政府方面似乎也得到了消息,一夜之间,街上突然多了许多巡逻的警察。
连一向爱开玩笑的康冠玉都难得地紧张了起来,喋喋不休地交待雁秋一会一定要注意安全。
康冠玉负责跟自己的记者朋友一起给他们拍照,和雁秋并不在一起。
临出发前,明曦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方停归和雁秋,把两张符纸递给了他们:“方老师,雁秋老师,这是平安符,很灵的。”
方停归看着崭新的符纸,有点想笑。
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按道理,他们这些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都不应该接受的。
但是方停归和雁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下来。
他们可以拒绝封建迷信,但是却不能拒绝一个孩子的好意。
看到两人收下了符纸,明曦才回到了学生队伍中,和大家一起举着旗帜。
丁秀曼也瞒着丁世贤偷偷跑来参加这次活动了,丁秀曼看到明曦回来,这才揪着她的衣服角,努了努嘴,挤眉弄眼地示意她往后看。
明曦奇怪地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傅荣也在队伍的最后面。
傅荣一脸的惶惶,仿佛还没搞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明曦回过头来,有点不高兴:“你怎么又在看他?”不会又要爱上他吧。
丁秀曼哼了一声,连忙辩解道:“什么叫我又在看他,我可没关注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头就见到他了……真是晦气。”
那么多人,怎么她一眼就看到他了呢。
傅荣那张脸在充满年轻学生的人群里,好像也没有那么显眼。
丁秀曼被方停归等人的激情感染,此时全心全意只有一腔的爱国热血,什么男女之情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且参加这场活动,也让丁秀曼这样热情开朗的人结识到了许多优秀的同伴,丁秀曼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继续念书下去,和明曦上同一所大学。
因为明曦的影响,未来的历史教科书上,又多出了一场原本并不存在的“五四余波”运动。
所有的学生都要多背一个知识考点。
教科书上对这场“五四余波”运动的描绘和介绍,整整用了半页篇幅。
1920年九月,上海教师连同学生们在市区集会,发起了一场如火如荼的演讲和游行,宣誓和军阀派势不两立。
当日上午,政府出动多名持械军警闻风赶来。
……
大家手挽着手,共同高举旗帜,一边走,一边高喊诉求口号。
街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还有一些媒体记者,国内外的都有,大家纷纷拍摄了无数的照片,可这些照片绝大多数都在后来被政府所销毁。
只有一些外国记者能够保留一些底片,在新华夏成立之后,被政府所找回,刊印出来。
四处逐渐传来奔跑声,无数的脚步匆促而来,大批警察赶到,领头的警察朝天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声震慑住了所有人,一些学生开始慌张,大家都害怕起来。
傅荣更是被吓懵了,慌张地就要往外逃,他只不过是随从众人,和同学们一起来参与活动,并不知道这场活动的严重性。
而且法不责众,这里有这么多人,政府应该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但是傅荣想错了。
一些警察开始挥舞着手里的警棍,痛殴那些面不改色坚持前进的学生。
丁秀曼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人群拥挤,哭喊声一阵接着一阵,丁秀曼忍不住脚软了,就要瘫倒在地上,却被明曦及时拉住。
她们跟随着逃命的人群被挤在了后面,远远地和前面的方停归等人隔开了。
“方老师!雁秋老师!!”丁秀曼着急上火,拼命地冲前面大喊,但是周围一片熙熙攘攘的哭喊声,她的声音逐渐被淹没。
一些学生被殴打之后,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奋起反抗,几个人一起抱住了一个警察,有用手捶打的,也有用脚踢的,场面变得更加混乱起来,教师学生和警察们混战了起来。
“砰!砰!砰!”前方骤然爆出巨大枪声。
一股鲜血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丁秀曼全身发抖,手脚发冷,整个人都要瘫软下去,眼前什么也看不到,耳朵之中一片轰鸣声,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只不过是行使自己的权利,政府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丁秀曼紧紧地拽住了明曦的衣服,猛一抬头,却发现对方面色平静,表情中甚至带着一丝漠然,好像在看一场无关痛痒的戏剧一般。
她的表情漠然令丁秀曼感到割裂不适,仿佛只是披着人皮的——某种东西。丁秀曼握着明曦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明曦:“快走,不走我们就要去蹲局子了。”
眼看着前面的人倒下去,一大堆警察朝这边赶来,明曦眼疾手快地拽着丁秀曼狂奔。
等跑远了,丁秀曼才忍不住哭出了声,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哭得直打嗝:“方老师……雁秋老师,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们不会出事吧?”
明曦看了丁秀曼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场“五四余波”的伤亡人数,后世只记载了寥寥几人,还有一些人因为时代的特殊性,而无法查证考究。
方停归和雁秋都死了。
方停归帮雁秋挡了数枪,雁秋没有放弃他,拖着他一起跑的时候,也被打中了两枪,一枪正中头颅。
人群散去之后,街面上只剩下尘土和暗红色的鲜血。
还有一张沾染上点点血迹的平安符,上面覆盖着许多匆匆踩过的脚印。
明曦蹲下身子,捡起了这张平安符。
方停归的这张平安符在半路上掉了,而雁秋则是把平安符转送给了自己的男朋友康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