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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对着那个女服务生做了个动作。那人马上凑到朱雨深面前问道:“先生你们吃好了,现在买单吗?”
朱雨深硬说是。
那个女服务生便在单子上划了几笔,说出了他们这一顿消费了多少钱。来不及慢慢思考,朱雨深只有硬着头皮掏出了皮夹了,把钱付给了她。付完后,他的钱包里就剩下几个硬币了。
付完钱,那个女服务生就开始收拾桌子了。朱雨深此刻却倒在椅子上不想动弹,娥皇也没动。
她说:“朱雨深,我们俩是已经出了五服的亲戚了。我前面说不会让你吃亏,就是说,你今天晚上可以把我包下来,我不收你钱。你要知道,从下午陪到明天早上,我要是侍候一个客户,可要收人家一仟多块呢。我们现在遍身都是商机;每个时间断都是挣钱的时机。今天我是可怜你,让你请吃顿饭,就让你包一个晚上。我真是做善事了,你还不赶快谢谢我?”
朱雨深听不下去了,他捶了一下桌子,狠狠地说:“你滚吧,我再也不愿看见你!”说完,他扬长而去,这一刻他才觉得爽。
走出那家饭店后,朱雨深对着娥皇上班的那家酒店狠狠地吐了口痰。然后他敏捷地上了公交车,他想早点离开这里。
在公交车上,他真的想吐,更想抽自己两个耳光——自己怎么就随这个女人去吃饭了呢?把身份证塞给她不就完了吗?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觉得自己愧对肖蓉。虽然这些钱他是准备来杭州玩时花费的,但他绝对没想到结果竟是陪邢娥皇吃顿饭,把钱就折腾完了。
回到他们住宿的旅社后,老马他们还没回来。朱雨深灯都没开,就和衣躺在了床上,他心里难受。黑暗之中,他做了一个决定——明天不跟他们去四季青大街购物了,这样还能省一点。
但身上没钱了还是不行,他准备先问老马借点。迷迷糊糊间,房间的灯亮了,原来是老马他们回来了。他们也不管朱雨深已经睡下了,三个人都挤到这个房间,咋咋糊糊地说着话。每个人嘴里、鼻孔里都喷着很浓的酒气。他们采购了不少东西,包括龙井茶和当地特产。
吵闹了一阵后,大刘和孙伟终于滚回自己房间了。老马在理着自己东西。朱雨深翻了个身。老马走过来掀了一下他的被子说:“你个臭小子,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你下午去哪了?”
朱雨深说:“不是跟你们讲过了吗,去给一个亲戚送身份证。”
老马“噢”了一声。这时,他拿出了皮夹子,在点着剩下来的钱。
朱雨深睁大眼睛,看到他还剩了不少张百元大钞,就揪准时机,说向他借一佰元。老马随即抽了一百元放到他面前。说时迟,那时快,朱雨深飞快地接过来压到自己身下。
果然,老马随即又有了别的说法,他说:“咦,不对啊,你今天买东西了吗?”朱雨深摇了摇头。
老马又说:“那你怎么要向我借钱?昨天我看你不是带了不少钱吗?而且你又不是瞎花钱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哦,我知道了,你下午单枪匹马地活动,别是一个人去娱乐场所爽去了吧?你可是大爽了一吧,把带的钱折腾完了。真人不露相啊!真有你的。你可真是个满嘴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家伙,哥几个自叹不如!我说你这么做,你们家那个小辣椒婆娘知道了不扒你的皮才怪呢!回去我就告诉她。我不管你了,谁叫你一个人去吃独食呢。”
老马这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朱雨深听起来很刺耳,也弄得他很难堪。他说:“实话跟你讲了,今天我是请那个亲戚吃饭把钱花光了,这不也正常吗?”
老马想了想说:“不对呀,你说你那亲戚在这里混,你来了他应该尽地主之宜,请你吃饭啊。再说吃一顿饭犯得着花那么多钱吗?”
朱雨深说:“这又不是我决定的。我就不能多花点钱上档次一点,请人家吃饭吗?”
老马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了。他洗漱完了后,躺到床上,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说你见的这个亲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是不是个年轻女性?”
朱雨深一惊,他掩饰道:“哪有那么多年轻女性?是个兄弟,多喝了几杯,我这不醉了吗?”
老马这才不再追究了,一会儿后,他似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朱雨深还是和他们三人一起去了四季青大街,他用老马借给他的钱买了一点当地特色小吃。他致所以这么做,是怕大刘和孙伟觉得他另类,从而再追问他什么。
逛完四季青大街,已是中饭时间了。四个人找家饭店吃了中饭,同时在超市买了晚上吃的东西,就赶到了火车站。火车于下午两点半钟准时开车。
随着列车的缓缓开动,秀美、整洁而又繁华的杭州城渐渐退后了。转了一个弯后,西湖大酒店那座高楼出现在朱雨深的视野里。他想到了娥皇,她那张美丽而又阴鸷的脸,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由于视野关系,西湖大酒店那座大厦变得越来越小了。再看上去,几乎和在柳浪闻莺处所看到的雷峰塔差不多大了。朱雨深的心里把娥皇和白素贞作了个比较——
这白素贞是被人关在塔里,她一心想获得自由,过上凡夫俗子的生活。而娥皇恰好和她相反。娥皇鄙视凡夫俗子的生活,她追求富贵与奢华;她绝不甘心嫁给一般的男人。为了这,她情愿把自己禁锢在那个巨大的塔里。那么,她的精神家园是什么样子呢?他捉摸不透。
在火车驶到郊区后,窗外到处绿树成荫。那些别墅造得都很美,是欧洲风情的建筑,想必这里比皖南发达多了。跨过一条河后,火车就驶进了ZJ西部山区。
朱雨深给肖蓉发了条信息,说他晚上回来,到家大约十点钟,晚饭在车上解决了。火车一路上开开停停,到达芜湖站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一出站,老马就去和一辆出租车主谈判。
谈好价格后,几人把东西放到后备箱,然后车子一路向黄镇方向急驰着。四个人已经感觉到累了,都闭上眼睛打瞌睡。等朱雨深睁开眼睛时,车子差不多要到黄镇了。
车子到达新街时,朱雨深先下了。他打足了精神,心情也比较激动,狂奔了几步来到自己家门前,迫不及待地进了屋。他打开了房间的灯。
与他想象的一样,肖蓉侧睡在床上,她睡得很香。朱雨深没有惊动她,他坐在床头柜上仔细端祥着她的腮。那脸上的皮肤是洁白而细腻的,他的心里涌起了无限爱怜。
洗涮过后,他上床了。这时肖蓉也醒了,她说了声:“你回来啦,我等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上来抱住他,就又睡着了。
此刻,朱雨深的思绪在剧烈地翻腾着。他想起了娥皇以前对自己的歧视,以及昨天下午对自己的辱骂与诅咒——咒他因为穷,干脆一辈子打光棍算了,不然是害了人家女人!可见,他一辈子都将不被娥皇及那些亲戚看好。
而当前,肖蓉又温柔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并已是属于他的人。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境遇,就这么集聚到了他一个人身上。他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是虚幻的,他连哭的心思都有了。眼睛里湿了后,他赶紧熄灭了灯。
开学那天,黄镇中学人声鼎沸。朱雨深在帮忙给学生们发新书,忙了一上午,感觉腰很疼。中午时,他到老马那里坐一会儿。老马因为才调过来,还没有房子,就在单身宿舍搞了两间。他老婆也过来了,她就在自家门前开了个小卖部。
朱雨深来了后,老马老婆给他让了座。这时,他们家小卖部周围已经聚了好几个妇女外加几个学生。这些妇女都是这些学生的妈妈。她们穿戴及言行举止都显得比较土。马夫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们说着话,她的态度显得很傲慢。
马夫人扭过头来问朱雨深:“这个学期你带哪个班?”
朱雨深说:“还是三(2)班”。
马夫人说:“这个班还不错,爱学习的小孩子不少,调皮捣蛋的也没几个。你们马校长可就辛苦了,干着副校长,学校还分配他做三(4)班的班主任。这个班真的很乱,净是些不学好的学生。特别是他们班的那几个大女孩子,身体发育的早,整天就知道打扮,没啥心学习,搞得花里胡哨的。听说她们还操人家蛋,搞得那个成绩顶好的男生也没心思学习了。这几个害人精!我说她们咋就不跟我们家丫头学学呢。我们家丫头成绩又好,又斯文本分,现在就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了!”
马夫人的这段自卖自夸的话,朱雨深听着头皮发麻,他准备离开这个地方。这时,他班上的一个女学生的妈讲话了。她冲朱雨深和马夫人说:“我们家丫头十七岁了,中规中矩的,从来不学坏。做作业也很认真,也讨人喜欢。朱老师你说是吧?”
朱雨深和马夫人同时去看她家女儿,那是个小个子、土气的女生。朱雨深对她印象不深,尽管他已经当了一段时间三(2)班的班主任了。此刻,她的鼻子下方似乎还有鼻涕没擦干净。
马夫人看了她后,“哇”地一声,做出了要呕吐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