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早,天边微亮。
白家。
“宝,妈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鸡汤面,快尝尝。”
白母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声音略显哽咽。
白悠悠刚梳好辫子。
听到白母的声音后,她当即转过身。
“妈,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白悠悠怎么会不知道昨晚家里并没有炖鸡。
现在白母却端来了鸡汤面,她下一秒就猜出白母怕是熬了一整夜。
鸡汤面看似简单,其实做法十分繁琐。
通常白母会提前将老母鸡小火慢炖,至少都得四个小时。
这样才能保证肉质入味,且汤鲜美。
待老母鸡炖好,白母会做个煎鸡蛋。
然后煮一两的碱水面。
在碗中放入适量盐,再加两勺鸡汤和鸡油。
把煎蛋放到面上,撒上葱花。
白母笑了笑,把碗放到白悠悠面前。
慈爱的眼神紧紧粘在她身上:“妈这是高兴,快趁热吃吧。”
“以后,可能就不能经常吃到妈给你做的鸡汤面了。”
话说到最后。
白母忍不住红了眼圈。
白悠悠深深望了她一眼,鼻子隐约发酸。
她沉默着点点头,拿上筷子,夹起煎蛋咬了一小口。
油香混合着老母鸡汤的香气,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她随即又挑了一簇面条送进嘴里。
面条非常筋道且细腻,每一根都裹满了汤汁。
热气迎面扑来。
白悠悠顿时觉得双眼变得有些湿润,鼻子更酸了。
她一直没有说话,就这么埋着头。
白母坐在她身旁,笑中含泪地静静看着她。
直到整碗面条下肚,白悠悠喝下最后一口汤。
这是她唯一一次能全部吃干净。
她一边拿出手帕擦嘴,一边笑着说:“妈,你做的鸡汤面最好吃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眼眶变得极红。
看她这样,白母心里堵得不行。
她当然知道白悠悠这是不想当着她的面哭出来,是不想惹她伤心。
白母双唇颤了颤,轻轻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勺。
“如果以后你想吃了,就告诉妈,妈给你做。”
白悠悠动作温柔地抓住白母的手,且握在手心。
虽说白家条件很好,两个嫂嫂也常常帮她做家务。
但白母的手心还是有不少茧子。
同一时间,白悠悠的视线扫向她的头发。
一眼便瞅见黑发中夹杂了至少一半的白发。
白悠悠知道这是人年老后正常的现象,但还是忍不住心里难过起来。
白母其实很爱漂亮的。
白悠悠记得自己十岁那年,那是白母第一次长白头发。
当白母从镜子中看到那几根白发后,足足难过了好几天。
她拉着白悠悠,让她帮自己把这些碍眼的白发全部拔掉。
当时的白悠悠还很疑惑,硬生生把头发扯下来得多疼啊,她舍不得对白母下手。
但不料白母十分坚持。
打那以后,只要白母发现自己长出白头发,就会第一时间让白悠悠帮她全部扯下来。
直到白母的白头发越来越多。
她没有再让白悠悠帮忙。
而这时候的白悠悠也明白了,白母是在害怕。
因为白头发的出现,意味着衰老。
她是在怕自己一天比一天老。
想起往事,白悠悠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眼前的白母和她记忆中的相比,不就是年老了许多吗?
“妈······”
“我,我帮你扯白头发吧。”
听到这话时。
白母蓦地有些发愣。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
紧接着,她上半身躺在白悠悠的腿上,背对着她。
白悠悠悬在空中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她努力抚平自己的情绪,调整呼吸。
学着小时候那样,将白母的头发散开,然后拿起桌上的木梳子,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地将白母的头发全部梳开。
以前为白母扯白头发时,白悠悠还需要一直翻来覆去的找。
但现在却不用了。
白悠悠死死咬着下唇,眼圈早就红得像兔子。
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溢出。
她挑起众多白发中的一根,缠绕在指尖上。
然后轻轻往外一拉。
接着,白悠悠下意识伸出左手,像以前那样,怕白母疼,所以将手按在扯掉白发的地方,轻轻揉了揉。
做完这些后。
只见背对着她的白母,突然整个后背都颤抖起来。
“妈······”
白悠悠担忧地唤了一声。
白母快速擦掉糊了一脸的泪水,撑起身子。
强颜欢笑道:“妈没事。”
“妈就是······”
“妈就是舍不得你啊,宝······”
看见她这样,白悠悠难过得不行。
她张开手抱住白母。
哭着说:“妈妈,我不嫁了!我就留在家里陪着你和爸爸!”
白母反抱住她:“傻宝,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说这种话。”
说完,她抬手抚去白悠悠脸上的泪,继续说:“不准哭。”
“宝,妈知道,你季叔和安姨对你是很好。”
“但如果有一天你受了委屈,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你一定要告诉我和你爸。”
“知道吗?你答应妈妈。”
直到现在,白母依旧担心着白悠悠。
白悠悠点头,保证道:“妈你放心,我答应你。”
听到她的话,白母这才笑起来。
白悠悠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女儿。
别看白悠悠是那个性子,但其实她心底是很柔软的。
要是她以后当真受了什么委屈,为了不破坏白季两家之间的交情。
她绝对会忍气吞声的受着。
白母拿过手帕,一下又一下地为白悠悠擦去眼泪。
“宝,不兴哭了,去洗把脸,再化个妆。”
“我们悠悠啊,是最美的新娘子。”
此时的白悠悠乖巧地点头。
她吸了吸鼻子:“妈,你能帮我化妆吗?”
白母出生在资本家,战争爆发后,原本她应该随着家里人一起坐轮船去国外的。
可当时的白母满腔热血,不愿离开脚下的故土。
她毅然决然的成为了一名女红军,也因此认识了白父。
谈及姑娘家的化妆打扮,白母最是拿手。
听到白悠悠的要求,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好。”
这下白悠悠的坏心情被冲淡许多。
她兴高采烈地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我去洗把脸,妈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