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来,童石不过就是玉庚戏班的一个武生戏子罢了。可是在赵婉的眼中,童石是与众不同的。在她第一次见到童石登台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寻常的武生要出挑,就必须要做到功架好,唱念的功力也要求极高。就如童石所擅长的《长坂坡》,并非每个武生都能演绎的出来。
赵婉喜欢童石的高亢嗓音,也喜欢他字正腔滑的铿锵之气。戏剧的音韵、感情,早已经与童石本身融为一体。那个戏台上的童石,在赵婉心目中是熠熠生辉的。
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温软、柔热的气息,彼时童石身上穿着一件简易的戏服。他望着赵婉,看她微微颤动的面颊,还有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的手臂,就那样尴尬地站在他的面前。
“童石……”
赵婉这一声喊,叫童石心下不由得一凛,他分明感觉到心下一阵阵的揪紧。
他不得不闭上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什么也没多说,快步下了台阶离开了这里。
空荡的走廊上,只留下赵婉形单影只。她只觉得脚上有些发软,整个人都不自禁地摇晃了起来。
童石对赵婉的抗拒和冷漠,却并没有叫赵婉止步。她不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一切,只愿意相信自己心下所感受到的。
她分明知道他的心是温热的,一次次的拒绝不过是因为那些世俗的偏见罢了。
待得赵婉回到府中,晏氏早已经站在济梅院中久候多时。
“倒是还晓得回来……”晏氏实则早已怒极,面上却仍旧竭力保持着平日里的风度。
“先进屋再说。”晏氏转过身,要赵婉一块进去再说。这并非是商议的口吻,是一种凌驾于小辈之上,不容得辩驳分毫的命令。
赵婉跟着晏氏进了闺房,心下却仍旧牵挂着今日在留园所见的种种,难免面色凝重。
“这些妖邪之物,今日我通通都给你烧光了!”晏氏关了门,将案上的几卷画轴通通扔到了地上,恨声道:“婉儿,为娘都是为了你好。为何你总是这般想不开?”
画轴在地上滚了几滚,俏似童石的身姿和面容,随着画轴的散落渐渐现于眼前。实则这都是童石在台上惟妙惟肖的风姿旧影,也是赵婉久藏的心头宝。
赵婉的眼眸从那些画轴上缓缓抬起,凝视着晏氏,眼里满是不甘和倔气。她不愿听母亲这样数落她的心头好,更不愿就此与童石道别。
晏氏吁了口气,忽而开了门出来,而后将地上一张画轴甩了出去:“来人,点火!将这些会勾魂的邪物全部烧掉!”
赵婉眉心一皱,眼眶一下就跟着红了起来。
底下小厮利落地架起了火盆,见赵婉不吭声,晏氏又复又扔了一张出去:“烧!火烧的越大越好!”
“母亲!”赵婉扑跪在地上,眼泪大珠小珠落玉盘地滚落了下来:“算我求求您了,不要烧我的画!不要烧呀!”
外头火盆里,火焰早已熊熊燃起,画轴在里头瞬间烧成灰烬,院子里处处飘散着浓烟的味道。
晏氏擎住赵婉的下颌,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痛心疾首道:“婉儿,你虽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可是我待你视如己出,百般疼爱!你是将军府的小姐,是名门闺秀,又哪里是外头那些下作东西可以攀附的上的?”
“你到底还年轻,不晓得这外头险恶。戏台上的那帮戏子,眼睛里的气儿专就是为了勾人的!你千万不能再糊涂下去了,这会害了你自己的!”
“不!母亲!你不可如此贬低童石!他不是下作的人,他是我心目中翱翔于天地的鲲鹏!”赵婉哽咽道。
晏氏眼眸也跟着泛了红:“你早就不知道自个已经深陷泥潭之中了,为娘要是不拉你一把,恐怕你早晚都要被他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