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福院。
钱氏斜靠在榻上,卢氏则坐在一旁。纱窗后透过的浅光,映照在卢氏的面庞上,显得她面色愈发苍白、憔悴。
自打赵延定去了江南办差以后,她没有一日是睡得安稳的,连带着眼上都挂着一层厚重的黑色眼袋。
不过她仍旧强打着精神,与钱氏说笑着讲一些不相关的闲话。
钱氏瞧媳妇如此,心下也是怜惜:“近日同哥儿与宏哥儿都感染了风寒,你辛苦照料好些日子了,也不必日日来我这里请安的。得空了,自个多歇着一些,养好身子最为要紧呢。”
“同哥儿、宏哥儿吃过几幅药便见好了,不打紧的,多谢母亲体恤,这都是我该做的。”卢氏笑道。
望着卢氏的眼眸,钱氏长叹了一声,不禁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挂念延定呢。他迟迟未归,怕是有事儿牵绊住了。别说你了,这些时日,我心里头也会七上八下的,总觉得难受着呢。”
听罢,卢氏将手叠在钱氏手背:“倒是我的不是了,惹得母亲伤心了。”
钱氏摇了摇头:“三太太昨儿个倒是来过一趟屋里…….”
“哦,三太太说什么了?”卢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想三太太一贯不爱说闲事,怎的突然来找母亲说话?
“说延定这脾气也是执拗,她舅父杜长淮几次请延定过府一叙,延定都推说公务在身不便前往。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说起来也是门连襟的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也得走一趟吧?”
“我是听说了,这延定到江南之后,三太太的舅父忙前忙后的打点,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延定这孩子,你最是晓得的。虽是读了不少圣贤书,却也总有钻死理不服输的时候。”
“这性子要说在京师时候也就罢了,朝堂上好歹有他父亲,家里头也有老太君坐镇,横竖都不至于出什么岔子。但是人在外头就不同了,到底人在屋檐下,若是不低头……”说到这儿,钱氏已经觉得有些疲惫了。
“前些时候,我托人捎去的书信上也说了,请他万事务必三思而后行,就当是让父亲、母亲,还有祖母都省心一些。算着日子,他怎么也该收到信了,可是一直也未有回复。恐怕是这会不知道为着什么事儿在暗暗着急上火,也便顾不上这一头了。”卢氏勉强笑道。
“难为你,处处为他思量,也不晓得他领不领你这份情。不过昨儿个姝儿倒是同我讲,她与荥阳的周老爷子飞鸽传书商议了一番,说是想南下去瞧上一眼。要是时机合适,便在那儿立一处龙骨的分销之地。”钱氏复又单手支撑起身子,低头啜了口茶水说道。
“母亲的意思,三妹要去江南么?”卢氏从钱氏手里接过茶盏,微微愣了愣。
钱氏道:“可不是嘛,姝儿说,江南向来是鱼米之乡,也是富足之地。虽然近年来天灾人祸,闹过不少事儿,还有流民在各处分散。可是那些城里头的世家,到底是几代家底累积下来的。各个财力雄厚,资产颇丰。”
“龙骨在京师里头,有圣上的御笔题字作保虽好,可是到底地方有限,要做上一笔大买卖,还得往南面去才成呢。”
“媳妇明白了,只不过江南如今这样不安定,三妹若是再去了,母亲能放心?”卢氏忧思道。
钱氏摇头笑笑:“儿行千里母担忧,一个延定就够我忧心的了,更何况多了一个姝儿呢?”
“只不过她要去便去,总不至于说我束缚了她手脚。要不然回头老太太从清山归来,这丫头还不得去老太太跟前告我一状呀?”
听罢,卢氏不禁低头轻笑了一声。
静姝一贯敢作敢当,又是个有主意的主儿,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