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夜里,静姝睡得很不安稳,胸前胸后都跟着出了成片的汗水。她不停的做梦,梦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前世的事情。
有时候是她在大殿之上向皇帝喊冤,有时候是有人来禀报说是赵彦明死在了关外。也有被欺负死的绿柳,满脸是血的夏姨娘等等。前世和现在的记忆混杂在一块,轮流在脑子里轮番转着,缠得她心擂如鼓,胸口都透不过气来。
静姝不得不在大半夜的时候爬起来,倚在床沿边上,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她难免想着,自己重生在这世上已经有一阵子了,如今夜里总是梦见故去的人,是不是代表着她所剩的时日无多了?
她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老太君”,更是觉得有种说不清楚的奇怪心绪在暗涌着。就这样睁眼撑到了天亮,她还是决定去老太君屋里看看。
那厢老太君屋里,这个时候正在床上歇着还没起来。突然听到屋外有动静,料着是杨嬷嬷端安神的药进来了。
“把药放桌上吧,我晚些再用。”老太君开口道。
半晌,也没听见人出去的动静,她索性起身来,这一下就看到了盈盈笑着的静姝。她未有料到静姝会在这个时候来,一下就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这个……这个不是杨嬷嬷来送就好了。你怎么还专门来这一趟,没有必要的。”
静姝把药罐放在边上,抬头笑道:“祖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怎么才回来又吃药?要么我叫大夫来看看,好不好?”
老太君清了清嗓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什么东西进嘴里都没味儿,夜里睡得又浅,难免精神头差一些。就吃一些安神的药便好,不用惊动外面的。”
“您这本来就有些脾虚,吃东西是要格外注意些。不能总是私下里有些小毛病,又吧愿意跟家里人讲,最后苦的还是你自己。”静姝轻声道。
脾虚……
这还是去清山时候才晓得的毛病,只有她和杨嬷嬷知道,也未有告诉第三人。这静姝又是从哪里晓得的?
老太君心下一时起了疑,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她想了想,又笑道:“瞧瞧,才多久不见你,发觉你比你母亲更能说道了。”
静姝“嗤”的一声笑,将药罐的药汁倒入茶碗里:“既然是安神的药,那便趁热吃了才好。凉了药效就不好了,又得劳杨嬷嬷多跑一趟呢。她本身就有老寒腿的毛病,也不消去折腾她了。”
老太君也没有转头去看静姝,不过接过茶碗,闭着眼睛咕咚几口把药给喝完了,连声道:“真苦啊。”
静姝笑笑:“不是您从前常劝着几个孩子说的嘛,良药苦口。”
祖孙两个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边上,两个人相对坐着,说一些不相关的闲话。老太君两只手平放在床榻上,她的手指修长,皮色黄中透白,指甲全都修剪的齐齐整整的。
只是她的右手,指尖似时不时的就摩擦着被褥,好像有些闲不住,就是找些小事消磨。
静姝又从旁边壶里拿了凉水过来:“说了这么一会了,该是渴了吧?这水凉快,你喜欢喝的。”
老太君没顾着多想,接过凉水又喝了两口。等到喝完了,一琢磨这话有些不对劲,一下就抬起头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静姝。
“你刚才在说什么?!”
静姝凝视着老太君,一字字道:“你从前就不听母亲劝,私下里总爱喝凉水。喝了一两次闹肚子也不管,脾气倔着呢。后来就专门躲在祖奶奶的屋里,偷着喝凉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老太君突然从床上一骨碌爬起,压着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