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常双手负于胸前，装模作样地开口。
“呐，你们都看到啦，我没骗人，是不是很简单？”
回应它的是一众白鹿学院学生的唾骂。
“你他么王八蛋！”
“艹尼玛的，狗东西！玩阴的毒害李鱼！”
不知常撇了撇嘴，伸出一根手指掏了掏耳朵。
“白鹿学院的学生就都是这样的素质？干嘛一个个都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恨不得吃了我一样，要是够胆，就光明正大站出来对我出手！不然就闭嘴！
“你们人类总说士可杀不可辱，我都把你们羞辱成这样了，怎么还没人主动出来让我杀一下？真是可笑……
“不会还真的妄想让你们毫发无损将老师救回去吧？你们人类就是这样贪得无厌，不想付出，又什么都想要！一命换一命，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交易！”
不知常说的当然是歪理。
可咎对人性中的弱点一直都了若指掌。
它们太清楚从哪些地方去攻击一个人的内心，可以取得最好的效果。
贪慕虚荣，便以钱色名利诱之。
正直无私，便以污蔑栽赃陷之。
胆小怕事，便以暴力威胁吓之。
温和善良，便以道理情义欺之。
简单点说，你越是在乎什么，什么就会成为你的软肋。
只要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可能做到对所有任何人和事都无动于衷。
故而除咎师和咎之间的战斗，远不止实力上的比拼，更是对人性理解深度的博弈。
可现在的情况是……不管是实力还是对人性的剖析，不知常都要胜过这些未出茅庐的学生太多太多……
大吼一通之后，不知常不再理会涤心屏里的叫骂声，它那狭长窄小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盯着涤心屏里的两个身影，似乎又有了新的打算。
“我听说，最近四大学院搞了个交流赛，你们白鹿学院有两个大放异彩的天才学生，一个叫萧炀，一个叫陆行简是吧？”
听到这话，卿伊瑟和邱若楠心中咯噔一下。
糟了！被点名针对了！
萧炀和陆行简从不知常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并不吃惊，双眼中的怒火已经压抑到极致，变成毫无波澜的漠视。
冲我们两个来了是吧？
萧陆二人同时往前迈了一步，站在涤心屏边缘。
不知常窃取到过四大学院交流赛的成绩单，白鹿学院排名靠前的学生它心中有数，也认得相貌。
“嗯，就是你们两个，对你们这种万众瞩目的天才，那我也拿出一些诚意好了。”
说罢，它的目光在剩下的老师中扫视一圈，拎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
这名女老师的黑色波浪卷发凌乱地散落眉间，显得有些狼狈。
彭忆慈在听到不知常说出萧炀和陆行简两个人的名字时，心中就暗道不好。
这两位学生不管是天赋还是心性，放眼整个白鹿学院历史上，就算不是前二，起码也能进前五，日后甲级是板上钉钉的事，极大可能可以冲击甲九。
要是他们二人遭遇不测，不夸张地说，对整个除咎界都是惨痛无比的损失……
而让彭忆慈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用来威胁萧陆二人的，竟然会是她自己……
彭忆慈像个木偶般被不知常控制住，飘浮在离地十米高的空中。
不知常沉声喝道：“这个老师，是你们所有剩下老师里面实力最强的，作为白鹿学院精心培养的天才，她应该没少指点你们两个吧？
“你们俩要是在乎这个老师的死活，还是那个规矩，站出来玩个游戏，当然这次要换个双人游戏，敢玩，就把这老师还给你们，不敢，就看着她死，这可是个乙级九阶的老师，够分量了吧？”
不知常连彭忆慈这种极有天赋，很大可能可以突破到甲级的老师都不在乎，正是因为老师们……不上战场。
他们只是在学校里教书育人，很少会跟咎有直接的战斗。
一个优秀的除咎师，当然离不开学院老师前期的栽培，但除咎这种事情……是很看重天赋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学生没有足够的天赋，就是再优秀的老师也不可能教出唐宋、定风波这样的人来。
所以说到底，良师易得，璞玉难求。
这也是咎相咎祖一定要打压优秀学生的原因。
谁知道白鹿学院现在的这几千名学生中，以后会出几个甲级？几个甲九？
不知常的提议一出口，吕思卿就立刻抓住萧炀和陆行简二人的手臂。
“不准出去！”
吕思卿说的不是“不要”，也不是“不能”，而是“不准”。
他在用老师的命令式口吻，阻止他的学生踏出涤心屏。
这时候的语气越强硬，说明吕思卿心中越害怕……
萧炀和陆行简对视一眼，没有急着拨开吕思卿的手。
萧炀指着涤心屏外一片血红色的地面，正色道：“吕老师，那里是倪老师的尸骨……这么些年，他对你和师娘的照顾，你比谁都清楚，如果现在那个咎抓出来的是倪老师，点名的是你，你会出去吗……
“还有，那几十名没能进来涤心屏的同学之中，有一位我们寅三班的学生，叫顾逸才，你应该记得他，他和你一样，瘦瘦的，戴着眼镜，喜欢文学，命宝都是毛笔……他在教室里就坐我后面……是我的舍友……
“而我刚才亲眼看到他被咎杀害，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滋味……你明白吗吕老师……”
吕思卿紧紧抓着萧炀手臂，似乎生怕他转身就冲出去。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逸才……可是今天……谁没有失去同学或者老师呢？相信我，我才经历过……彭老师现在心里一定万般不想你们出去……她宁愿死，都不愿看到你们出问题。”
陆行简侧过身来凝视吕思卿的双眼，语气低沉严肃。
“吕老师，就像刚才你和李鱼一样，我们几个的命，也都是彭老师所救，如果没有她，我们都未必能进得了涤心屏。”
吕思卿仍没有放手，苦口婆心地道：“她为什么要舍命把你们救进来？就是希望你们要活下去，只要你们学生还在，白鹿就还有未来！”
一位老师和两名学生都在为彼此的选择据理力争。
旁边围观之人的心情更是难以言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卿伊瑟和邱若楠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她们希望萧陆二人出去吗？
怎么可能希望？
出去了随时会死，或者早晚要死，李鱼就是前车之鉴。
那不希望吗？
彭忆慈也是她们二人的术法老师，如果不是彭忆慈，萧陆二人还真有可能早就死在了混战之中。
那怎么办？
真的不出去？就站在涤心屏里，也不看彭忆慈怎么死的，反正就闭着眼。
任由不知常如何对彭忆慈残酷折磨，虐杀至死，我就当看不见听不见。
平日里陆行简那如晨露般清澈的眼神，此时坚定而热烈，宛若两把火炬，通过目光交流照进吕思卿的内心最深处。
“吕老师……如果任由彭老师死去而毫无作为，我和萧炀，还会有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