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春去秋来。
花谢方知春去,叶落方知秋来。
时光的渡口送走了癸卯兔年,迎来了甲辰龙年。
又是一年春天,上午九点,芝山市一条热闹的街道,一位俊朗少年走在人群中,手里提着排骨、土豆、青菜、姜蒜等几袋子食材。
萧炀的个头又长了一两公分,彻底突破一米八大关,步入男神身高区间。
他刚从菜市场买完菜,准备回黄粱水果店干活。
“小样,今天搞这么多菜,家里有客人啊?”
街边一位摆摊卖早餐的老板跟萧炀打招呼。
这家小摊萧炀常来,跟老板很熟。
萧炀笑着回道:“今天菜好,就多买一点,晚上一起来喝两杯啊!”
老板挥手婉拒:“哈哈哈哈,喝不过你们爷孙,改天改天。”
这一年,萧炀的生活就像回到了之前的初中时代。
每天除了在水果店干活,就是在水果店干活。
一年前的那场剧变所带来的伤痛,已被时间慢慢冲淡。
卿伊瑟日记本里的每一篇日记,就像往萧炀空无一物的心里塞进一份柔情,直到确认卿伊瑟还活着,伤疤才缓缓愈合。
如今的萧炀,见人还是会笑,只是却少了之前那份纯净和阳光,看起来稳重内敛了些。
为什么人总会在经历一些事之后才会变得成熟?
因为一棵不扎根深处的树,是长不高的。
那些阴暗和苦难,才能支撑你越接近光明和欢乐。
一苦一乐相磨练,练极而成福者,其福始久。
萧炀提着菜走过最后一个拐角,再走几十米就是黄粱水果店。
忽然!
一声尖锐的叫喊传入萧炀耳中。
“咎!”
萧炀猛地回头,本能想用伏化包裹自己,却尬在了原地。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追前方一位中年男子。
追上后,小男孩牵着那位中年男子的手,咧嘴笑道:“舅,你等等我嘛。”
萧炀无奈浅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类似的事情,几个月前还发生过一次。
那时是暑假,萧炀跟初中的几个玩伴约着去打桌球。
路过一个小商场门口,也是一个声音忽然传入耳中,萧炀顿时愣住。
“去南柯!去南柯!”
再偏头一看,萧炀满头黑线,嘴角抽了抽。
那是一个私人医院的宣传摊位,拿着喇叭在做宣传。
“去男科!去男科!去就要去兴华医院男科!兴华男科,解决‘男’题!”
旁边的玩伴都在放肆取笑萧炀。
“哈哈哈哈哈!小样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呀?”
“小样,你有问题要尽早解决啊,不能拖。”
萧炀佯怒道:“我先把你们几个解决了!”
然后在台球桌上,萧炀把几个儿时玩伴的零花钱赢了个干干净净。
玉炅牌自动定位器,你值得拥有。
回到水果店,萧炀将食材放进厨房,在外面大厅帮忙。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几人吃完晚饭,洗完澡之后,都回到各自房间准备休息。
唯独萧炀,他不在房间。
晚上十一点半,黄粱水果店天台。
萧炀躺在一张两米大的钢丝床上,两手交叉垫在脑后,仰望夜空。
这一年,只要不下雨,他基本每天吃完晚饭之后都会上来看星星。
有时一看就是四五个小时,到凌晨一点多才下去睡觉。
三位亲人都没有上来打扰过他,将楼顶这个地方变成了萧炀的私人放空场所。
望着繁星点点,萧炀脑子里偶尔会冒出一个想法。
会不会其中有一颗星星就是南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萧炀的生活中,没有了玲珑厢、元晶、咎等等一切南柯的元素。
他的元力依然还是如黏土状,没有任何改变。
元力等级也一直停留在维级六阶。
可那些记忆已烙印在他脑海深处,像是在心底封存了起来。
每每不经意间出现,还是能激起涟漪。
“也不弄个毛毯垫一垫,不硌人吗?”
听到背后蓦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萧炀赶紧起身。
覃爷爷站在楼梯口,手里提着三小瓶高粱酒。
萧炀淡淡笑道:“硌久了也就习惯了。”
说完,他从耀深葫里调出来一床薄毯,盖在钢丝床上。
覃爷爷走到萧炀身边坐下,递了一瓶酒给萧炀。
萧炀接过来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散发开来。
“我去,这么香,这得十来年了吧?”
覃爷爷也打开盖子,跟萧炀碰杯,二人皆小酌一口。
“你多大,这酒就多少年。”
闻言,萧炀双眉微扬,嘴角含笑。
“你知道的,我可有一百多岁了。”
覃爷爷目光收敛,略带深意。
“那你到底是扶光,还是萧炀?”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究竟是你,还是你施展转命之术的前世?
这个问题想不通,萧炀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长进。
以萧炀的悟性,他这一年内想了无数次这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我要不要去接受上辈子的因果?
我接受完之后,我还是不是我?
这些问题,绝大多数老百姓一生都不会去想。
幸运的是,萧炀不是一个内耗的性格。
他不会因为一个问题想不通,解决不了,而茶不思饭不想。
还没有答案,那就交给时间,交给自己,慢慢去思考。
萧炀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我呀……我现在就是我。”
覃爷爷自然懂这话的意思,淡淡一笑。
“那就对了,这酒从我把你抱回来那天就开始酿,轻易我可不拿出来喝。”
萧炀略为诧异。
“家里还有我不知道的藏酒?”
覃爷爷轻声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萧炀深以为然。
“那倒是,我连我自己是谁,都还没弄清楚。”
爷孙两人,坐在一个普通小镇的三层平房天台,一直无话,时不时碰杯小酌。
也不需要什么下酒菜。
语言和感情,就是最好的下酒菜。
晚风送爽,春意盎然。
直到深夜十二点多,萧炀抬头望着璀璨的群星,目光幽远,才开口问了一个积压在他心底,一直没办法去寻找答案的问题。
“覃爷爷,你说……界廊之外,到底是什么?”
覃爷爷抿了一口酒,正色道。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就像人永远无法做到认知以外的事,不过……”
少见覃爷爷当一回谜语人,萧炀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覃爷爷意味深长地低语道:“不过有一个人可以给你解答。”
萧炀双眉微皱,“谁?在哪?”
覃爷爷舒心一笑。
“在哪?你觉得……咱们爷孙喝酒,我为什么要带三瓶酒来?”
嗖!
细微的空气流动声响起,一个身影瞬间出现在天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