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就连河流山川都会变,人怎么不会变?
萧炀认为元易宫迂腐陈旧的思想,限制了人才的发展。
嬴丞一言不发听完了萧炀的看法,语气仍很平淡,缓缓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元易宫该如何做出改变?”
萧炀轻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
嬴丞轻笑一声,“年纪不大,架子不小。”
说罢,意念一动,旁边茶桌上一杯茶迅速泡好,飞到萧炀面前。
萧炀端起茶杯,浅笑道:“嬴丞首领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客气,我只是单纯的嗓子痒。”
浅抿了一小口茶,萧炀开始慢慢讲述自己的建议。
“我认为,元易宫作为一个大型组织,对成员管控太过严苛,规矩定得太死,没有任何自由空间,除咎师是人,不是机器。
“在之前的年代,人们普遍观念还比较保守,或许如此行事能够服众,可现在的人,思想较之前开放太多,对自由二字的追逐程度每况愈升。
“有时,将规矩适当放宽一下,反而更方便管理,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您应该清楚才对。”
嬴丞挑眉道:“说完了?”
萧炀点头,“对于您来说,说到这就够了。”
“哼……”嬴丞不屑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有什么高见,浅显之谈,也敢妄言拯救元易宫,你懂元易宫吗!
“姬昊和姜策前辈创立元易宫的宗旨是什么!你知道吗!元易宫的易,从不是容易的易,是改变,是变更的易!
“跟咎战斗,怎可一成不变!我们一直在追求更高效,更完善的除咎手段,要改变的是除咎的方法和方式,而不是改变元易宫先辈创下坚韧不拔的精神!
“纵观无穷寰宇,千载史书,哪个王朝不是毁于懈怠!不是毁于散漫腐败!都是因为那一句水至清则无鱼!”
嬴丞大声反驳,将萧炀所言贬得一文不值。
他的论据很充分,也很真实。
历朝历代能建国成功,完成大一统,都离不开那些有着强大信念,甘心艰苦奋斗的将领。
那时候,上至君王百官,下至黎民百姓,上下一心,为了祖国无私奉献,像一台不知疲倦的马车,日以继夜,砥砺前行。
只有如此,才能强国富民,也一定能强国富民。
可一旦好起来之后,生活富裕,环境改善,就会滋生懒惰、贪腐等等劣象。
久而不治,方生乱根。
故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王朝更迭,江山易主,悠悠轮回。
嬴丞认为,那一根弦,从一开始就一直要全力紧绷着,不可半点松懈。
哪怕到后面哪一天绷不住,断就断了,也绝不允许那一根弦是被腐蚀而毁于自取衰败。
萧炀没有被嬴丞有力的语言吓住。
这点小场面,怎么可能吓得住两世为人的微笑恶魔。
嬴丞只知道萧炀的第一层身世,并不知道萧炀是扶光转世。
或者说,他不想知道。
他不是没听过转命之术,只是那已经被列为了禁术,他压根就不去想,也不去在乎你老武和萧炀到底是不是什么周先生和扶光。
在我这里,我才不去管那么多。
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萧炀皱起眉头,毫不示弱,态度仍强硬无比。
“我从没说要改变坚韧不拔的精神!我是不了解你们元易宫,但我了解现在的人,因为我自己就是现在这个时代下的人!
“若一味守着前人之法,不思变通,元易宫迟早必亡!不是那个时代下的人,你凭什么要求他们要按照那个时代的模板去成长!
“毁了你嬴丞没什么,但毁了整个元易宫,对整个除咎界乃是锥心之痛!上天眷顾,你元易宫年轻一辈现在有裴圳,有宋解雨,有孔熠天!
“只要你现在能醒悟,他们这些俊才还没有被古旧思想束缚过深,还能来得及!这样元易宫才有救!”
啪——!
嬴丞气场外放,拍案而起,用不容置疑地口吻怒喝道:
“放屁!不管哪个时代,唯有千锤万凿才能成才!走不出去,熬不过来,死在半路只能说明他们就不是那块料!”
啪——!
萧炀也噌的一声站起。
“你才放屁!枉你们自称元易宫!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周易的道理你们都不懂!”
“宁可失之与严,不可失之与宽!”
“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
……
二人激烈争吵了十多分钟,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吵得脸红脖子粗,口水沫子乱飞。
最终还是谁都没能说服谁。
“你滚滚滚!元易宫不需要你这种角色来指手画脚!”
“走就走!迂腐之地,待久了我头疼!”
萧炀转身便走,可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操……吵上头了,忘了件事。
萧炀转过身来,甩出一张请帖,神情漠然。
“七月十五,白鹿学院复学仪式!”
说完,片刻不想停留,朝门口走去。
“站住!”
嬴丞极其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站在办公桌后,横眉怒目,十大组织首领的威严显露无疑。
萧炀停下脚步,回头,淡然道:“讲!”
嬴丞立着的双眉渐渐平缓,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收敛了情绪,他嘴角微弯,轻声开口。
“来我这放几个屁就想走?你当这是哪?我且问你,你……是理派还是感派?”
这个问题,庞钦仙曾问过萧炀和陆行简。
那时候的萧炀是毫无争议的感派。
可觉醒完扶光记忆之后,尤其又有了部分不夜侯的记忆,他的观念出现了转变。
如今时隔几年后再遇到这个问题,萧炀神态自若,不用思考便给出回答。
“我既非理派,也非感派,我就是我,自成一派。”
话音落,萧炀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嬴丞的办公室。
嬴丞没再强留,只是听到“自成一派”这个回答,他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萧炀离去后,嬴丞背着双手站在办公室书柜前,抬头望着一个透明奖杯,他怔怔地有些出神。
这个奖杯, 是九寰局为了表彰元易宫在第二次辟元战役中的英勇表现所颁发。
那次战役,元易宫的死亡人数最多,十不存一。
自姬昊和姜策两位先辈倾注无数心血创办元易宫以来,几十载除咎路,他们牺牲了太多的成员。
这样一个忠烈的组织,真的要来一次大改革吗?
要是改了,那还是元易宫吗?
嬴丞深感肩上的担子太重,他知道这个担子不卸下来,或者不放下去,他到不了甲九。
站了许久,嬴丞偏头看了眼桌上印着“姚琼”二字的令牌,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经和他齐名,被誉为元易宫最有天赋二人的女子身影。
他背着的双手缓缓抬至身前,唤出通讯器,在元易宫群里发了一条语音通知。
“所有在总部的甲级以上成员,十分钟后到一号会议室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