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新清澈的双眼当中充满好奇。
“怎么看出来?”
萧炀轻笑道:“山坳里的尸体,那些尸体有很多都是来自不同的难民点,其中最远的两个点隔了几十公里,可是从尸体的尸斑状况来看,死亡时间几乎相同,最多不超过一刻钟。
“一个丙级咎,是无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跨度几十公里,那么多个点的难民本源全部吸食掉的,这就能证明昨晚起码是有两个咎在同时进行这件事。
“当然,要看出这点,难度不小,需要有一定的验尸水平。”
萧炀能够看出来这个线索,还得多亏了他在怀素义庄跟着老武学的那一手尸检的本事。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你练会的某样技能或者本事,当时看起来似乎没有大用或者作用微乎其微,并不明显,结果多年以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突然用得上了。
哎,卧槽这个我会啊!
就像那句很多老师经常提起的格言。
你现在多学一样本事,以后就少说一句求人的话。
小新再次被萧炀说的这个线索所折服,抱着头哀嚎:
“天呐,看来除咎的门道还深着呢,我要学的还有好多。”
萧炀不可置否道:“你在学院才待了一年,然后又被你师父在新盘里放养了两年,底子是薄弱了点,等你在抹雀楼跟着白板多学一段时间就好了。
“到了我这个等级,也就是乙级左右的实力之后,其实定坎就很容易了,这个时候,除咎最难的地方已经不是确认谁是咎,而是确认谁不是咎。”
话题一深刻起来,小新又一头雾水。
“好复杂,好复杂,定坎那么容易吗?是……感觉?”
萧炀双眉一扬,“可以啊,能想到感觉这两个字,大概就是那意思,你还记得学过一篇课文叫卖油翁吗?”
“什么卖油翁?我没学过啊,国学课本上也没有。”小新一脸茫然。
萧炀一拍额头,“忘了你没上过初中,简单来说就是熟能生巧,这个巧,在某些时候就是感觉,一件事你将它反反复复地做,就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除咎也一样,到了我这个等级再往上,一下盘,稍微调查一下,凭直觉都能猜到谁是咎,八九不离十。
“不需要还像学校咎吏里面跟个侦探一样,暗中求证,确凿无疑再动手。
“只是这种感觉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无他,唯手熟尔,谁反复做久了都会有。
“而且不是绝对准确,过于依赖就很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尺度比较难把控,最重要的是……这感觉并不是什么情况都适用。
“一个两个咎还好,成千上万个军队朝你冲来,里面人咎混杂,你怎么办?
“看过图书馆里有一本书《除咎经典案例》吗?
“里面介绍过你师父的一次经典除咎过程,应该是十年前,你师父在一个平行世界成功斩杀一名甲级六阶的瑀泗咎,这名实力强大的咎控制了整个国家,无数军队都被变成了咎。
“你师父以王者之姿,手持尚方剑,调动一国之气运,所向披靡,强势镇压!
“你师父这次除咎,激战七天七夜,总除咎数量达到惊人的三十多万,没有造成任何一个无辜人员伤亡,没有任何一个咎逃脱。
“你说,这时候还有时间取证调查吗?还能纯靠那感觉吗?到你师父这境界,才是真的了不起。”
小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嗯,就像我小时候,山里的野狗总能在石头和杂草堆里精准找到骨头在哪一样。”
萧炀神情怪异地看着小新。
“你师父有没有揍过你?”
小新的头本能往后一缩。
“揍过啊。”
“该。”
“可是,我有时感觉狗真的比人好多了。”
“这话倒是没错。”
萧炀和小新在白色小世界中插科打诨闲聊时,外面的闵齐已经开始了收尾工作。
瑀泗咎的殊死拦截并未给他造成什么阻碍。
寸锋在闵齐的意念操控之下,将那些灰色触手如同砍瓜切菜般绞碎。
几十米大小的灰色身影没了触手,几近溃散,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闵齐掉头朝师爷的位置飞去,双眸中的神色并不轻松。
『流离』这门术法他掌握的程度还不够高,加上他才刚到丙级,那个丙级二阶的偲咎正在全力挣脱,金色光圈表面已出现裂痕。
而寰枢可就在十米远外,这个距离,闵齐隔着数百米远无法再使用手段阻截了。
他在暗夜之下如同幽灵一般在阴影中疾飞。
嘭——!
『流离』还是在师爷强烈震动的灰色气息之下碎了点点金光。
眼看师爷要逃脱,闵齐双眼骤凝,心一横,寸锋化作一道银色流光飞窜而出!
他本想活捉两个咎,可现在情况不允许,师爷不是被咎附身,而是偲咎所变,只能将其就地斩杀!
漆黑的山林中响起闵齐一声厉喝:
“记住!杀你的是……抹雀楼!暗刻!”
嚓——!
寸锋在师爷离寰枢几米前洞穿了它的胸膛。
师爷的身形逐渐模糊扭曲,变成偲咎的模样,在晚风之下化作灰色气雾,彻底消散不见。
寰枢也跟着收缩至完全泯灭。
干掉偲咎之后,闵齐飞身回到方才战斗的上空,用藏垢珠将奄奄一息的瑀泗咎封印了进去。
一活捉,一击杀,到此,闵齐丙级之后的第一次任务就算正式结束。
他慢悠悠地朝几公里外他来到这个平行世界的寰枢位置飞去。
经过一些难民点时,闵齐看着那些十几岁面黄肌瘦的孩子,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曾几何时,他自己也和这些孩子们一样,受尽冷眼和欺压,受苦受难。
他利用寸锋的能力飞去远处深山中打了几头野兔野鹿,摘了些果子送到他们营地边上,再悄然离去。
白色小世界中的小新见到这一幕,赞扬道:“暗刻真是心善啊……这样会加福报的吧?”
萧炀欣慰笑道:“会的,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站在来这个世界时的荒芜山坡前,闵齐唤出界卡召出寰枢,一只脚踏进去的他,眸色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又将脚收了回来,对着虚空处大声问了一句:
“天葫,小新,你们在吗!”
小新在白色小世界里兴奋地挥手回应,虽然闵齐并听不见。
“在在在!天葫,我们出去吧,闵齐猜到我们来了!”
萧炀盯着外面那位跟自己有着深厚友谊的好伙伴,看着他眼中殷切期待的眼神,他心里真的动了想要出去的念头。
可片刻之后,萧炀微抿双唇,沉声道:“不,我们人不出去,我说过,暗刻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他必须要习惯。”
小新很不理解,“但这样感觉很残忍啊。”
“我只是说……我们人不出去。”萧炀眉眼微挑,正色开口:“残忍中的温柔才最打动人,也最能让人铭记。”
喊完话之后,听到星空下的山坡只回荡着自己的声音,闵齐缓缓摇头苦笑,转身想走进寰枢。
啪嗒。
他忽然感觉到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闵齐瞳孔发颤。
那是一个……蓝色的竹蜻蜓。
这个盘是清朝,竹蜻蜓是塑料材质,还很新,显而易见,这是何处而来。
闵齐的嘴角逐渐上扬,将竹蜻蜓捡起,轻轻一搓。
皎洁的月光下,竹蜻蜓如同一朵绛蓝色的鸢尾花随风飘向了山林之中。
明月照我来时路,莫忘当年赤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