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在巷子里响起,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缙绅缓缓转过身来,唇边露出诡异阴森的笑。
“一个丙级的除咎师,也敢来找死……”
嘭!
缙绅猛地朝萧炀扑去,双手呈虎爪张开,直奔萧炀面门!
然而萧炀没有任何动作,淡然立于原地。
呼——
凶神恶煞的缙绅,身影就这么穿过了萧炀,渐渐虚化消失。
萧炀挂断电话,眉头紧锁,离开了巷子,重新回到了和缙绅约定的地方。
街边,缙绅看到萧炀走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萧炀压低声音,表情严肃。
“乙级一阶的是个魂咎,在城隍庙我中了它的幻术,它变成你的样子提前跟我接头,想引我去陷阱。
“直到你的电话打来,它放了句狠话,最后吓了我一次,幻术就结束了。”
缙绅双眉骤拧,“那这么说,我跟你都暴露了?”
萧炀点了点头。
魂咎的出现,印证了萧炀心中的猜测。
城隍庙那些诡异的事情,都是魂咎所为,它在那里布下了很多幻术,一旦有人接触到,幻术就被会激活。
普通人在那样的幻术下,才会做出自残自杀等一系列可怕的事。
而那具男孩的尸体,也被魂咎下了术,萧炀这才会中招。
在巷子里那个缙绅,只不过是精神类幻术的幻象,萧炀知道并不具备实际的攻击性。
除非萧炀被带到了它所布置的陷阱处,才有可能对萧炀造成伤害。
缙绅隐晦地瞥了萧炀一眼。
说实话,他心里稍微有点情绪,觉得萧炀不太小心谨慎。
可事已至此,埋怨并没有用。
“如果是这样,就有很大脱坎的可能性,它们现在就逃,我们根本阻止不了。”
萧炀坚定地道:“不会,它们不会逃,这三天它们两个咎起码吸食了上千个人类的本源,它们虽然知道你的样子,却不知道你的实力。
“可我的实力,刚才那个魂咎已经感知到了,我只是一个丙级,在它们眼里,我构不成威胁,它们不会走的,说不定还想附我的身。”
话虽如此,缙绅心里还是揪了起来。
除咎师下盘,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就是咎不会知道除咎师来了没有,长什么样,什么实力。
这样双方都在暗处,除咎师却可以通过调查锁定目标。
变相等于除咎师在暗,咎在明。
可现在这个优势已经荡然无存,还两级反转,变成了咎在暗,萧炀和缙绅在明。
而两人现在甚至还没定坎。
这难度一下就拔高了许多。
缙绅语气沉重地道:“不管怎么样,先交换一下信息吧,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
萧炀将获得的情报如实说出。
缙绅听完,对萧炀的印象改观不少。
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迅速锁定关键信息,找到这么多线索,这在一个只当了三个多月除咎师的新人身上,并不常见。
缙绅缓缓道:“我也调查到了刘瑾借宫中闹刺客实则是为了炼制长生丹一事,城东那个市集里,其实潜藏着一个锦衣卫的分部。
“外表看起来是卖丝绸的店,里面暗藏玄机,那些被暗中抓去的男丁和男童,都被关在了那里。
“锦衣卫以审问为由,对那些人施以髡刑,然后放血,死了的就地处理,挨过去没死的就偷偷扔去城外。
“我暗中跟了一会,初步感觉,咎应该是那边的锦衣卫头目,是个镇抚使,叫李无生。
“他可以接触到所有被抓过去的人,只是具体是个什么类型的咎,还不好说。”
萧炀在心里对缙绅的专业能力给予了肯定。
乙级修为的人,这种冥冥中的感觉,八九不离十。
萧炀目光中隐隐透露出深思之色,双眼像是锁定了一个点,极其专注。
“缙绅,你有什么想法?”
出于对前辈的尊重,萧炀还是先询问了缙绅有什么应对之策。
缙绅轻叹口气,“既然已经暴露的话,我们当务之急是先定坎,揪出那个魂咎。
“能够在都城这么大范围的地方布置这么多幻术,乙级一阶魂咎的厉害你应该已经体验到了。
“它们在城东市集附身那个锦衣卫镇抚使李无生还能理解, 是为了方便吸食本源,可我没想明白那个魂咎为何要在城隍庙暴露气息,是为了附身谁?
“在那里布置那么多幻术,恐吓普通百姓,又是为了什么?我感觉要从城隍庙继续着手调查,我跟你再去走一趟吧。”
萧炀摆手拒绝,轻笑道:“没事,不必去了,那个李无生交给你,这个魂咎交给我就行,不过需要你帮我几个忙……”
叮。
打出隔音结界之后,萧炀跟缙绅密语了几分钟,详细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在缙绅反复踌躇犹豫之后,最终他还是给了萧炀一个鼓励的眼神,二人渐渐朝远处走去,消失在人群中。
…………
燕京,这个巨大的都城,在清朝推翻了明朝统治之后,满族皇室继承了里面的皇宫,也就是紫禁城。
之后对其修修补补,一直到终日时间,这座巍峨的建筑群,还坚挺屹立在燕京大地上,见证了华夏几百年来的兴衰。
只是,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
燕京街边一家再普通不过的面馆。
晚膳时间,老板忙得不可开交,招待客人、下面、和面、结账都由他一人操办。
只有他的儿媳妇一人面带愁容在帮忙清洗餐具,打扫卫生。
老板的儿子在做瓦工,天亮去,天黑回,白天基本看不到人影。
此时,一位男子走进面馆。
“老板。”
正在揉面的老板抬头看到熟悉的身影,愣了一会才笑道:
“客官又来光临啦?还是阳春面吗?”
萧炀摆手回绝,从耀深葫中拿出一双虎头鞋和一个红绳铃铛。
“这次先不吃面了,老板你看看……这是你孙儿之物吗?”
听到这话,老板和后面洗碗的青年女子立刻小跑过来。
女子一把夺过鞋子放在手里,神情激动不已。
“是!是茜儿的鞋!客官是在何处发现?”
萧炀没有直接拿出那孩子光秃秃的尸体,那太难接受。
他编了个谎言,说是在城外一处悬崖之下发现那两样东西,周围有野兽出没,孩子可能凶多吉少。
有时总带着念想活一辈子,不如早早断了念想,起码伤愈之后还能有新的念想。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萧炀不来告知孩子的死讯,很可能这位母亲一辈子都活在担忧和焦虑之中。
女子听到萧炀的话,又看到鞋子上面的血迹,双目大睁,几近晕厥。
老板也痛哭起来,被萧炀搀扶至长凳边坐下。
“孩子叫什么名字?”
老板拍着大腿哀嚎道:“我那可怜的孙儿呀……从小就生得俊俏清秀,一副女儿模样,孩儿他爸就索性给他取了云茜的女娃名……怎么就造了这个难呀……
“都是那天杀的刺客和锦衣卫呀!要不是他们闹这么大动静……我这孙儿也不会不见……这糟心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萧炀轻叹口气,缓缓起身,双眸之中像是有万千星斗闪烁。
“没有永晦不明的长夜,天……总是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