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郯山高空之中。
宫先生的琴音犹如暴风骤雨般席卷而去,与不知常的灰色钩镰交织在一起。
两者之间的碰撞产生出耀眼光芒和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天崩地裂。
虞朝方圆百公里之内平民都感受到了这股无比恐怖的波动,民智尚未开化的他们只能以为是上天降下了什么惩罚,又或是有着什么远古恶魔和神明在鏖战。
随着琴声愈发凌厉,宫先生周身明明没有任何霹雳闪烁,却总有雷霆之声凭空炸响!
仿佛形成一道浩瀚无形的雷霆结界!
这就是玄通真意的极致形态。
天地异象随身而动,无形之中蕴含恐怖威压。
而不知常的灰色钩镰则如同地狱魔龙一般,灵活穿梭于雷声与琴音之间,似是在寻找突破之机。
只是宫先生的琴音圆满自如,毫无半点破绽,令得不知常只能勉力抵抗,难以突破。
不知常的天赋神通『魂寂』,只对元力等级之下的人才能无差别生效。
可如今二人同等级,效果大打折扣,顶多只能影响宫先生体内的元力流动,和加剧元力损耗而已。
战场异常激烈,宫先生的琴音屡屡响起,都能在万米高空中形成一圈圈暗红色波纹,绵延数千米而不绝!
不知常那高达上千米的咎王真身不断挥动钩镰,携破碎虚空之势,摧枯拉朽!
双方互不相让,一时间难分胜负,他们的身影在高空中交错闪烁,从太郯山朝东侧转移。
整个空间都被两人的战斗所搅动,气机紊乱,风云变色。
地面上的草木碎石也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冲击下纷纷倒伏。
凡二人经过之处,即便隔着万米之遥,地面也像是飓风吹过一般,一片狼藉。
一百多公里外,一处密林之中,萧炀正和青衣盘腿坐在草地上。
隔了如此远的距离,二人都能听到宫先生和不知常大战的动静,那宏大的碰撞之声,就像在脑中擂鼓,每响一次,心脏就狠狠跳一下。
萧炀从『环中』里拿出一粒丹药,递给了满脸忧愁望着远处的青衣。
“师姐,来,这是疗伤的药,先服下平复气息。”
青衣接过来握在手中,没有放进嘴里,淡淡笑道:
“多谢。”
说完又偏头看向宫先生和不知常大战的方向。
萧炀无奈笑道:
“师姐,对你们首领这么没自信?一个不知常还能翻得了天?
“它今天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狗皮,让它侥幸回到罹咎之域,晚上做梦估计都是宫先生的琴音。”
青衣淡然一笑,还是将丹药塞进了口中。
“那可是甲九级别的咎王,你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萧炀两腿叉开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垂首,语气平淡中带着些怅然。
“见过太多回了……”
青衣微微一怔。
她知道癸卯事变的经过,听说过萧炀在最后关头对着咎祖大放豪言的壮举。
可也就仅此一次了。
怎么就变成了好多回?
“太多回?除了癸卯事变,你还见过几次咎王?”
萧炀脸上僵了短短一瞬,表情有一刻的不自然。
呃……糟糕,忘了切小号了。
还好他反应灵敏,立马咧嘴笑道:
“师姐你忘啦?一年多前,我跟几位学院院长去搜集重建学院的重要材料,期间就碰到过三次咎王。
“旦姐有一次也在啊,我跟她就是这么认识的,她没跟你说过这事吗?”
青衣这才恍然记起,点了点头。
“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刀马旦好像跟我提过,难怪你面对咎王这种级别的咎都没有一点惊慌,心态如此强大,真是让我都自愧不如。”
萧炀笑呵呵道:
“师姐过誉了,不是我心态强大,而是正如伟人所说,很多敌人本来就是纸老虎,外强中干,像那些咎王,全都是些傻大个。”
说到这,萧炀顿了片刻,加重了些语气接着道:
“嗯……瞑和七杀还有不知常除外。”
青衣微微挑眉,饶有兴味地问道:
“瞑和七杀可以理解,不知常怎么除外了?”
萧炀双瞳中冒出怒火,低声喝道:
“它就是条死狗。”
青衣神情稍有些黯然,她知道癸卯事变给当年还是一位少年的萧炀带来了多大打击。
她尽可能用柔和的语气温婉道:
“我感觉呀……你身上有着不少秘密呢,刚才不知常是想要从你这拿走什么东西?”
萧炀早就料到青衣肯定会问这个问题。
幽萤和烛照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让青衣知道,那就……
不好意思,又得把你搬出来了,余姝。
“啊,那个啊,是不夜侯传承里的两样东西,我也不知道咎祖要拿这玩意做什么,之前找材料的时候就让几位咎王想抓我,到现在了还阴魂不散。
“但这恰好说明这东西对于咎祖来说很重要对吧?反正不能给它们。”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萧炀,说得自己都快要信了。
他不禁内心暗笑。
堂堂的不夜侯,已经快变成背锅侯了。
成年人之间聊天,尤其是互相都有点眼力和阅历的人,一般都很有分寸。
比如青衣就不会去问萧炀到底是传承里的哪两样东西。
萧炀只说两样东西,没具体说,就已经是不想让青衣知道。
青衣也就很识趣地没有去问。
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尤其二人虽是有一定渊源,但毕竟初次见面。
交浅言深,乃是人与人交往的大忌。
青衣徐徐点头,赞同道:
“没错,咎越是费尽心机要拿的东西,就越不能让它们得逞,不过这样的话……你的处境不是一直都很危险?”
萧炀苦笑道:
“是啊,所以你约我下盘的时候我才犹豫再三,就是怕连累你,所以你在洞穴里跟我说对不起,我才说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知常是冲我来的。”
青衣收敛神情,微微蹙眉,明眸半眯,低声道:
“这么说,你提前有想过这盘里可能有咎埋伏,然后你在洞穴里再次跟我确认那几件事,是觉得这次任务是我首领刻意安排给我。
“这样推测出我首领可能会来,你才会在面对不知常时那么有恃无恐。”
萧炀笑得很真诚。
“差不多吧。”
青衣发自内心称赞道:
“真有你的,连我首领的心思都算到了。”
萧炀用食指挠了挠鼻头,讪笑道:
“呃……准确地说,我不是算到了宫先生的心思,而是算到了另一个人。”
青衣轻声发问:“谁?”
萧炀脑海中浮现出那位眉心有着一颗红痣,身穿龙袍坐着龙椅的年轻帝皇身影,唇边不自觉露出淡淡的笑意。
“公孙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