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华夏关于酒的诗句数不胜数。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俨然形成了一种具有丰厚历史底蕴的酒文化。
酒能成事,酒也能败事。
公孙纳七世以来,除了第一世公孙靖的时候喝过酒,后面六世滴酒未沾。
萧炀在颖城事件进寰枢前就曾对公孙纳劝酒,被婉拒。
因为公孙纳不想让自己有半点意识受到影响的时刻。
而今天……他不必再如此了。
他终于放下了背了七世的包袱,可以开怀痛饮。
公孙纳抬起另一坛酒,刚想开封,却蓦然停下动作,问道:
“你确定『匹夫计划』也差不多了?”
萧炀斩钉截铁道:
“当然!放心喝!”
公孙纳这才露出舒心笑容。
“喝!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今天你要能把我喝好了,说不定我还能再多熬一天。”
萧炀眼中一亮,略有些诧异。
“噢?看来你酒量不错。”
公孙纳掀开坛口的封盖,直接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吨吨吨吨吨……
这可不是啤酒,是五六十度的高粱酒。
这样的喝法,就连萧炀这个有着『葫不醉』外号的酒蒙子都不敢随便用。
公孙纳放下酒坛,用袖口擦掉嘴角的酒渍。
“我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一喝起来就没有对手。”
萧炀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痛快!!”
说罢,他也直接端起酒坛就喝。
吨吨吨吨吨……
第一口豪饮完毕,萧炀主动换回了碗。
公孙纳见萧炀开始往碗里倒酒,会心笑道:
“不必如此,这样就矫情了。”
他知道萧炀这不是喝酒认怂,而是用碗能喝得慢一点,也就能和自己多聊一会。
萧炀则找了个其它借口,讪笑道:
“矫个鸡毛,这酒我只有两坛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好货,得慢慢品,别糟蹋了。”
以二人的默契,也无需再多言。
用坛就用坛,用碗就用碗。
叮!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二人又是一口酒下肚,萧炀从望月坡弄了一碟花生米过来,惬意开口:
“我还一直有个问题没问你,你额头上那个红痣是什么?前几世又没有,胎记吗?”
公孙纳伸手摸了摸眉心处的红痣,目光深远且柔和。
接着,在萧炀震惊的目光中,公孙纳竟然一把将红痣抠了下来!
没有伤口,没有流血。
公孙纳的额头一片平坦。
他将红痣放在掌心对萧炀真诚道:
“这不是什么红痣,这是我这一世的命宝『微尘』。”
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
平日里,公孙纳手下高手如云,他自己极少出手,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命宝是什么和他的元力等级是多少。
在颖城事件时,不少除咎师才第一次看到公孙纳本人出手。
实力是甲级三阶,却没有看到命宝。
只有在第二次辟元战役后,公孙纳继位考核时那些十大组织首领和四大学院院长才知道公孙纳的命宝。
萧炀盯着那绿豆一般大的小红珠子,疑惑问道: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公孙纳两手一摊。
“没什么用,就是我五岁生日和宫女打弹珠那天的其中一粒弹珠碎片改的,代表我这一世童年的结束,也象征我第七世除咎之路的开始。
“搭配我的功法『祖龙诀』,有些震慑和威压罢了,送你吧,留个念想,以后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或者以后给你儿子当弹珠玩。”
公孙纳将『微尘』丢给萧炀,二人再次碰杯,饮下一大口酒。
萧炀收到过很多礼物,有些刻骨铭心,有些别有用心,他都一一存放在了望月坡的库房里。
公孙纳的命宝也不例外。
这像是离别赠礼的仪式结束之后,公孙纳把玩着手中的瓷碗,轻声问道:
“不叫卿伊瑟一起来聊一聊?”
作为跟公孙纳搭配最久的一位九寰局总执裁,望舒任职年限比扶光和燕无介加起来还长。
萧炀撇嘴道:
“她不爱看我喝酒,说我一身酒味闻着难受,不过她确实有话托我我转达给你,就三个字。”
公孙纳双眉一扬,气氛稍稍有点不对劲。
不过肯定不是那三个字,而是这三个字。
“对不起。”
闻言,公孙纳默然不语,只是浅浅一笑,自己端起酒坛喝了一大口。
在望舒知道转命之术其实有着不可解除的副作用之后,她曾和公孙盼大吵了一架。
以至于后面这几十年时间,她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跟公孙家族的关系也很微妙。
并没有像燕无介或者之前扶光那样尽心尽力。
公孙盼也知道确实有愧于望舒和扶光,所以就一直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十年过去,沧海桑田,轮回转世。
如今卿伊瑟再度回想起来,那一架她还是会去吵,但不应该几十年都揪着不放。
站在公孙靖的角度,他能在历史长河中无限徜徉下去。
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亡,万物轮转,花开花落,他自己却像怪物一样踽踽独行,长生这个诅咒也曾无数次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那种极致的孤独,换了任何一个人或许都难以忍受。
到了公孙盼那一世,他实在受不了了,才会将扶光和望舒骗上了这艘转世的贼船,间接也将老武拉了上来。
当下的望舒确实很生气,现在的卿伊瑟却释怀了。
有点像终日时间一部外国电影《太空旅客》的剧情,只是这部电影里,男主角太孤单唤醒了女主。
而在南柯,公孙盼太孤单,为了更好除咎,也为了拯救自己,他唤醒了扶光和望舒。
公孙纳轻笑道:
“她记仇记了几十年,如今能等来这句道歉,倒是我有点受不起。”
萧炀打趣道:
“女人嘛,记仇一点,小心眼一点也正常,来,喝酒!”
叮!
聊了不到半个小时,五斤的坛就只剩下了一半。
如公孙纳自己所言,他的酒量是真不错,没有丝毫醉意。
萧炀重重叹道:
“唉!真是可惜了,早知道你这么能喝,我也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对手,真想跟你多喝几顿。”
公孙纳用元力控制一粒花生米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
“有机会的,宰了它之后把酒倒我坟头,听说这样下辈子我们还能做朋友,到时再继续喝。”
说完这话,似是酒意催发有点热,公孙纳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解开龙袍领口的两粒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衫和颈部下方的皮肤,显得有些潇洒不羁。
他望着『环中』如画般的美景,张开双臂尽情拥抱炽烈阳光,高声大喊,像是要将七世以来的种种烦恼全部喊出来。
“真美呀……要是南柯也能跟这里一样美该多好!是非得丧皆闲事!休向南柯与梦争呐!!!”
而在公孙纳身后坐着的萧炀,将头耷拉了下去。
没几秒钟,他又猛地仰头,端起酒坛不停地往嘴里灌,仿佛想用烈酒压下心底涌出来的情绪。
从没有哪一刻,萧炀觉得酒有如此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