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困在伶仃岛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再说说伍秉鉴。
伍秉鉴看着香山落入水中,扯着嗓子假意呼喊了几声,眼瞅着香山浮浮沉沉地越飘越远,很快被巨浪卷走,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恶气,吩咐刀疤钱说:“老钱,掉棹回广州!”
刀疤钱提醒他说:“掌柜的,咱们得把这事办利索,除恶务尽,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呀。”
伍秉鉴冷笑了一声说:“老钱,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回去后便马上派人将他的管家老赵除掉。”
“听说这个姓赵的枪法如神,可不能等闲视之。”
伍秉鉴不以为然地说:“广州是咱们的一亩三分地,他纵然浑身是钢又能打几颗钢钉。你放心便是了,以前有姓林的给他撑腰,如今他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依我看还是小心为妙。”
伍秉鉴皱着眉头想了想,点点说:“老钱,回到广州之后你马上去见管家老白,你们赶快想办法将那个姓赵的做掉。”
“好的,我知道了。”
刀疤钱说完以后,亲自掌着舵,驾驶着船一路北行,很快便到了珠江口。
船转入珠江的时候,伍秉鉴觉着有些不对劲,他明明记得前几天离开的时候,虎门周围的炮台上冷冷清清地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此时路过的炮台上却站满清兵。
“慢点前行!”
伍秉鉴低声吩咐刀疤钱说。
接着他从船舱里找了支单孔望远镜出来,仔细观望不远处的几个炮台,看见几十个清军正忙活着往炮台上运输新的火炮。
不远的江面上停着几艘船,他们正往江面上铺设一根根碗口粗细粗壮的铁链,仅容小船经过。
伍秉鉴皱着眉头说:“奶奶的,水师如此严阵以待,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候,迎面一艘兵船上突然有人冲着他们大声喊道:“站住!”
站在伍秉鉴身边的一个伙计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结结巴巴地问伍秉鉴说:“掌柜的,是……是水……水师的船,咱们将钦差大臣推下海的事情是……不是暴露了?”
伍秉鉴起初也有些惊慌,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淡然说道:“不用管!”
水师的船靠近了他们,一个把总打扮的胖子带着几个手持刀剑的清兵跳到了他们船上。
胖把总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回禀军爷,这是旗昌行的货船,我们往东莞城送了点货!”
胖把总斜着眼睛看了看伍秉鉴,斜着眼睛问道:“船上有没有洋人?”
伍秉鉴听到这里,心里稍微镇定了些,他满脸堆笑着说:“没有,没有。”
胖把总吩咐身后的两个清兵说:“到船舱里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两个清兵在船上搜寻了一番,回来禀告说:“大人,没发现人!”
胖把总这才带着他们回到船上,放伍秉鉴的船过去。
伍秉鉴胆战心惊的过了虎门,继续往前走,当路过黄埔港的时候,他发现整个港口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水师几艘巡逻的小艇,看不见一个人影。
伍秉鉴更纳闷了:照理说,此时新茶上市,应该是最忙碌的时节才对,为什么看不见一个洋人?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刀疤钱也发现了其中的诡异,低声问道:“掌柜的,是不是出事了?”
“先别管,咱们赶紧回城。”
他们到了广州城,船刚在珠江边上靠了岸,伍秉鉴看见前面的商馆区外面驻扎着清兵,他们有的拿着刀剑,有的扛着鸟铳,将商馆区团团围住。
伍秉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心里明白:“出大事了!”
他从小便跟着他父亲在洋行出入,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船还没有停稳当,便有人朝着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伍秉鉴盯紧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管家老白。
老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跟前,哆哆嗦嗦地说:“掌柜的,你可回来了,出了大事了。”
“老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少爷被巡抚大人给抓起来了!”
“卢掌柜呢?”
“卢掌柜刚从公堂上放了回来,巡抚大人下令将他打了个遍体鳞伤。”
伍秉鉴急了,问道:“他这会在哪里?”
“在公所趴着呢,我们要送卢掌柜回家歇着,可是他说什么也不答应,非得等着你回来。”
“大少爷被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您离开广州的第二天。”
伍秉鉴听到这里,抬手狠狠地扇了老白一记耳光,嘴里骂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及时派人去告诉我?”
老白捂着腮帮子,委屈地说:“我已经往福建武夷山派了好几拨人快马加鞭去追你,给你送信,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回来。”
“奶奶的,我去了澳门,你们去武夷山干什么?”
“你走时没说去澳门,我们怎么知道您去了澳门?武夷山也是卢掌柜吩咐我们去的。”
伍秉鉴这才想起来,离开广州时确实告诉卢掌柜自己回武夷山老家了。
伍秉鉴仰起头来,扯着嗓子哭了起来:“我的亲娘呀,我儿子可是我的心头肉呀,怎么突然好端端地被怡良那个王八蛋给抓了呀?”
刀疤钱也凑过来问老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离开广州的第二天,怡良便带着人围了商馆!把里面的洋鬼子都软禁起来了。”
伍秉鉴怒了,骂道:“他围商馆也就罢了,为什么抓我儿子呀?不行,我得找他去。”
“怡良找您老没找到,便将卢掌柜叫了去,吩咐他给洋人送信,让洋人将所有鸦片统统交出来,但是洋人说什么也不交,他便下令将少东家给抓了。”
“还有谁被抓了?”
“卢掌柜的少爷也被抓了。”
伍秉鉴仰天长叹,慌忙说:“走,快点回公所。”
两个人风风火火回到公所,刚进门便听见卢掌柜发出哎呦哎呦的叫声。
伍秉鉴和老白进了屋,看见卢掌柜正屁股朝上趴在一张软床上。
他看见伍秉鉴进了屋,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秉鉴,你总算回来了!我再不回来,我都准备好悬梁自杀……”
伍秉鉴抬头看看,果然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小伙计正站在椅子往房梁上悬挂白绫布,布已经悬挂好,他正忙活着打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