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坤骂骂咧咧地上了轿子,他满肚子的怒火,气冲斗牛!
他吩咐轿夫们说:“赶快起轿回城搬兵,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帮不知好歹的英国佬!”
轿夫们不敢怠慢,调转过轿子准备离开。
恰好这时候从对面又走过来几个初到大清国的洋人,他们没见过轿子,觉着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怪稀罕,纷纷驻足街边观望。
街道逼仄,宽大的绿呢轿子勉强能通过,他们往街边这么一站,正好挡住了轿子的去路。
豫坤的火气愈发大了,冲着他们骂道:“一群洋犊子,眼睛瞎了?敢故意挡老子的去路,全他娘的滚犊子!”
洋人听不懂这个胖子叽里咕噜地说的什么,但是见其张牙舞爪的样子知道他很不友好,他们也呜哩哇啦地冲着豫坤嚎叫。
豫坤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摇晃着肥腴的身体,撸起袖子,准备冲过去揍这些蛮夷,但是快到跟前时,他看见这几个壮得跟野牛一样的洋鬼子毫无惧色,象看笑话一样鄙夷地看着自己。
其中一个洋鬼子竟然还握着拳,垫着步,摆出西洋拳的架势,身体晃来晃去地准备他拼拳头。
豫坤怂了,正当他进退两难的时候,知道已经捅了大篓子的卢掌柜屁颠屁颠地从后面跑了过来。他走到那几人洋人跟前,操练着他半生不熟的洋泾浜英语好歹将这几个挡了道的瘟神给劝走了。
卢掌柜松了口气,走到豫坤跟前,准备搀扶着他上轿。
豫坤这会心里郁闷到了极点,在洋鬼子的地盘上待了不到屁大的一会,竟然遭到了三次羞辱。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窝囊,思来想去,这个该死的卢掌柜才是罪魁祸首,所以卢掌柜刚走到他跟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扬起来肥嘟嘟的胖手,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卢掌柜的脸蛋子上。
卢掌柜被打懵了,觉着眼前噼里啪啦的金星乱颤,等他缓过神来,看见豫坤正如同怒目的金刚一样指着他的鼻子骂。
“姓卢的狗汉奸,你他娘的听清楚了,你竟然敢勾结洋人羞辱本官,你就等着蹲大狱吃官司吧。”
“大人,我冤……”
没等他喊出来“枉”,豫坤已经上了轿子,落下轿帘,催促着轿夫狼狈不堪地逃离了洋人的街巷。
豫坤回到了广州城,马不停蹄地直奔巡抚衙门。
广州城里的麻烦都搞定了,所有医馆里的鸦片被查封充公,起初有几个郎中吵吵嚷嚷地抗议,等官差哗楞楞将指头粗细的铁链子往他们脚底下一扔,他们收了声,屁也不敢放了。
就这样,没动一兵一卒,怡良便轻轻松松便将医馆的郎中们搞定了。
怡良正端坐在厅堂里优哉游哉地喝着茶,等候着豫坤的好消息。
豫坤在巡抚衙门前下了轿子,脚还没有迈进公堂便开始扯着嗓子嚷嚷:“怡大人,赶快给我一支人马,我要率领他们铲平洋鬼子的商馆。”
怡良听见豫坤吵吵把火的,慌忙站起来问道:“豫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豫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将事情的经过浮皮潦草地说了一遍。
“奶奶的,我吃了洋鬼子的憋,受了蛮夷的屈,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这口恶气!”
怡良听明白以后,吩咐门口的官差说:“刚快去监牢将牢头张叫来!”
豫坤不知道怡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皱着眉头问道:“我的怡大人呀,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咱们要教训洋人,你派人叫牢头张干什么?你该去叫陆师郭提督,实在不行连水师的关天培也请来,他们手里才有兵。”
怡良淡定地说:“豫大人,稍安勿躁!这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现在还没到非得跟洋鬼子兵戎相见的时候。”
豫坤顿时不高兴了,瞪圆了眼睛说:“洋鬼子目无大清官员,我都被他们羞辱成这幅熊样了,还不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豫大人,你放心!你受到这口恶气一定会出,但是得等咱们将他们的鸦片弄到手再说。”
“那你叫牢头张来有什么用?”
“待会你就知道了!”
牢头张很快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分别跟怡良和豫坤见了礼。
“牢头张,监狱里有没有勾决的死囚?”
“有两个杀人越货的劫匪,皇上已经勾决,就待秋后砍头了。”
“不用等秋后了,这两个死囚都给我留下,你马上回去先将其中一个装进木笼囚车,明天一早我便派人去提犯人。”
“好咧,我这就回去准备,今天晚上给他吃断头饭,然后将他关进木笼囚车候着。”
牢头张说完以后便慌慌张张地回去准备了。
豫坤不知道怡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怡大人,你这是演得哪一出?”
“我明天亲自带人将这个死囚押到洋鬼子眼皮子底下绞死,杀鸡骇猴,冲冲洋人的锐气。”
第二天清晨,广州城的西城门吱吱嘎嘎地打开,城门口先是响起来轰隆隆的几声炮声,紧接着一辆沉重的木笼囚车如同乌龟一样的缓慢地出了城门,笨重的木头轮子碾过碎石铺设的路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两乘绿呢轿子由重兵保护着进京地跟在囚车后面。
几个绿营兵在一个把总的指挥下守护着木笼囚车出了西门南行,然后沿着珠江岸边往西走。囚车后面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广州百姓。
木笼囚车驶过十三行的货场,然后缓缓地往洋人的广场中间走去。
广场上的一个洋人看见徐徐驶来的木笼囚车,便朝着正玩得忘乎所以的洋人大声嚷嚷:“快看,快看,那个木头笼子里装的是什么?”
洋人们都停下忙活着的事情朝着囚车驶来的方向观望。
很快囚车绕过广州边的栅栏进入广场。
几个骑着马的绿营兵从马上跳下来,他们从木笼囚车里取出来一条粗壮的绳索,然后卸下两副一丈有余的支架和一根碗口粗细的横木。
“这些大清国士兵到底想要干什么?”
“先看看再说。”
几个绿营兵七手八脚地把支架搭建起来,挂上绳。等他们弄利索以后,带队的把总大声嚷嚷着:“把囚车里的囚犯押出来!”
木笼囚车被打开,里面被锁着的囚犯被薅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绿营兵把他拖到到木头架子下面,象扔麻袋一样丢在地上。
这时候又有绿营兵过来,把绞刑架上低垂下来的绳索套在瑟瑟发抖的囚犯的脖子上。
这个囚犯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象乌龟一样缩起来脑袋,象刺猬一样缩成团状,当拇指粗细的绳索套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的身体筛糠般地哆嗦,一股腥臭的尿液顺着裤管星星点点地流了出来。
“他们要在咱们这里杀人!”
广场上的洋人炸了锅,他们气势汹汹地围拢过了,象一群愤怒的公鸡一样嚷嚷起来。
“你们不能再这里杀人!”
把总骂道:“洋鬼子,闭上你们的臭嘴,这里是大清皇上的地盘。”
“我们已经付租金了,现在这块地方的使用权利归我们。”
几个洋鬼子跟着绿营兵们吵吵起来,争吵声越来越大,广场外面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喝着倒彩,吹着尖锐的口哨跟着起哄。
绿营兵拿着捏着长矛,手里端着砍刀,有的人手里边还举着鸟铳,洋鬼子们不是对手,象驱逐牛羊一样把他们都驱赶到角落里。
躲在轿子里的豫坤见此情景,顿时心情大悦,他冲着洋人们嚷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怡良也下了轿子,然后冲着洋人大喊一声:“洋鬼子都看清楚了,这是在我大清国贩卖鸦片的下场。”
然后,他转过头来,冲着绞刑架下的绿营兵说:“行刑!”
几个绿营兵同时用力,这个瘦小的犯人吊了起来,接着脖子一软,然后象半截腊肉一样挂在绞刑架的上。
怡良朝着绿营兵挥了挥手,然后喊了声:“撤!”
兵丁们收拾好鸟枪、长矛,准备撤退。
怡良摇头尾巴晃地围着广场转了一圈,最后他在那群眼里都快冒出火来的洋人面前把马给勒住,然后说:“洋鬼子都听好了,明天还有一名鸦片贩子接着押到这里来行刑。你们他奶奶的听清楚了,明天给你们表演凌迟。”
怡良说完以后,率领着清兵得意洋洋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