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作鸟兽散,如潮水般地逃离了石壁、炮台,纷纷退避到营房,收拾好提前打好的包裹,逃命去了。
颜伯焘吓破了胆,扭头看见水师提督窦振彪还傻乎乎地挥舞着大刀,嘴里大声地嚷嚷着:“弟兄们,都给我顶住哈,要记住一切反动势力都是纸老虎。”
颜伯焘走到他跟前,使劲踢了他的屁股,然后大骂一句:“老窦,别他奶奶地嚎了,还不快跑!”
窦振彪这次如梦初醒,然后扔下手中的指挥刀,跟在颜伯焘后面盔歪甲斜地跑上备好的小船逃奔同安城去了。
英国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厦门。
香山心情郁闷地登上了岸,从石壁前面走过,他揪心地看见石壁后面或躺或卧,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三百多具清兵的尸体,这些尸体缺胳膊断腿,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有的被烧焦,有的则扭曲成粗壮的麻花……
香山心里一阵凄冷,不忍心再看下去。
他回头看见打赢了仗的英国佬正振臂高呼庆祝,璞鼎查正眉飞色舞地和伯麦与郭富弹冠相庆。
香山恨得牙根痒痒。
傍晚时候,英国兵船上上下下都准备彻夜庆祝初战告捷,没有人注意香山的动静。
他趁着众人不备,先悄悄地从军舰上放下一艘小艇,然后又偷了一个粗心大意的英国兵的火枪,悄悄地靠近了璞鼎查等人正在庆祝胜利的船舱。
初战告捷,英国佬得意忘形,璞鼎查正端着香槟酒和一群高级军官庆祝。
香山壮了壮胆子走到船仓门口,端起枪来对准璞鼎查的脑袋,扣动了扳机,嘴里一边嚷嚷着:“法克你祖奶奶,老子要给药王孙还有惨死的大清将士报仇雪恨了。”
香山这辈子都没摸过真枪。
他大学军训用枪有点象电影上小八路玩的玩具枪,军训时长得像李逵一样的教官成天训导着他们如何走军姿,如何把军被叠成豆腐块状,就是没给他们讲过如何操作枪。
因为觉着军训无聊,香山想着办法偷奸摸滑,因此还被打扮得如同革命小将一样的辅导员老方多次点名。
香山站到船舱门口,笨拙地举枪,瞄准,胡乱扣动了扳机,洋枪还真想响了,子弹飞出了膛,最后竟然真的击中了璞鼎查。
看着璞鼎查倒地,香山心里一乐,然后扛着枪转身就跑,从甲板上直接掉到停放好的小艇上面,然后趁着夜色划水而去了。
战舰上乱作一团,香山听见后面有人追了出了,等他跳上小艇以后,他们还在后面放了几枪。
香山象参加奥运会的专业划船运动员一样拼命挥舞着臂膀,趁着夜黑风高,他好不容易才心惊肉跳地一点点远离了英国佬的停船的水域。
等战舰上的火把变成如豆般大小,他这才长出了口气,脱掉身上湿透了了的衣服,然后问自己:“我该往哪里去?”
夜色迷茫,海面上又起了狂风。香山累得半死,索性眼睛一闭,船如浮萍,随着船在阴森的海面上飘荡。
“凭天由命,爱他奶奶地往哪里飘就往哪里飘吧!”
不知道飘荡了多长时间,南风继续,日出东方。香山躺在船上不吃不喝,如同冬眠的蛇一样。
又隔了一天,香山懒散地从船上探了探身子,然后慵懒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兴奋地看见前面是陆地了。
他很兴奋,抓起浆来一通摇,口干舌燥,腹内空空,得赶紧上岸喝口淡水,吃点干粮才行。
香山好不容易把船摇到岸边,他看见远处有座炮台,刚想辨别清楚东西南北再往前走。
这时候从炮台方向过来几个人,他们举着大刀,挥舞着长矛,扛着鸟枪迎着香山走过来。
他们到了香山跟前以后,不由分说,把香山摁倒在地上,掏出绳索把香山捆了个结结实实,带队的头目说:“又抓住一个汉奸,马上带回去交给裕谦大人。”
又有一个人跑到岸边搜寻了一遍香山从英国佬那里偷来的小艇,先把小艇系在岸边的石头上,然后拎着香山偷的那支滑膛枪,走了过来。
“大人请看,这个家伙竟然有英国鬼子的枪。”
头目接过来滑膛枪,皱着眉头瞎捣鼓了一番,也没搞清楚所以然,他把滑膛枪随手交给一个清兵,然后说:“把他押回镇海城。”
香山被带进了镇海城,直接押到了公堂上,他看见公堂门口立着四根碗口粗的柱子,柱子上捆绑着四个面如土色的百姓。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一个官差手里捧着文书正高声宣读,香山听清楚了。原来新任钦差大臣,两江总督裕谦到了浙江以后,抓汉奸搞肃反。有人举报了这四个汉奸,说上次英国人占领定海时,他们给洋兵带过路,裕谦大人下了令,把这个吃里扒外,里通外国的汉奸斩首不留……
官差读完手里的文书,他扯着嗓子喊了声:“行刑!”
官差把四个囚犯从柱子上解下了,然后给他们插上亡命牌,上面用潦草地写着他们的姓名。
四个人被按倒在地,紧接着四个粗状如牛的刽子手走到他们跟前,扬起寒光闪闪的鬼头刀,各自吆喝了一声,手起刀落,先是献血喷溅了他们一身,然后四个脑袋像皮球一样翻滚在地面上。
周围的百姓发出地动山摇的喝彩声。
“杀得好,宰了这些卖主求荣的畜生。”
接着,这四颗血糊糊的脑袋像火炬一样在浙江沿海各地传递,每到一地都要悬挂在旗杆子上示众,杀鸡骇猴,以儆效尤。
几个人被砍掉脑袋的一瞬间,香山正好从前面经过,他看见四个人的脑袋被砍掉以后,四股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碗口大的脖腔子汩汩而出,他喉咙里发痒发粘,差点没吐出来。
香山心里打起了鼓:“再过一会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把他看好了,我进去给裕谦大人送信。”
过了一会,他走出来说:“把汉奸押进去。”
几个人把香山推进了公堂,公堂里庄严肃穆的如同会议室一样。
香山抬头看见公堂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个细眉长眼的大清官员,如果不是脑袋上尊贵的顶戴华丽的朝服这些象名牌商品的标签,文绉绉得像个教书先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