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余步云这么一抢白,裕谦的脸腾地变红了。
余步云得理不让人,接着骂道:“裕谦,大清朝坏就坏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鼠辈上,读过两本无用的闲书就真以为自己无所不通了?好像整个大清江山所有人都是混蛋,就你牛逼能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神马东西?!”
这两年裕谦耳朵里听到的都是恭颂,走到哪里都被当成偶像,如今被被大老粗余步云骂了个狗血喷头,原本能言善辩的裕谦这会被骂得哑口无言,他气得面红耳赤,手脚直哆嗦。
余步云骂够了裕谦,混乱披上衣服,淡然说道:“裕谦,你不是说我老余怕死吗?那老子这就带着手下的兄弟去镇守最前线的招宝山,你蜷缩在这镇海城琢磨着如何给皇上写折子搬弄是非吧!”
余步云转身对手下说:“各位兄弟,我老余主和绝非贪生怕死,英国佬再次占领定海,镇海城得到消息的官员财主早就带着金银细软逃到杭州城避难去了,我老余全家三十多口仍旧住在镇海城,我没有逃跑,而且今天还是我小女出嫁的日子,我都没有回家,扪心自问老夫对得起大清了!”
说完以后,余步云带着亲信嫡系离开城门楼,奔着招宝山去了。
裕谦站在城门楼上咬着牙说:“余步云,你这个老畜生,你等着,我这就给皇帝上折子弹劾你。”
旁边的人都抻着脖子看热闹,裕谦气急败坏地转过脸来骂道:“看什么看?赶紧布防,在镇海城前挖陷阱,撒蒺藜,让那些英国佬有来无回……”
英国佬占领完定海以后,又不紧不慢地休整了一周,集结完毕,又凶神恶煞般的杀到了镇海。
镇海城虽然没有厦门坚固的石壁,也没有定海精心修筑的土城,但是也是易守难攻。
镇海城西面有招宝山东面是金鸡山,两座山上都修建着炮台,两山之间是大侠江,为了防止英国佬的铁甲船突袭裕谦早已经命人在江口扎好木桩,两岸填塞石块以使江道变窄,英国佬的大船驶不进了。
裕谦又吩咐人在镇海城临海的北城墙上堆积着厚厚的沙袋抵御英国佬的火炮
设防重要,军队的士气更重要,裕谦带领着一群文武官员在神灵跟前搞战争动员。
裕谦面容凝重,颇有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感,他声音悲怆地吆喝道:“诸位,今天咱们要与英国佬决一死战,我等受命专讨,义在必克,所有文武将左都听清楚了,有人胆敢临阵脱逃,不仅我裕谦会明正典刑,叛国者也必遭天谴。”
裕谦这番战前动员倒是颇有效果,一旦英夷来犯,文武众将唯裕钦差马首是瞻了。
如同噩梦一样的英国佬还是到了!
这天早晨,英国陆军在海军的配合下开始攻击大侠江东岸的金鸡山,而英国海军则集中火力进攻大侠江西岸的招宝山和镇海县城。
一千多名登陆部队组成的左纵队在金鸡山东面的沙滩悄悄上了岸,他们绕过金鸡山,开始从后面的蟹沙岭猛攻,金鸡山守军猝不及防,他们腹背受敌,守候在镇海城北城墙的裕谦很快得到消息,镇守金鸡山的守军溃不成军,总兵谢超恩阵亡了。
正当金鸡山陆战正鏖的时候,英国海军经过数小时的狂轰猛炸,招宝山一带的炮台也被打哑了,七百多名英国陆军右纵队如同矫健的猴子一样攀上峻峭的岩石,冲向招宝山顶的炮台。
余步云见如狼似虎的英国冲了上来,他叹口气对身边的亲兵说:“诸位,你们赶快逃命去吧!这注定是场败局,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丢了性命。”
“提督大人,一起跑吧?”
“误了大清的就是像裕谦这样的乌龟壳王八蛋!你们都走吧,我老余都活了七十了,贱命不值钱了,我今天哪怕是侥幸逃脱,今后皇上知道了也得要我的命。”
老将余步云原本想自杀殉国,但是被两个亲兵死死劝住。
“老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撤退吧。咱们原本便不是对手,何苦再白白搭上条性命?”
余步云看着眼皮子下面冲上来的英国陆军,只得叹口气,在亲兵的搀扶之下撤离了招宝山。
在裕谦眼中,固若金汤的防御体系转瞬之间便如同破篱笆烂栅栏一样被英国兵给攻破了。
豪情万丈的裕谦绝望地站在镇海县城的东城墙上,他先是得到金鸡山失守的消息,接着是招宝山,而大侠江口的英国舰船上射出的火炮不断在他身后炸裂。
失魂落魄的裕谦眼瞅着训练有素的英国兵撕开一道一道的防线却束手无策,只能干瞪眼。
裕谦心里突然明白了:镇海是守不住了!既然镇海守不住,他也别无选择了。
他想起来余步云骂自己的那些话,不由地羞愧难当,当他奶奶的败军之将,滋味忒难受。
想起来自己信誓旦旦的场景,打败了仗,道光皇帝轻饶不了自己,那些被自己弹劾掉的官员更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裕谦朝着西北朝廷方向下跪磕头,算是给器重自己的道光皇帝赔礼道歉,然后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喊道:“万岁爷,恕我裕谦愚钝,今天要打败仗了,罪臣辜负君恩唯有自杀谢罪了。”
说到这里,裕谦站起身来猛地往前一冲,然后头朝下从城门楼上栽了下去……
裕谦身边的家丁和亲兵见状,赶紧跑下城墙抱起脑袋如同血葫芦一样的裕谦,见他还有呼吸他,抬着他如同丧家犬一样狼狈逃出了镇海城往宁波方向跑,无奈裕谦受伤严重走到半路便绝气身亡了。
战局本就不利,裕谦又这么轻率的自杀,群龙无首,北城墙上的清兵顿时乱成一群无头苍蝇四处逃散,其他守城兵见状也都无心恋战,跟在后面稀里哗啦地逃跑了。
这反倒把忙活着攻城的英国佬给搞迷糊了,一群已经占领镇海附近金鸡山的英国佬居高临下,看见一副非常奇特的景象:英国鬼子兵从东门攻入城内,未遇到任何抵抗,因为所有的清军已经逃到西城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