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泰一马当先,他吆喝道:“乘势追击,斩掉长毛的脑袋重重有赏!”
当他走到大洞口,抬头看了看山高路陡,他心里犯了嘀咕:“向荣那个老家伙说的确实不错,这地方易守难攻,长毛党如果真在这里设防,还真是很麻烦。”
到底撤还是不撤?
乌兰泰正犹豫不决地时候,后面几个总兵盔歪甲斜地跟了上来。
这几个总兵都是汉人,乌兰泰看见他们,他那点可怜的虚荣心开始发酵了。
他心中暗想:“奶奶的,如果这时候我下令撤兵,这几个怂货一定会看不起我。”
想到这里,他犟着脖子下令道:“几位大人,请诸位身先士卒,继续往前追!”
几位总兵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老兵油子,他们抬头看看险要的地形,再瞅一眼乌兰泰的眼神便知道这个混蛋没安好心。
哼,你这个王八犊子想让我们做挡箭牌当炮灰,想得倒他娘的美!想到这里,几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有的捂着肚子,有的揉着腿,唉声叹气说自己受伤了。
乌兰泰看见他们不上当,便扯着嗓子骂了几句,自己一马当先,亲自率领着前锋队,朝着山坡冲了上去。
几个总兵等乌兰泰走了,相视一笑,然后有说有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继续追。
当乌兰泰率领着清军进入太平军的包围圈时,香山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这次进入伏击圈的清兵人数远远超过上次在江口,而且这次跟他们打仗的不是七拼八凑的绿营兵,而是训练有素的满洲八旗兵为主,这次注定了是一场损失惨重的血战。
香山看看身边的朱八爷,原本性情还算温和的朱八爷这会满脸的煞气,满眼的怒火,嘴里的黄牙都快咬碎了,朱八爷这次要大开杀戒,他要给被清兵杀掉的女儿朱亚妹报仇……
马蹄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动静越来越大,香山身上满是汗,腿有些软,感觉身下的石头在跟着轻轻地抖动。
山路崎岖逼仄,越来越多的八旗兵进入了太平军的埋伏圈。
伴随着一声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响,接着无数头上裹着红布的太平军现了身,他们象围猎伏击野牛的印第安人一样,嘴里发出吆吆声,转瞬之间,拉响了地雷,扯破挂在树上的竹笼,石头乱飞,土炮鸟枪齐鸣,原本寂静的山谷突然热闹得如同开了锅一样。
猝不及防的清兵纷纷溃散,瞬间乱成一团,雨雾中,山路湿滑,有些人被枪炮击中倒在地上,也有不少清兵在拥挤中坠落到山崖下,死伤一片。
太平军的弹药也不多,打完之后,他们就赤这脚,挥舞着大刀长矛两路杀出。
清军已溃不成军,纷纷转身顺着原路往回撤退,结果又与后面的清兵形成踩踏,数不清的清兵如同下饺子一样从山崖上跌落到下面。
罗大纲指挥着一些太平军在山谷下面铺设这比矛头还要尖锐的竹签子,侥幸没摔死的也被竹签子戳成了透心凉。
造化弄人,躲在后面的四个总兵原本以为行军打仗越是蜷缩在后面越安全,可是这次他们错了,仓促之间他们被前面撤回来的清兵挤到了悬崖边上。
正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离他们不远的朱八爷犹如天神一样冲天而降。
朱八爷手里握着把鬼头钢刀,迎着这几个戴着顶戴的总兵杀了过去,先是砍掉一个总兵的脑袋,接着抬腿将一个总兵踹下山崖,接着如同瘟神一样朝着第三个杀了过去。第三个肥胖如猪的总兵扯着嗓子嚷嚷着周围的士兵赶快保护他。
如今都慌着逃命,哪里还有人顾得上他,胖总兵只得拽出刀来和朱八爷决战。
别看八爷瘦,但是全身是肌肉,胖总兵压根不是朱八爷的对手,两个人拼了不到两个回合,胖总兵便被朱八爷给砍掉了脑袋。
连着干掉三个清军总兵,朱八爷累得够呛,捂着肚子挽着腰呼呼直喘,如同漏了气的风箱一样。
香山原本想躲在暗处看热闹,知道他看见一个清兵准备从后面偷袭朱八爷的时候,他这次忍不住跳出来,搬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那个清兵的脑袋上。
那个清兵捂着脑袋回头看见香山,抡起砍刀跟香山拼命,香山正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朱八爷回头一刀将清兵给劈了。
朱八爷还没杀够人,他一直紧盯着的第四个总兵,但是这个总兵已经不见了,但是他逃也没逃多远便被罗大纲的手下给俘虏了。
满身是血的朱八爷满世界寻找清兵带队的主将,好像只要亲手宰了他才算给女儿报了仇,但是狡猾的乌兰泰见进了太平军的包围圈以后,慌忙丢掉顶戴,脱了官服,然后悄悄地跳下山崖逃跑了。
清兵损失惨重,死伤无数,除少数侥幸脱逃外,几乎全军覆没。
太平军开始清扫战场,死去或者因为受重伤不及撤离的官军留下了不少辎重,还有不少号旗、徽章乱七八糟地散乱在地上。
太平军争先恐后地在这些已死或将死的官军翻找搜刮各种东西,得手之后便笑逐颜开地寻找下一个搜寻对象。
打了胜仗让罗大纲格外兴奋,让他更为兴奋的是战场上官军还遗留下十多车火药和火炮。
永安城被围困了一年多,太平军已经是弹尽粮绝,这十多车火药解了太平军的燃眉之急。行军打仗,不能没有火药,火枪要用火药,制造地雷需要火药,战船上的火炮也需要火药,摧毁清妖据守的城墙更需要火药。
罗大纲来巡查的时候发现战死清兵身体上的衣服军服有些是新的。他命令他的手下把官军的衣服都扒下来,说这些衣服意义非凡,并将很快派上用场。罗大纲安排朱九带着一些人断后,罗大纲带着队伍离开。
太平军撤退之后,雨停了,雾气也逐渐散去。
各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或躺或卧地,沿途的路边的野草和野花被踩踏成泥,平塌塌地倒在混着凝固的血迹被炮火熏黑的土地上。
山崖下的野草从中静悄悄地卧着垒叠在一起的尸体,如同画家写生专门布置的静物一般。虽是春天,老鸹闻到了死人的气息,成群结队的等待在不远处山崖的树枝上,花开的早春透露出一股暮秋的萧索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