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迷一样的壮汉手里提着洋枪,晃晃悠悠地朝着草垛走了过来,香山懵了!
奶奶的,这到底什么情况?这个汉子怎么将自己的同伙给杀了?接下来这个混蛋要干什么?他会不会杀了我?
香山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将藏在腰里的匕首拔了出来,锋锐的刀尖对准备了壮汉。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嚷嚷道:“别过来,再往前走一步,老子捅死你个王八蛋!”
壮汉嘴里“嗤”了一声,然后鄙夷地瞥了香山一眼。
香山最受不了这种鄙夷的眼神,因为他从出生到大学毕业,他无时无刻不能这种眼神打交道。
他恨恨地想:如果这个混蛋手里没有吓人的洋枪,他一定会拼了命揍他一顿,尽管他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打过他。
但是他也憋了一口气,如果这个壮汉敢出言不逊,自己就想办法让他丢掉洋枪,他如果有种的话最好跟自己单挑,妈了个巴子的,如果单挑的话,自己一定狠狠地揍他一顿,打得他哭爹喊娘,以后再也不敢用这种眼色看人……
让他稍微有些失望的是壮汉似乎读穿了香山的心思,他没有进一步激怒香山。
他狡黠地冲着香山笑了笑,然后竖起来大拇指说:“小子,尽管你智力堪忧,但是勇气确实令人佩服!”
这句话前半句是在嘲笑香山,但是后半句倒还算中听,这相当于狠狠地给了香山一大棒,然后又点头哈腰地孝敬了一捆胡萝卜。
总之,香山没有进一步被他激怒!
壮汉夸完了香山,然后疾步走向了龟缩在草垛下面的老头,满脸的关切。
老头本来就受了重伤,再加上经历了这么一番一惊一乍的折腾,这会已经昏迷不醒了。
壮汉见状,朝着香山招了招手说:“老弟,快过来帮帮忙!”
香山还在记恨他看自己时的鄙夷眼神,于是他斜了汉子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老子凭什么帮你?”
汉子倒是没有和香山计较,他指着老头说:“这位爷可是鼎鼎大名的湖广总督吴文镕吴大人!”
听壮汉这么说,香山反倒愈加瞧不起他了。
香山讥笑道:“奶奶的,你这么关心他,我还以为他是你亲爹呢,你这么热心原来因为他是正二品的大员哇!”
壮汉的脸腾地红了,红得就像猴子的屁股一样。
香山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再想想他刚才的嚣张模样,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香山越是兴奋话就越多,他看着壮汉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样子,索性接着往下骂。
“你这个王八蛋是典型的墙头草,两面三刀朝秦暮楚,你明明入了太平军,竟然杀了同伙救敌人,奶奶的,你居心何在?还不是因为你知道他是满清的封疆大吏,救了他你就能得道富贵荣华……”
香山起初以为经过自己这么一番无情的讥讽挖苦,这个自以为是的壮汉一定会被彻底激怒,然后象火山一样爆发。
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壮汉鄙夷地瞧了自己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冷笑了一声说:“唉,真是鼠目寸光,不可救药的蠢货!”
说完以后,他懒得再搭理香山。他先是费劲巴拉将吴文镕从草堆里挪出来,让吴文镕平躺下,然后他将自己脑袋上的拽下来,猛地扯掉上面的布条子,然后专心致志地将吴文镕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包扎完毕以后,他掐吴文镕的人中,搓前心捋后背,总是将半死不活的湖广总督给弄醒了!
壮汉大喜过望,慌忙跪倒在吴文镕的跟前。
“李鸿章见过吴大人!”
站在一旁正生闷气的香山听到“李鸿章”这三个字,不由地大吃一惊,他揉了揉眼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壮汉,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讨厌的壮汉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李鸿章。
乖乖,李鸿章这个家伙可了不得!因为他早年打长毛灭捻军,后来搞洋务懂外交而暴得大名,声名显赫。
老寡妇慈禧视为他再造玄黄的大清肱骨之臣。
黄头蓝眼的西洋鬼子认为他与德国的俾斯麦,美国的格兰特可以并称十九世纪三伟人。
东洋鬼子伊藤博文将他视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
广东佬梁启超夸赞李鸿章不仅是中国数千年历史上排的上号的大人物,而且还是十九世纪世界历史上排的上号的大人物,尽管当初他追随着老师康有为振臂高呼扯着嗓子骂李鸿章是阻碍维新变法的拦路人。
所谓名满天下,谤亦满天下,有人将李鸿章夸得天花乱坠,但更多的人贬损他为“李二先生”,将他骂的狗血喷头。骂他是洋人的帮凶,汉人的败类,满清的走狗,说他是屠杀义军的刽子手,借洋务之名疯狂敛财,对外割地赔款当走狗,总言而之,好事不干,坏事做绝。再往后,不仅他们骂李鸿章,而且要求所有的人都得骂李鸿章,仿佛不骂李鸿章的统统都是汉奸,卖国贼,走狗……
因此之故,香山不由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李鸿章。
这时候苏醒了的吴文镕挣扎着坐了起来,睁开无神的眼睛,瞅了瞅李鸿章,然后有气无力地问道:“少荃,真的是你吗?”
“大人,确实是我。”
吴文镕看着李鸿章身上的行头,然后皱着眉头问道:“少荃,你乃是大清官员,怎么跟长毛党混在一起,还穿上他们丑陋的衣服?”
李鸿章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唉,前阵子,我奉了老师的命令带兵攻打长毛党,没想到一时疏忽,结果被长毛党给抓了去!”
吴文镕瞪圆了眼睛说:“这么说你投靠长毛党了?”
李鸿章赶紧解释道:“吴大人放心,我乃是读过诗书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投靠那些暴民,我不过是假意投降他们罢了。”
吴文镕听到这里,满脸的不屑之色,他顿了顿,然后说:“少荃哇,曾国藩尊为为师,而你又是他的学生,所以我也算是你的前辈,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鸿章淡然笑笑说:“吴大人如有指教,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