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事情,黎孜念都不愿意她过多涉及。可是白若兰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别说是隋家了,就是黎孜念这些年来都同靖远侯府走的越来越远。
每年过年,她娘亲隋氏虽然照常给姑姑家送年礼,却是有几年不曾登门拜访……如今靖远侯世子夫妇住在漠北,若是娘亲和父亲从边城过去,路途并不遥远,可是生生的被刻意生分起来。
“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何用?”白若兰撇开头,她每个月才进宫两到三次,能帮她什么?
隋天爱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若兰,我想让你帮我弄安胎药。这宫里的药,我不敢吃。可是除了你以外,别人我都信不过了,况且就算信得过的人,谁能把药带进来。”
白若兰看着她,说:“这药若是我带进来,日后你孩子没保住,怎么办?”
隋天爱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而且和你有关系静王爷便不会不管,他肯定不舍得你冒险,一点都不,所以我娘家会安排好一切,但是人却是需要和你一起进宫,否则我即便能见到,也难逃太后娘娘的眼线。”她的脸上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说:“那位祖宗如今唯独怕静王爷发怒吧,毕竟是亲生的儿子,她还是不想彻底离了心。”
白若兰垂下眼眸,她和婆婆欧阳雪没什么矛盾,就是死活亲近不起来。她夫君黎孜念也不愿意改善他们的关系,直言道一切随心便是。
“静王妃……我真羡慕你。”隋天爱咳嗽了一声,摸了摸身旁女儿的额头,说:“还有这孩子,若是我撑不下去了,还要烦你和王爷照顾……”
关于长公主,白若兰毫不迟疑的点了头,她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了红晕。
隋天爱眯着双眼,轻声道:“皇上腿上的白点没有治好,身上还起了疹子,是红色的疱疹,看起来不太好。如今唯有脸上没有,若是脸上也出现疹子或者白点,这后宫怕是要乱了。”
白若兰皱起眉头,这圣人到底是什么病。
“若兰,有传言说皇上当年坠马,曾断了一刻钟的气息,后来却是被路过的老道士救活。属于逆天改命,对皇家,与国体都是大不敬。”
“这话别人说说就算了,皇后娘娘您可不能这么想。更何况肚子里还有孩子。”白若兰劝道。
“嗯,孩子……”隋天爱摸了摸肚子,诚恳道:“静王妃,谢谢你。”
白若兰没有再多言,呆了会就出宫回府。黎孜念晚些时候才回到府上,亲自去接小女儿,抱着来寻妻子一起逗弄她玩。
白若兰大老远就看着黎孜念举着小女孩走过来,脸上是满满的笑意。两个人一进屋,爱爱便不争气的尿了她爹一身。黎孜念也不恼,反倒是嘱咐白若兰绝对不可以凶孩子,说:“爱爱真是心疼爹爹,晓得爹爹想让娘亲伺候换衣服呢。”
白若兰无语的扫了他一眼,道:“你这心眼天偏了!团团前阵子弄坏了一支笔,你就体罚他,打了他五下手!”
黎孜念挑眉,说:“那是因为他们要进学了,团团坐不住,故意将笔弄坏的,我若是让他得逞,日后还不是有的坏!”他换好衣服又抢过女儿抱着给白若兰看,说:“还是小丫头可人疼。”
白若兰盯着眼前的奶娃子,心里暗道还不是和团团圆圆,恩恩刚出生一个样子?吃喝拉撒睡?连句嗯啊都不会说呢,哪里就可人疼了?可是黎孜念喜欢,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女儿,又摇又晃的,慢悠悠的把孩子哄着了才恋恋不舍的交给奶娘。
“孜念,我有话和你说呢。”
黎孜念蹭着她的身子,又闻又啃的腻味了一会,轻声道:“好。”他顿了下,说:“别是进宫别人给气受了?”
“谁敢招惹我啊!”白若兰没好气的戳了下,上次不过是太后娘娘欧阳雪让她等了半个时辰,黎孜念就进宫抽风了一次,然后婆婆再也不曾为难过她。可见这世上的婆婆要如何拿捏儿媳妇,多半是看儿子是否看重罢了。
儿子若是真心想护住自个媳妇,没听说护不住的。多半是想要“孝子”名声,让媳妇忍受。
“那你说……”黎孜念杨着唇角,明亮的眼睛眨着盯着白若兰,看一万遍都不会觉得累。
白若兰脸颊滚烫,这家伙就不知道收敛一下吗?
她用手抵着他的胸膛,说:“隋天爱说她怀孕了……”
良久,黎孜念骂了一句:“该死的隋家!”
“啊?”白若兰不懂,仰起头看他脸色不善,说:“怎么了?你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黎孜念冷哼一声,道:“隋家早就寻过我了……”
“你怎么说?”
“自然是拒绝啊!肚子里有没有呢就想让我媳妇去给他们办事儿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涉险?又不是咱们生孩子,对吧?”黎孜念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白若兰想了想,道:“王爷你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可是皇后娘娘现如今处境艰难。我也不想管后宫的事情,可是看到她的境况,我竟是生出感同身受的感觉,若是我到了那种地步,一次次流产是嫡亲的婆婆做的,夫君护不住我,婆婆盼着我死,早就寻了我的替代者,这一切的一切,我身处其境,又有谁能帮我?”
黎孜念听的心脏狂跳,他怕白若兰胡思乱想,猛的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道:“我明白了。你若是愿意对她伸出援助之手,本王爷帮你便是。”
噗嗤,白若兰笑了,捶了下他的胸膛,说:“我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儿了?”
黎孜念愣住,定定的望着她。心头莫名一酸,上一世的白若兰最后几年一定对他失望至极吧,两个人吵的快成仇人了,他和她赌气,她也绝不肯低头说一句软话。他是皇帝,尚有人愿意巴结讨好,可是失了宠的皇后娘娘呢?她还有什么,尤其是太皇太后去世以后,一个破了相的女儿……还要面临曾经当成娘及的欧阳家将女儿送入宫里残酷的事实!
他突然无法抑制的难受起来,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沉默的流下来眼泪。他的心里好痛,痛不欲生的难过,他的兰兰曾经那般可怜,他却傻子似的无动于衷,逼她妥协。他真是个混蛋!
“又怎么了,你哭什么!”白若兰无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奈,怜悯道:“我的王爷大人,你如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团团都比你坚强呀!”
黎孜念不理她的调侃,将整个头都埋在她的勃颈处。良久,他张开嘴巴去咬她,亲吻她,抚摸着她尚未瘦下来日渐丰满的身体,两只手将她的衣服开始拔掉,撕碎,然后占有她,感受着心爱女子的存在,她是他的,这一世,她爱他,他疼他,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谁也不可以!
白若兰被他折腾的气息粗重起来,她有些疼,却也晓得他害怕……其实她那么爱他,又如何舍得抛弃他呢?更何况他们都有四个孩子了……
“若兰,我们死也死在一块,这样奈何桥上你就不孤独了。”黎孜念眨着迷幻的眼眸,似乎如此她才是属于他的,他们是一体的,永生永世,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了……
“嗯……啊……”白若兰沉浸在一股道不明的情绪中,长夜漫漫,耳边唯有爱人的呢喃。他倾诉着什么,一遍又一遍索求她的承诺,保证,至死不渝的诺言。
黎孜念为了不让白若兰挂心这件事情,立刻联系了隋家。于是白若兰月底进宫的时候便带着隋家安排好的女大夫一起去看望皇后娘娘。平日里,隋天爱偶尔和白若兰聊天都爱说些私房话,所以身边是不大留下宫人伺候的。
此次依旧如此,倒是无人觉得异常,况且长公主也留下来陪静王妃一起呢。
女大夫给皇后娘娘号脉后面色沉静,并未多说什么。
皇后娘娘隋天爱摸着肚子,期盼道:“孩子还健康吧。”
女大夫犹豫片刻,点了下头,说:“娘娘安心养胎,保重身体。”
隋天爱嗯了一声,道:“我这次一定要护住这个孩子。可是需要吃安胎药?”
她对这孩子盼了许久,心想不管使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
女大夫摇摇头,道:“娘娘只许保持心情通畅即可。暂时不需要吃任何药物。”
隋天爱咬住下唇,说:“我滑胎次数多,真的不需要吃药也能保住孩子吗?”
女大夫点了点头,说:“关键是不要生气。”
隋天爱心里有了盼头,为母则刚的一面被激发出来,用力的点了点头。
白若兰没敢多呆,怕让人察觉出异常,嘱咐隋天爱宽心后便准备出宫。
半路上没曾想又碰到了骆熙容,她脸色看起来比上次见面差,身材越发显得纤瘦。
“若兰妹妹……”
领路的大太监立刻挡在白若兰身前,冷声道:“骆才人,你如今正被太后娘娘禁着足,谁允许你出来的。”
骆熙容懦弱一笑,讨好道:“我和静王妃曾经是好姐妹,想和她说两句话。”
“静王爷在宫外等着接静王妃殿下呢,你还是别挡路了。”他眼色看向一个小太监,便有人将骆才人拉走。
骆熙容咬牙道:“若兰妹妹啊……静王妃……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啊……”
白若兰犹豫片刻,大太监弯腰恭敬道:“王妃,静王爷挂心您,刚是先去给太后娘娘请了安,如今就在宫门口处等你一起回府呢。”
白若兰知道黎孜念不放心她,于是不再纠结,决定出宫。她和骆熙容那点情分,早在她立志做妾的时候就淡了。况且上次她那些话……白若兰冷着脸,直奔宫外。
黎孜念见她出来,急忙走过去,紧张道:“没事儿吧。”
白若兰甜蜜的摇摇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夫君,说:“就是像往常般去看望皇后娘娘而已,能有什么事情?你就是小题大做。”
白若兰尚未说完话,黎孜念已经把头探过来,蹭了下她的发丝,说:“就是紧张你,不成吗?”
白若兰看到身旁的女孩们都害羞的低下头,不好意思道:“这是外面呀,夫君!”
黎孜念哦了一声,看向一旁穿着静王府丫鬟服侍的女大夫,说:“回府再说。”
隋家的人次日再登门,在书房和黎孜念开会。白若兰被黎孜念以你要带孩子的理由轰了出来。关于后宫那些弯弯绕,他不愿意她碰的表现特别强势。关于她的,不管多么细小,这男人都恨不得给她处理掉,哪怕是对面是个女人,他都敢骂回去……
入夜后,白若兰缠着黎孜念,问道:“天爱姐姐的身子如何?真的不需要送药物进去吗?女人怀孕三四个月以后才是安全期,天爱姐姐熬得住吗?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黎孜念望着她兴奋的眼眸,捏了捏她的鼻尖,说:“不会有人发现的。”
“为什么!你们又瞒着我做了什么!”白若兰娇笑道。
黎孜念有些不愿意打击她,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隋天爱没怀孕。”
……白若兰愣住。
这太残忍了吧。皇后娘娘可是对这次生孩子势在必得……若是连怀孕都没有,何来保胎?
黎孜念摇摇头,说:“隋天爱可能是受刺激了,或者说心里非常想要怀孕……可是大夫说了,她的脉搏根本不是喜脉,跳动的不是很厉害,不可能存在小生命。”
“这个,会不会是误会呢?”白若兰失落道。
“月初的时候你再进宫看望她,到时候换个大夫试试看。”
“隋家人来安排吗?”白若兰问道。
黎孜念冷哼,说:“必然,难不成还要我来给他们费心?”
白若兰摸了摸他的手,道:“王爷,你真是个好人啊……”
黎孜念无语的看着娇妻,说:“不过是想让你心安理得罢了。兰兰,这一世……不是,就是我一定什么事情都冲在你的前面,不管是小事情还是大事情,你统统不要管,安心陪着我就很好了。”
“嗯嗯,你放心吧。我被你养懒了,我才懒得呢。”
黎孜念被她的轻笑弄的浑身荡漾起来,于是一下子就扑倒满是风情的娇妻,一阵耳鬓厮磨,倾诉着说不尽的情话,他对她,百吻不腻。
白若兰打心眼里希望隋天爱是怀上了孩子,否则她无法想象皇后娘娘会遭受什么样子的打击。于是她月初就进了宫,来看望隋天爱。
一进入宫殿便发现隋天爱情绪不对,轻声道:“皇后娘娘?”
隋天爱轰走众人,手里拿着手帕,咳嗽了两声,说:“若兰,母后是不是知道了?”
白若兰大惊,皱眉道:“不会吧。”
“前几日殿下来了,说是母后劝的,他应该常来我这里。可是我这身子,我担心……”
“然后?”白若兰怔住。
“我抬了个宫人。可是母后为何要劝皇帝来我这里呢?她以前可是老让皇帝去德妃那的……”
人一心虚就会多想,白若兰不晓得如何劝慰,道:“皇后娘娘,臣妾今个不方便常呆,咱们先诊脉如何?”
隋天爱急忙点头,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有误。
大夫诊脉后皱了下眉头,道:“娘娘一切安好,无需挂心。”
隋天爱心里落下来,说:“那就好……”
白若兰有些无法面对她期盼的目光,没说两句话就借口离开,半路上,她轻声问大夫,说:“可是没有?”
大夫点了点头。若是怀上了,隋家如何会不保胎呢。
白若兰突然想哭,只觉得世事无常,隋天爱太可怜了。这一关,她可能撑过去。满心的期盼,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努力在后宫活下去的勇气啊……若是……白若兰不敢去想。
大夫可能是看出她的心伤,直言道:“其实奴婢曾进宫给娘娘诊脉过,上次就说过皇后娘娘生大公主伤了身子,再加上她流产次数过多,怕是一生都很难再育有子嗣。”
白若兰眼圈发红,说:“知道了。”
此时黎孜念正在凤仪殿喝茶,这里曾经是太皇太后李氏的寝宫。太后娘娘欧阳雪望着眼前越发面容沉静的儿子,叹气道:“你媳妇不进宫,你也懒得来我这里吧。”
黎孜念垂下眼眸,客气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是应该的。”只字不提白若兰。
“哼。”欧阳雪咬牙切齿的盯着他,说:“你如今也好歹为人父母,知道生产不易,还在和我计较小时候不管你的事情吗?”
太后娘娘欧阳雪虽然看重娘家,却也是几个皇子嫡亲的母亲。她不明白,哪怕是二皇子,都不如小六来的生冷,最主要的是她感受的出,黎孜念对她有恨意。
为什么?
她十月怀胎生他养他,虽然没有付出很深刻的感情,可是母子连心,血浓于水啊!她是看重娘家,却也不会高于她几个儿子……前提是娘家难道不是为儿子所用吗?不过对于儿媳妇,欧阳雪和天下所有的婆婆一样,很难真心去疼爱,更不会因为儿媳妇流产什么的怜悯罢了。
黎孜念心情也无比复杂,在他为人父以后,确实对父母的冷情不再埋怨。可是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仔细推敲他和白若兰的离心,母后功不可没。她或许不是罪魁祸首,却是一大助力。
否则就不会有欧阳春的入宫……
他和母亲刻意的疏远,他同欧阳家默默的淡化,不过是不想白若兰再遭受这些伤害罢了。他不愿意妻子想起关于前世的任何事情,他怕他……留不住她。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吧,不过是否位高权重,他都为她守护着,那些可能会伤害她的人,他都远离,即便是嫡亲的母后,他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可以碰触到他的兰兰。
黎孜念看了眼时辰,恭敬道:“母后,儿臣先回去了。”
欧阳雪瞪着他,嘲讽道:“是要去半路接你媳妇吧……我虽然待白若兰说不上多好,却也不薄,你到底在恨我什么!”
黎孜念抬起头,想起上一世白若兰的流产,孩子的胎毒,他幼稚的较劲,然后母后做主把欧阳雪接进宫,一点点接近他,成为他的妃子。他年龄小,他傻,他蠢,他自私,他幼稚,可是母后呢?欧阳家呢?那些曾经将白若兰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们呢?
他们就这般轻易的放弃了兰兰……
当时的白若兰是什么样子的心情?难过、绝望、背叛……
黎孜念不敢去想,哪怕是一个念头,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疼啊,疼的喘不过气,疼的撕心裂肺。
他双眼发红,太后娘娘欧阳雪却是愣住。
他的眼底,是无法克制的埋怨……如果没有母后和欧阳家的算计,他和兰兰会走到那一步吗?
他也曾想和兰兰白头偕老,可惜年少太轻狂……一点气都受不得,又无人告诉他该怎么去做。上一世的白若兰何尝不是母亲早逝,父亲出家,从小在靖远侯府长大。那群人,为了给欧阳春铺路,又能说些什么好话!
他们两个萌动的少年和女孩,就这样一点点的彼此失望,离心,用恶毒的语言互相伤害。包括他曾寄情的王氏,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宫里,还长得像兰兰……他笨蛋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偶然,可是她终归不是她,谁都无法替代白若兰啊!
这一切,直到她死,他才恍然,可是这世上再也没有白若兰。她连死都不愿意见她,却是去求了梁希宜,苍天……
兰兰到底被逼到何种绝境,到了最后那,她为了心心,还要像欧阳家的媳妇低头……
黎孜念攥了下拳头,转身扬长而去。他恨这些人,但是更恨自己……
他没护住她,便都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