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七日,他也不知道这个日子对不对,反正伊夫林夫人是这么告诉他的。
不过他自己是没有什么过生日的欲望的。
回到诺特镇后,林德先是避开路人的目光,回到了家,将家里好好的打扫了一遍后,他又来到墓地。亲手为伊夫林夫人扫墓。
夜晚来临,林德才重新回到半年前一直待的那个隐藏的小海湾之中。
急忙打开箱子,钻了进去,回到皮箱里的那个温暖的小窝之中。
提灯里燃起明亮的火焰,照亮了林德的这个小窝。
桌子,吊床,衣架,柜子。柜子里面还有一个鸟笼,鸟笼没有门,安徒生可以自由出入,这笼子存在的意义是当一个厕所。
其余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的杂物,各种东西基本上已经将整个空间给占据完了,落脚的地方不多。
这样的环境看似不舒适,但却能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林德脱下身上的毛呢大衣,赶紧换上合身的衣服,增龄剂的药效早过了,他之前一直穿着极不合身的衣服在外面。
换好衣服之后,林德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带着安徒生又走出了箱屋,来到了外面。
示意安徒生自由活动,林德向着海中走去。
滩涂上已经有许多冰渣被海浪推成高高的一堆,林德踩着这些冰渣,走入了寒冷刺骨的海中……
太阳已经从遥远的海平面缓缓升起,潮水也慢慢退去,只在滩涂上留下一地冰渣。崖壁上的贝类开始闭上壳,继续等待晚上潮水的到来,一些螃蟹在缝隙中游走着,潮水退去,它们也要换一个地方。
砰!
水面被猛然冲破,带来了轰隆的响声。
随后,天上砸下来一只体长接近一米的大鱼,它还没死,在滩涂上奋力的蹦跶着。
林德缓缓从水中走出来,身上的鱼人痕迹在缓缓的消隐下去。
甩了甩手,林德走过去看着那只大鱼。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鱼,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只足够大的鱼。
安徒生飞了下来,疑惑的这看这只在滩涂上蹦跶的家伙。
“周围有人吗?”林德问向安徒生。
“没有!”
林德点了点头,再次变成鱼人的模样。一脚踩住鱼的脑袋,直接将下面的滩涂给踩凹陷下去。
“安静一点,我很快的,你忍一下!”林德说道,不知道是听到了林德的话还是什么,它的头虽然不能动,尾巴的挣扎就更剧烈。但越挣扎,那只踩着它脑袋的脚便越用力,它能感觉到自己快要骨裂了。
林德不再犹豫,面不改色的从腰包里快速拿出一把厚实的厨刀,直接从它的鳃处捅了进去,了结了它的生命。
再次提刀,这只鱼便首尾分离了。林德没管还因为神经反射继续蹦跶的鱼身,他拿起鱼头,直接朝着它的脑袋下刀。
不过一会儿,一份完整的,不过拳头大小的鱼脑便被他给挖了出来。
没有犹豫,直接从腰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子,里面满满的装着厄多斯油。
这种油液是三百年前一个叫做厄多斯的巫师发明的,对保存各种魔药材料效果特别好。一百年前配方泄露,现在这种油特别便宜。
林德小心翼翼的将这份鱼脑给放了进去,然后又重新拧紧盖子。
拿着鱼脑,他来到皮箱边上,没有急着打开,他先调试了一下皮箱,随后再打开下去。
下面依旧是一个不过十平米的小房间。不过有些微空旷。林德当时买的箱子就是只有两个小空间,同时带有反麻瓜装置。刚才他就是通过箱子外的按钮调试进入的房间。
这个房间看起来比较空旷,没有柜子桌子,仅在房间中央有着一个大大的水箱,水箱中续满了海水,里面放着一个坩埚,坩埚被架在水中,没有直接放在水底,似乎下方还要放些什么。
海洋歌者的魔药是在水中制作的,所以林德就制作了这么一个环境用来炼制魔药。
水箱里除了这些东西外,便什么也没有了。但在水箱旁的地上,摆着好几个和林德手中的鱼脑的罐子相似的玻璃罐。
里面有用海水和泥土养着的腮囊草,有槲寄生,有洛卡特里克豆,这个东西不管是豆荚还是里面的豆子都全是弯曲的刺。
还有一些常见的,比如晒干的蝾螈,蜘蛛的眼球。
不管是曾经的鱼人们,还是现在的林德。对于这一个魔药的收集都不简单。
曾经的鱼人们要拿到新鲜的鱼脑、鲸血不难,但他们要拿到曼德拉草,蜘蛛眼这些可就要来到陆地了。
林德也是,蜘蛛眼,蝾螈还有大部分的材料都可以直接买到现成的,但是鱼脑要自己去杀,至于鲸血,他现在还没搞到呢!他这个圣诞假期的目标就是搞到鲸血。
至于曼德拉草。
当时种在禁林的那一批应该快好了,它们一直由马人费伦泽照顾,成活率达到惊人的六成。再加上和费伦泽的交易,林德估摸着到时候应该能得到十株左右。
林德将鱼脑放好,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的材料有没有问题……
平安夜,林德又去了一趟对角巷,拿到了制作的独角兽皮。
将其套在头骨上,林德甚是满意。特莉的手艺没得说,她从一张大的独角兽头皮上取材,重新再次缝制了一张小的皮。
而且在脖颈处,也就是没有皮的一部分,也被她采用特殊的工艺给缝上了,也就是林德说的,要将整个头骨给完全包裹住。
林德翻来翻去,都没有找到缝制的线头,鬃毛处也被她处理过,林德找了好半天都没发现缝制的线头。
等了不知多久,琴身,也就是整张琴的共鸣箱总算在圣诞的前一天成了!
之后,他又回到了诺特镇。然后便急不可耐的进入皮箱内,开始制琴。
琴额由林德从独角兽的血色角尖延展出来,然后由它来连接琴弦。
琴弦的一端连接兽角那边的琴额,一端连接独角兽的头颅,扎入皮中,直接连接皮下的骨头,这样拨动琴弦才可以与下面的头颅共鸣箱配合共振发出乐声。
琴弦七股,由轻到重,他分别采用了这只独角兽独具韧性的一根脑神经,还有龙心弦,火尾鼠的筋……
这些弦没有必然联系,林德只是从它们的韧性,发声效果来选择的。并且以后要是遇到合适的材料,还可以更换。
其实吧!
他脑子里当时有个想法……
直接再想办法搞死由大到小七只独角兽,然后全部采用这七只独角兽的粗细不同、韧性各异的主心弦,来做统一的琴弦。
但想想还是算了,难度过大。屠杀独角兽的后果他估计也难以承担。这种事情必然会引起轰动,他不可能有把握逃得掉
将这七根弦连接在一起之后,这便算是一个合格的琴了。
而这时候,林德正抱着琴,爬出皮箱。
我不服魔药,不做仪式,我只是弹一弹,没毛病吧!
林德出来,看着外面的景色,有些讶然。
太阳,正从海那边升起来,掏出怀表一看。早上七点五十。
圣诞节到了。
不过没了人,圣诞节自然没什么意思。
想着,林德左手架琴,右手开始在弦上拨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把琴,琴的音色超乎他想象的好,整体感觉比较清脆空灵。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琴!
好听是好听,可惜林德自己不甚精通乐理。要不是大脑封闭术让他回忆起了曾经对吉他的那点点了解,可能他连好好拨弦都是个问题。
不过起码比海格好!
想着,林德回忆起了曾经的一首歌。指尖开始在琴弦上,慢慢的,像是在找寻一般的拨动起来。
他不时的皱眉,有时候找到了调子,又点点头。
不多时,林德便缓缓的开口哼唱起来。
拥抱着亲人的时候
多希望时间就停止
如今我对自己故乡
像来往匆匆的过客……
不知觉的,林德闭上了眼睛,很自然的就进入了状态之中。
他的弹奏越来越顺,不是他的技巧莫名变得有多好,而是这把琴,似乎知道林德想要什么,一直在主动的发出林德想要的韵律。
心跳越来越快,慢慢的,便和这旋律达成了同调。
……
你给我的
每一个梦想
在漂泊的岁月
让我坚强
……
一曲终了,林德重新发出一声长叹。这把琴本身的音色并不适合自己记忆中前世的这首民谣,自己的哼唱也是跑调得可以。
但是
他唱得很开心。
用前世的一句话来说就是,
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有感情就好,想着,林德缓缓睁开眼睛。
却见眼前一片平静。
海风没了,海浪没了。
林德望去,海面平得如一面镜子一般。
哪怕他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大海如此的平静过。那如同镜面一样毫无波涛的海面……
“这……”
林德欲言又止。
他不是傻蛋,他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他的内心躁动了起来。
大海,你懂我的吧!
躁动起来吧!
林德一下激动起来,大脑封闭术提取出了那些回忆。
前世,大一跑去玩蹦极……
参加音乐节……
七岁的他,被菲利克斯抱上他的哈雷,直接飙到一百码……
十岁的他,菲利克斯开着水上摩托,林德在后面抓着绳子,高速驰骋在水上……
这些回忆连带他当时的内情绪,直接让林德再次不受控制的将情绪顶到至高点。
他没有在板正的架着琴,一下变成鱼人模样。左手抓住独角,不对,那现在是琴柄。
右手毫无规律,狂暴的在琴弦上扫着。
他不再低声哼唱,而是扯开嗓子,大声的吼了出来,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
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
莫名吹来的海风向他的迎面扑来,将他的后发猛烈的向后吹去,下巴的触须也狂乱的挥舞着,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翻腾起来。
与浪和歌!
它们猛然的撞在崖壁上,然后又回砸向新的浪涛,它们是林德的和声——
风声呼呼作响,它们是林德的伴奏——
“你不必多说,你自己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嗓子嘶哑着,这声音粗狂豪迈,发出来的声音完全不是十二岁少年该有的嗓音。
安徒生飞了出来,高高的飞在天空中,他也张大着嘴巴,跟着嘶哑的叫着。
浪声、风声还有安徒生的声音。他们组成了一首以林德的歌声为主体的狂躁的歌曲。
此时如果有人过来,那他必定会被林德的歌声感染,这些歌词,这些韵律会钻入他的脑海,影响着他的思维。
那怕此曲结束之后,他离开了这里,他的梦中,他恍惚之间,都会无所避免的再次回响到这首歌曲,回想到这一幕……
一曲终了,林德看着席卷而来的浪涛,张开双手做出拥抱状,犹如迎接台下观众铺天盖地的欢呼一样。
浪涛一下淹没了他,当潮水退去时,林德脸上的狂热已经消失不见。
刚才他的状态完全是他用大脑封闭术回顾过往,故意引导的结果,那并不是他自己正常情况下能达到的情绪。
现在狂热不再,尝试结束,他又回复到了那种平静的状态。
“情绪、歌曲、旋律、海浪——
刚才我唱《家》的时候,是因为圣诞节对『家人团聚』的有感而发,那时候我的情绪是偏低落,悲切的。
所以然后我将这种情绪用歌声表达出来,之后又反映到了大海之上……
就像是小巫师的魔力暴动一样,有强烈情绪,有魔力,然后情绪驱使魔力,魔力造成现实世界的变化。
之后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我主动引导情绪,再变成鱼人形态唱了一首对标我躁动情绪的摇滚!
结果不出所料,我通过音乐表达情绪,然后与大海达成呼应,造成海面上的反应!
也就是说,我现在做的事情算是海洋歌者的‘魔力暴动’。但我现在还不是海洋歌者啊!
那么就只有一个东西能解释了。”
林德看向自己手上的琴。
这把琴就相当于是巫师的魔杖,是施法的工具。
但在记载中,这可没有让他有引动大海的力量。现在它应该还只是一个海洋歌者的施法器具而已啊!
林德有些摸不着头脑,琴只是海洋歌者的施法道具而已,但如果不是海洋歌者,那他是怎么仅凭借琴引动浪涛潮汐的呢!
明明体系不同啊!
就像一个道士第一次拿着魔杖,念着天地玄黄,然后放出了一个漂浮咒一样奇怪。
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琴有问题!
不对,琴的问题来自于制琴时我的血。
所以。
是我有问题。
想着,林德舒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正常了,因为我不正常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