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蔡氏寿辰这一日。
杨老大有心利用这场宴会,拉近与其他官员世家的关系,故而能下帖的都下帖了,又亲自登门三皇子府和曹府。
永宁侯府是三皇子和曹首辅费了心思才弄回京城的,两家都愿意给永宁侯府这个体面。
一些原本不想来的,听闻这两家都会来,也应下了这邀请。
又有些是听说这宴会由恭王府出钱出力,恭王宠妾杨馨儿一手操办,且恭王也会到场。
原本他们这些高门最是瞧不上妾室的,可杨馨儿是永宁侯府嫡女,恭王又至今未娶妻,他这般看中杨馨儿,说不得临老了也有可能扶正个妾室。
恭王再没实权,但架不住他是先帝嫡亲的弟弟,当今陛下的亲皇叔,未来储君的叔祖父,辈分高啊。
他要办点什么事,连皇帝都不好拒绝,加上他手里又有先帝留下的黑羽卫,能结交自是结交得好。
还有些纯粹就是借着宴会看热闹,同熟人相聚的。
就这样因着各种原因,永宁侯府今日宾客云集,格外热闹。
男女宾客由屏风隔开。
杨老大这个新承爵的永宁侯和儿子杨凡一起招待男客,永宁侯老夫人蔡氏则领着杨馨儿接待女宾。
众人唏嘘,原本子嗣昌盛的永宁侯府经历流放,如今就剩这么几个人了。
有位当家主母因着被杨馨儿招待有些不满,落座后与身边人抱怨,“这侯府还有个大儿媳和四儿媳,怎的永宁侯老夫人,撇下儿媳反倒是带着个给人做妾的女儿招待我们。”
便是恭王府的妾室,也终究还是妾室,让个妾室迎客,岂不是也降低了他们的身份。
旁边妇人低声道,“听闻大儿媳胡氏回京就病了,那四儿媳是个寡居的,许是不便出来。”
先前的妇人不满道,“便是孀居,也比个妾室强。”
“嘘,你小点声。”旁边人朝杨馨儿身边的老嬷嬷努了努嘴,“瞧见那位没有,可是恭王府的管家嬷嬷,恭王连她都支给杨氏了,可见她在王府是得宠的。”
那妇人闻言,压下心中不满,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虽瞧不上个妾室,也不想平白得罪了老恭王。
没一会儿,屏风那边的男客区,有人喊道三皇子和曹府二爷来了。
女客这边,曹二夫人带着两个姑娘刚落座,镇国公府世子妃和霓凰郡主也来了。
镇国公世子妃会来,大家挺意外的。
多年期赵淮安自请让出世子之位给弟弟赵淮康,赵淮康继任世子之位,他的妻子赵二夫人就成了镇国公府世子妃。
刚开始那几年这位世子妃也活跃于人前,不过自赵淮安死后,镇国公府就不大与旁的府邸有往来,这种寻常的宴会也不大出席,倒是霓凰郡主这几年出来的比较多。
但这位郡主自持高傲,像永宁侯这样流放刚回来的府邸,按理她是瞧不上的。
今日却是盛装打扮,还与杨馨儿关系甚为亲近地交谈着,真是稀奇。
在院中听得清秋汇报的谢酒,也有些狐惑,“霓凰来了?”
她不是被禁足一个月了么?这才几日就出来赴宴了?
镇国公的禁足令就这般儿戏?还是又有旁的事解了她禁足?
可芷兰和梧桐并未传消息回来,谢酒微蹙了眉。
正想着霓凰的事,杨馨儿身边的嬷嬷过来催道,“四夫人,老夫人的药可熬好了?”
自打前几日杨馨儿去见过蔡氏后,杨老大便将每日为蔡氏熬药的事交给了谢酒,名为不放心别的人。
“好了。”谢酒忙敛了思绪。
那嬷嬷便笑道,“老夫人说让您亲自送过去呢,如今侯府您管家,不能再像先前那样窝在院子里,该出去露露脸,让大家认识认识了。”
“走吧。”谢酒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这次宴席蔡氏母女没让她插手半点,
现在倒又想起是她管家了。
那嬷嬷见她这这样听话,满意地端着药跟上。
先前京城有传言,永宁侯府的寡媳貌赛天仙,但真正见过谢酒真容的没几个。
她嫁进永宁侯府时便成了寡妇,极少出门走动。
大家只当传言是夸大其词,可当谢酒缓缓走进花厅时,原本喧闹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
精致五官组合成一张绝色面容,白净如玉般的脸上未施脂粉,只在脸颊淡淡扫了一点胭脂,显得肌底红润。
一身素白裙裳穿出了高洁纯美的感觉,行动间宛如仙子赴红尘,美得惊人。
女人们有的嫉妒,有的羡慕,有的叹息,竟无一人再开口。
这边的异常引起了屏风那头的注意,几个纨绔世家子好奇,隔着屏风缝隙看这边的情况,在看清谢酒倾国绝世容颜时,一时也呆住了。
不知是谁,说了句,“世间怎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天仙大概都不及她美艳,真是可惜了。”
可惜嫁过来便要做一辈子寡妇,暴殄天物。
这话说的声音不小,连着屏风这头的蔡氏都听到了,眼里划过一抹厌恶,狐媚子,死到临头还要四处勾搭。
俨然忘记是她自己让谢酒过来见客的。
面上却是慈爱,“谢酒,快到母亲这里来。”
杨馨儿紧跟着笑道,“四嫂,你还不知道吧,母亲如今身子大好,已是能说话了。”
世家大族里的媳妇,寻常每日要去婆婆跟前晨昏定省,若婆婆有疾,需衣不解带在一旁伺疾。
杨馨儿这话的意思,是说谢酒非但未在婆婆跟前尽孝,连婆婆身体好了这样的大事都不知晓。
实在是大不孝!
蔡氏似遮掩什么般,瞪了女儿一眼,忙向众人解释道,“我们初回京,府中事情众多,又要替老身筹办这个寿宴,我这四儿媳每日忙着,很是辛苦。”
几乎全京城都知道,最近这些时日筹办蔡氏寿辰的是杨馨儿,谢酒忙的没空去看婆母这个借口十分蹩脚。
一些熟知高门后宅的夫人们看谢酒的眼神多了同情,蔡氏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按个不孝的名头呢,做儿媳的一旦有了这样的名声,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有些脑子不那么灵光的,则觉得蔡氏对儿媳宽容,想着法子替她遮瞒。
谢酒抬眸看了眼正在做戏的母女俩。
这几日蔡氏怕她发现她已能说话,并未见她。
她熬的药,蔡氏也没敢喝,喝的都是杨馨儿留下的嬷嬷在小厨房重新煎的。
今日一大早杨老大又让她亲自去灶房熬药,蔡氏则被杨馨儿扶着到了前头迎客。
她只当不知情,老老实实去了灶房。
见众人眼神都落在她身上,谢酒微笑,“先前见您封了院子养身体,儿媳还担心得很,却被嬷嬷拦着不能进院,现下看到您安好,我便放心了。
辛苦的话,儿媳可不敢当,最近府里事都是馨儿妹妹在操持,婆母莫要打趣我了。”
精明的妇人们又从这话里听出了不少内容来。
杨家这对婆媳关系不好,婆婆病好了却瞒着儿媳,还将管家之事交给一个出了门子的女儿。
蔡氏母女没想到谢酒一个商贾之女,当着满京城的贵妇千金们没有丝毫怯场,反而牙尖嘴利,正要说些什么扳回局面时。
一道冷嗤响起,霓凰讥讽道,“听闻流放时四夫人如何孝顺,看来也不尽然。”
“霓凰。”镇国公世子妃低声阻止,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敢参与人家婆媳之间的事。
霓凰对她二婶的警告不甚在意,继续道,“莫不是那好名声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谢酒凝眸看向了霓凰。
前世一幕幕在脑海闪现,谢酒胸腔像被仇火烧灼般,她咬着舌尖才没让满腔恨意泄露。
她莹然的眼眸微眯,浅笑道,“郡主身在京城,是如何得知我在流放区是否孝顺婆母?莫非郡主有窥探别家隐私之好。”
谢酒的眼神透亮,却愣是让霓凰感受到了一丝锋芒,让她如芒在背。
以至于她都没去想,她与谢酒从未见面,谢酒是如何知晓她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