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皇帝靠在椅背上,闭眸问赵德宝。
赵德宝躬身低语道,“一剑刺中了腰部,好在险险避开了肾脏,老奴已经照您的吩咐让殿下好生养些日子,不必过早痊愈,御医那里也封了口。
不过,老奴瞧着,殿下也有把伤情说重的意思,大概也有自己的打算,您说曹府老夫人那屋里的事,会是咱殿下做的吗?”
“不是他做的,也少不了他的参与。”他先前怀疑过是秋家人,但刚刚恭王那句,逍王一眼就认出楼祁是他的儿子,他便隐约猜到了黑羽卫头上。
赵德宝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也好似明白了,小心道,“您希望恭王世子成为殿下的助力?”
所以才假意口误封了他为世子,可,就不怕恭王府有野心吗,先前恭王没后,他没什么念想,如今有了儿子,万一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那就真的是内忧外患了。
皇帝自是不会回答他心中困惑,他吩咐道,“稍后,你带御医去曹府,好生替朕看看曹府姑娘的伤势。”
赵德宝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是曹府小姐的伤决不能比逍王的轻,今日这一切皆因她在珍宝阁闹事而起,她是殿下受伤的根源,不过,若真要追根溯源的话,还有一人。
他刚这样想着,皇帝的声音冷冷响起,“去把谢酒带来。”
“陛下。”赵德宝心头一惊,“殿下那边……”
殿下可是说过,您要伤那谢酒,他要与您鱼死网破的啊。
皇帝睁眸,眼中锐芒尽显,赵德宝不敢耽搁,忙使唤了小太监去请谢酒。
谢酒几人并未走出多远,就被小太监追上,“谢姑娘,陛下有件关于秋大侠的事想问问您。”
“我陪你去。”楼祁有些担心皇帝会迁怒谢酒,毕竟他先前也担心过胖老爹为难他家娇娇。
谢酒摇头,“你们先出宫吧,我没事。”
皇帝不会动她性命,其余的惧也没用,这一日迟早会来的。
“曹府老太太为何派人刺杀你?”谢酒刚回到御书房,皇帝便沉声逼问。
谢酒在来的路上就想过,皇帝有可能问这个问题,从皇帝说出让御医去给曹六小姐看伤势时,她就知道皇帝是知道曹府老夫人的事的。
也是,皇帝想从曹首辅手中收回皇权,不可能不盯着曹家。
但,她与曹四夫人的关系不能让皇帝知晓,便道,“许是知晓当初是我算计了曹首辅父子被困雪山,亦或者是知晓曹承望如今的样子是我所为吧。”
皇帝眼中有轻微惊诧,这两件事竟是谢酒做的?若是如此的话,曹府老太太会杀她,倒说得过去。
只是谢酒真有那本事算计他们吗?定是逍王从中协助的甚至主导的吧。
皇帝细细打量着谢酒,除了相貌好点,属实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便是那相貌也是个惹祸的,他脸上不喜尽显,“你可知,他今日这伤皆因你而去,往后你还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伤害和麻烦。”
他指了指书架上的一堆折子,“那些都是百官弹劾他鼓励寡妇再嫁的折子,他做这些是为你,不兴寡妇再嫁是祖帝的意思,如今他被百官弹劾不孝,违背祖帝意愿,若将来你们的事情被世人知晓,他又将背负怎样的骂名?
这些你不会想不到,可你曾认真为他考虑过?你若对他是真心的,就该知道远离他才是对他最好的。”
“他今日被伤有我的原因,但根源在您。”谢酒眸色平静,“我不会离开他,我会与他一同面对,寡妇再嫁的政令在玉幽关深受百姓认同,可见这条政令是于百姓有利的。”
若不是皇帝轻视顾逍,钱夫人也不会因此瞧不上他,派程丛刺杀他,毁了他和霓凰的亲事,顾逍就不必中伤自己,迷惑钱夫人。
若不是皇帝任由曹家做大,大理寺卿不会为了讨好曹首辅,嚣张地上门抓人,顾逍也用不着重伤自己弄倒大理寺卿。
“狡辩,你所谓的同他一起面对,也不过是站在他身后,攀附于他。”
谢酒抬眸看向皇帝,倏然笑了,“小女的确无权无势,但小女有一颗待他的真心,陛下如今也是在关心逍王殿下吗?
那当年他被无数江湖高手追杀,在京城这个天子脚下从黄昏打到半夜,最后气息奄奄倒在文渊巷时,小女能拿起石头帮他驱赶刺客,您在哪?
他身上无数道伤疤,他遭遇无数次刺杀时,您的关心又在哪?曹志诚派刺客潜伏玉幽关,他被刺杀险些丢了性命,小女算计曹志诚父子,让他们被困雪山为殿下报仇,您呢?
是,殿下今日因我而伤,我心中愧疚自责,但终有一日我会替他报这一剑之仇,陛下,您打算为殿下做些什么呢?还是借着他受伤之事忙着安插自己的人手?”
“你放肆。”皇帝暴怒,一个茶盏砸在谢酒脚下,“别以为你有他撑腰,朕就不敢杀了你,你别忘了我们终究是父子,朕真要杀你了和你的家人,他又能拿朕如何?”
“陛下掌管这天下生杀大权,自是能杀小女,小女不惧,小女家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但小女也绝不会坐等陛下来杀的,便是蝼蚁也会挣扎一二。”
她这副光脚罗汉的样子,像极了那日皇帝威胁顾逍时,顾逍的反应。
皇帝脸上怒意突然散去,倾身看她,眼中饶有兴味,“你恨朕?是因为他吗?”
顾逍吃过的苦,让谢酒无法不恨眼前这个人,她语调平平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哼,你倒是胆大,只是光胆大可是不够的。”皇帝重又缓缓靠回椅背,“谢酒,你如今所有的狂妄都来自于他给你的底气,但男人的感情最是靠不住的,朕倒要看看他能护你到几时,退下吧。”
谢酒跟着小太监刚走出御书房没多久,便见楼祁父子正往这边来,边上镇国公府祖孙两人也在。
“没事吧?”楼祁忙上前,打量了下谢酒。
谢酒摇头,看向眼含关切的镇国公,心下一切都了然了,镇国公认出了她。
宫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且她还记挂着顾逍,便道,“先出宫吧。”
镇国公也明白,谢酒只怕是急着见逍王,但他心里有太多问题想问,便跟着几人一同去了逍王府。
还有御医和内侍留在王府应对来看望逍王的人,做戏做全套,他们进屋时,顾逍还是昏睡着的。
刘御医是恭王的人,恭王在进宫前就知道顾逍真实伤情,而镇国公也听赵青云说了顾逍的安排,几人都明白逍王的伤是真,垂危是做给曹党看的。
便呆了片刻就离开了逍王的寝卧,离开前恭王在楼祁的示意下,将御医和内侍也都带了出去,反正谢酒和逍王的关系皇帝是知道的,被皇帝知晓留下也无妨。
待人都出去,谢酒一口重重咬在顾逍的胳膊上。
顾逍疼得咬牙切齿,“酒儿,你要谋杀亲夫吗?”
牙齿是松开了,头却没有抬起来,她低语道,“顾逍,你的命和身体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轻易作践自己,否则我也让你尝尝心疼的滋味。”
听出她的哭音,顾逍忙要坐起身,被谢酒阻止了。
她眼里盈满了泪水。
顾逍有些慌,忙解释道,“你别哭啊,我本来是想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让程丛假意刺杀我,说出镇国公府安插他做棋子的话,再顺势假装受伤,让赵青云去查程丛被安插的真相。
可我听到大理寺卿亲自带着人去找你的消息,加之赵青云这些日子也查了不少事,我才改主意,将宋念茹所做之事告知了他。
无论他镇国公府知不知情,这些事他们都脱不了关系,他很清楚这一点,故而他配合了我。”
假伤能瞒得过宋念茹,瞒不过曹党,这一剑必须得伤。
谢酒也知道,只是心疼他。
但见顾逍满眼担忧,又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她擦了擦泪,说起别的事,“镇国公知晓我身份了,他应该还在外面等着,我要认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