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逍眼底杀意顿生。
“阿逍。”谢酒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并未走远,这里的一切她尽收眼底。
虽然她不知道最后假霓凰嘴唇蠕动说了些什么,但能让顾逍转身的定不是什么好话,可她不想她就这样死了。
且,现在还未出京城地界,假霓凰此时被杀,官差势必是要回禀上峰的,难保不被曹党用来大作文章。
她走至顾逍身边,握住他的手。
顾逍眼里杀意渐渐敛去,但一脚踩在霓凰的右手腕处,骨头应声断裂,疼晕过去的霓凰再度痛醒过来。
看到的只有两人执手离开的背影。
她仅剩那只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恨意。
程丛见顾逍两人过来,忙往他们面前走了几步,行礼,“阁主,王爷。”
谢酒从袖中拿出一瓶药递给程丛,“这些你带着,别让她死在路上。”
“是,属下定会一路跟着他们到玉幽关。”程丛接过药瓶,咬牙切齿说道。
阁主替他查明当年真相,也找到了他的妹妹,只是,妹妹早已惨死,被随意埋在钱府的后花园里。
当年,明远侯夫妇去镇国公府看望老夫人,两人在老夫人面前起了口角,明远侯一气之下带着马车先走了。
老夫人心知是明远侯理亏,便命身边的老嬷嬷亲自送明远侯夫人回府,马车行至街头被程丛兄妹撞上,明远侯夫人见孩子可怜,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一时起了善念,命人带着兄妹俩去了医馆。
她这番举动刚好被宋念茹瞧见,宋念茹一直讨好着老夫人,与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关系也不错,便买通了老嬷嬷,由此操控了程丛多年。
而明远侯夫人一时善举,根本不曾放在心里,更不知会被宋念茹利用,程丛当时年纪小,也只记得那是镇国公府的马车和镇国公府的老嬷嬷。
哪会想到马车里坐的竟是明远侯夫人,真正救他们兄妹的也是明远侯夫人。
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妹妹一直被留在钱府,最后被明远侯凌辱不成,活活掐死,而他还当妹妹活着,受制于宋念茹。
宋念茹已死,明远侯今日被凌迟,父债子还,他满腔的仇恨只能报复在他们的孩子,假霓凰身上。
且,她并不无辜。
所以,知道谢酒并不打算要霓凰的命,而是让她流放玉幽关时,程丛请命一路跟着他们前往玉幽关。
亦是想护一护明远侯夫人,算是报答她当年救命之恩,此后,他唯阁主之命是从。
谢酒允了。
明远侯做的事,明远侯夫人虽未参与,但她是所洞悉的。
甚至她知晓明远侯还动了杀死赵青云的心思,所以,在明远侯打算将孙若依嫁给赵青云时,她慌了,明面上顺着明远侯的意,暗地里却在为孙若依另找出路。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做寡妇,却也不曾想过救一救赵青云,将明远侯的心思告知于镇国公。
在三皇子府,知晓明远侯和宋念茹的苟且,知晓假霓凰的真正身份,她极快地做出抉择,让自己的女儿代替假霓凰成为三皇子的侧妃。
又在清楚明远侯所做之事败露后,选择与谢酒他们合作,成为首告,主动揭发明远侯的罪行。
明远侯夫人算不得好人,但她救下程丛兄妹是真,程丛恩怨分明,报恩报仇都是走这一趟,谢酒没有拦着的道理。
谢酒远远看着程丛拧着假霓凰回到流放队伍中,她转眸看向顾逍,“师祖他们回京了,我们回谢宅看看他们吧。”
“好。”顾逍颔首,牵着她上了马车往京城方向赶去。
刑场,明远侯已被处刑。
大仇得报,封芷兰闭了闭眼,打算转身回谢宅,面前却出现一把折扇。
温柒面目温润浅笑,“如花。”
封芷兰眉心微跳。
父亲的案子被谢酒呈到御前,她未免被人知晓她的身份,追查她一个流放来京的罪责,一直是易容出门。
不想这个男人还是能认出她来,但,或许他并不确定,只是试探?
封芷兰佯装不知,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
高高挽起的长发被人拉住,随着身后人的力度,她的整个身子往后,靠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温柒笑容加深,“傻姑娘,正常情况下,女子被不认识的男子拦了去路,不是该问一句,公子是谁,为何拦我?
你这样直直往前走,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亦或者你该直接出手,这才符合你那晚钻我马车的性子。”
步子迈出去,封芷兰就知道自己犯蠢了。
她今日情绪有些低落,便是仇人已死,父亲母亲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还有无心,无心天生神力,若她不是智力低下,或许真的能成为个女将军,再不济将来也能寻得一个好人家。
离开无心这么久,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这些思绪让她反应变得迟钝,让温柒看了个笑话,不过念及那日,他肯带她进宫,封芷兰决定不与他计较,问道,“公子找我有何事?”
温柒的确找她有事。
那日在宫里听到四皇子说,谢酒和一个叫吴瞎子的很像,他便查了查,发现四皇子口中的吴瞎子,是武侯的弟弟,吴二爷的女儿,吴婉清。
吴二爷是在他们辽东战死的,和六叔关系要好,当年就是去烟城寻六叔,才被烟城知府相中,撮合了吴二爷和他的女儿。
若吴二爷的女儿和谢酒容貌相似,那岂不是也和六叔的妻子相似?
偏生当年与六叔拜月老庙的女子也是烟城的,若非老祖宗说六叔的妻子只是寻常家的姑娘,他都要怀疑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怎么会这样巧。
他已传信上次留在江南的人,让他们查查吴二夫人,可消息不是一时能回来的,他本想找谢酒和顾逍套套口风,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两人对他过于设防。
他想要问的话,便没法问出口,只得寻到封芷兰这里。
将人带到茶楼,温柒斟酌道,“我的人无意中听到,四皇子想对谢酒动手,好似是顾逍在玉幽关有个妾室,那妾室与谢酒长的一样,你可知此事?”
这倒也不是假话,这几日他都派人盯着四皇子,故而听到他的抱怨,顾逍抢了他的人,他也要抢顾逍的人之类此类的。
吴婉清的事,封芷兰是知道的,她点了点头。
“真的很像吗?”温柒追问,怕引起封芷兰怀疑,他解释道,“那日四皇子竟将谢酒当成吴婉清,那两人定是很像的,我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两个长相完全相似的人,一时好奇。”
这样解释倒也合理,封芷兰想到他是顾逍的朋友,且,他多次助她,不像是坏人,所以没怀疑,如实道,“也不是完全相似,六七分吧,谢酒更好看些。”
“哦,那就是四皇子成心找事了。”他恍然的样子,又叹道,“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竟会长得相似。”
封芷兰立即警惕起来,她知道谢酒并不是赵淮安夫妇的亲生女儿,当初她还在玉幽关时,他们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怀疑过谢酒与曹家有关,这是决不能叫旁人知晓的。
她装出不以为意的样子,嗤道,“少见多怪了吧,这世间容貌相似的人多的是,你长长久久地活着,以后定能再见到。”
温柒先是蹙眉,而后倏然笑了。
这姑娘在遮掩,如此说来,谢酒的身世定是有问题的。
封芷兰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她的注意力被楼下的动静吸引了去。
茶室的门被敲响,温柒的小厮木头进来,“公子,不好了,一群书生叫嚣着要去逍王府,找逍王要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