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对辽东王府的设防,温柒感知到了。
谢酒又想到那日顾逍说起温柒时的落寞,幽静的眼眸转向老夫人,低低沉沉地问道,“这个问题对您很重要吗?”
老夫人很认真地想了想,道,“你防备老七自是有你的原因,但老七那孩子我了解,他做不出大恶之事。
且他第一次见到你,便盼着你是他六叔的孩子,巴不得多对你好些,更不可能会得罪于你,所以,你真正防备的可能是辽东王府。
可我们如今是一家人,有话说清楚,将来好相处,但,若不能言,也可不言,太祖母想要你知道,辽东王府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从前没有,往后更不会有。”
谢酒心里有些复杂,老夫人这是直接就认定了她是辽东王府的人了,当初祖父也是,没有任何顾虑就认了她。
她……她何德何能!
“老夫人。”顾逍此时开口,“若曹家以那女子相挟,或诱之,辽东王是否会同曹家站在一处?”
老夫人对谢酒的态度,他也有些意外,还有些高兴,他的酒儿是讨人喜欢的,也值得被更多的人善待。
有些事,他便决议说得更多些。
竟是因为这个?
老夫人眸光微转,不对,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明渊就是谢酒生父,就不可能因为担心明渊被感情迷了头,而防备他们。
但逍王会这样问,定有他的原因。
她如实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辽东王府的职责和家训是守好辽东边境,目前为止明渊都做得很好。
但他也是个深情的,否则这么些年,也不可能惦记着他以为抛弃了他的女子,不肯再娶,所以,老身不能给你保证,但老身会极力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顾逍颔首,这是真言,老祖宗到底年纪大了,已退居幕后,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辽东王。
而辽东王能一辈子未娶,要么是爱那女子到了骨子里,要么为情所伤,但无论哪一种,他都对那女子有执念,这是老夫人无法掌控的。
但与前世不同的是,老夫人已经知晓了真相,曹老四与辽东王有夺妻之仇,杀女之恨,再联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谢酒也想到了这些,她挺直脊背坐着,她身量不及老夫人高,如此才能勉强与她平视,“阿逍说老夫人值得信任,老夫人,我能信您吗?”
虽说老夫人直接认下她的态度,让她有些动容,但她需要老夫人一个明确答复,才好继续后面的话。
老夫人眉眼始终温和,对前面两人的问题也在很认真耐心地回答,听了这话,她笑了,“老身行军打仗时从不讲规矩,也时常不守信用,但,你可以相信太祖母的为人。”
谢酒颔首,与顾逍对视一眼,下了决心,看向老夫人,“阿逍说过的情况出现过,辽东王与曹党联盟,拥护三皇子为帝。
三皇子忌惮阿逍,和假霓凰以我为饵,诱杀了他,玉幽关将士为阿逍报仇,杀进皇城,大夏内乱,辽东王英明尽毁。”
“这是何意?”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即刻敛去。
镇国公亦变了脸色。
谢酒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云黛娘留给我的信,老夫人和祖父看完便明白了。”
她的人已得到消息,曹老四派了不少人出去,似是要找什么人。
曹老四一直认定她就是王淑妍要活埋的那个孩子,结果现在她是镇国公府的霓凰郡主,他定是要查个清楚明白的,那少不得就要查到云黛娘,甚至是她身后的云巫族。
这件事,她不能再瞒着事事为她考虑的祖父了。
前世曹家尚要拉拢辽东王,这世,顾逍实力更强,曹家又几次败在他们手中,他们更不会放弃辽东王府这个助力。
说不得已经在谋划着如何联络辽东王府。
让老夫人知晓前世之事,或许才能让她更加重视,扼杀辽东王与曹家联盟的可能。
因为她不仅是辽东王府的老夫人,更是大夏的护国郡主,她不会希望大夏内乱的。
这同样是一场赌。
“云黛她真的有逆天改命之能?”镇国公看完信,震惊地看向谢酒,“那你?”
谢酒点头,“我的确死过一回,我刚说的那些,是前世真实发生的,但云黛娘用她的命换我重生了……”
她在两个老人震骇的眸光中,将自己前世之事,以及重生后一点点查找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们。
镇国公红了眼眶,“怪不得,怪不得啊……”
怪不得她能知晓得那么多,怪不得她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持重,怪不得她对霓凰和宋钱茹有那样深的恨意,原来,原来前世她竟是吃了这样多的苦。
他走到谢酒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祖父一直以为你历经苦难,却原来祖父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不怕啊,往后那些仇,祖父和你一起报。”
谢酒握着镇国公的手,“谢谢祖父。”
知道她重生,他首先想的是她吃的苦,而不是其他,更没因此将她视为怪物,谢酒的心被这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老人,注入了无数的暖阳开出数不尽的繁花。
老夫人则紧紧地攥着拳头,她的手很瘦,手背上只有一层干巴的皮,她这样攥紧后,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像纵横的枯树根蔓延。
她垂着眸一言不发,无人看清她眼底的情绪。
而顾逍此时却补了句,“老三,老四都非皇家血脉。”
他借谢酒重生之事,将这个秘密告知了两位老人。
老夫人猛然抬头,“此话当真?”
顾逍颔首,“千真万确。”
老夫人的脸倏地沉了下来,眼底掀起了惊天巨怒,几乎要将什么吞噬了一般,她依旧不言,良久,她突然朝谢酒躬身一礼。
“老夫人。”谢酒吓得忙上前搀扶。
却被已经写完信的蝉妈妈拦住了。
老夫人又朝顾逍行了一礼,而后才沉声道,“这一礼,老身是作为昌平护国郡主而行,你们当得起。
当年皇兄赐我护国二字,有些责任便是老身到死都不能卸下的,老身明白你们今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重生之事告知于老身,老身感激你们。
当年老身和夫君自请驻守辽东边关时,便对皇兄立誓,辽东王府世代不参与朝堂之争,但辽东王府誓死拥护顾家江山。
可若前世如雪团儿所说,辽东王府走了那样一条路,老身怕是死了也无颜面去见皇兄。”
她转而看向谢酒,郑重道,“雪团儿,前世之事,太祖母无力追究,但今生只要太祖母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极力阻止那样的事情发生。”
“老婵。”她神情肃然,凛声吩咐,“今夜便将那女子掳来,老身倒要看看,没了那女子,曹家还能如何蒙骗我辽东王府。”
“属下尊令。”婵嬷嬷精神一震,肃杀之气顿生。
谢酒肃然起敬,却还不得不出声阻止,“老夫人,明日便是中秋宴,宫里头和曹家有些不安生,若此时便将人掳来,只怕会乱了计划。”
“他们要针对你和逍王?”老夫人一针见血。
谢酒点头。
老夫人怒气在眼底充盈,“曹家欺人太甚,明日老身亦进宫去瞧瞧那些牛鬼蛇神。”
他辽东王府不参与党争,可辽东王府素来有仇必报,曹家抢她孙媳,害她曾孙,她若不做些什么,如何有颜面做雪团儿的太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