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王确实是有此打算,但听了谢酒这话,一时情绪有些复杂,晚上是女儿的新婚夜,女儿要跟着他去牢房算怎么回事。
但女儿第一次跟他提要求,他不能不应的,他郑重点头,“好。”
他是完全没去想,新婚夜把女儿带走,女婿会不会对他这个老丈人有意见,不过父亲的角色都没适应,他也完全不记得还有个女婿就是了。
两人好似一时都找不到话题,静坐片刻后,也快到开宴的时间,辽东王便起身,“那我等会来背你。”
“好。”
谢酒看他绷着脸,同手同脚顺拐着走到房门口,再转过身来道,“我第一次做爹,没什么经验,若我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
“好。”谢酒笑了,笑红了眼眶。
威名赫赫的辽东王紧张到走路都不会,他是有多在意她这个女儿。
辽东王走出屋后,亦红了眼眶,他依旧觉得不真实,他真的有女儿了。
而同样不真实的还有镇国公。
云巫族几人从宫里回来了,他们是来恭贺谢酒婚事的,皇帝没有强留他们在宫里的道理。
镇国公因着先前有猜测,直接将大长老夫妇领进了外书房。
无需他试探,云子和和云夫人直接跪在了他面前,“儿淮安,儿媳云黛见过父亲。”
惊喜来的太突然,镇国公眼里瞬间朦胧,他颤抖着手将两人扶了起来,“竟真的是你们,竟真的是你们,赵家列祖列宗保佑,竟真的是你们啊。”
他仔细打量了两人,不是易容的,身体已经不是从前的身体了,“你们这?”
和谢酒情况不一样,这是借尸还魂?
有谢酒的例子在前,他如今对重生这种玄乎的事,倒是接受得快。
赵淮安夫妇见他这神情,便知他定是已经知道了谢酒的事,坐定后就和镇国公说起他们的事。
原来云黛当初为救谢酒,与她签了共命契,这种契约她也只是听说过,知道怎么做,但从没真正见有人这般做过,毕竟有这个本事的都是云巫皇族的嫡亲血脉。
寻常人都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命给别人,更何况是皇族中人,故而她不知道,签订了共命契的人,是可以伴随被签契的人一同重生的。
所以,在谢酒重生那日,云黛亦重生在了她刚去世的庶妹身上,且谢酒向生的意念越强,云黛的生命力就越强。
赵淮安与他夫妻一体,亦是命运共同体,加之当初他们在黑沙岭抵御了西凉军,阻止了西凉攻陷沙城后屠城的计划,故而有功德在身。
庶妹的丈夫,云巫族大长老在云黛重生前几日,便算到了这一切,他对妻子感情深厚,不愿独活。
加之没了皇族约束的云巫族,这些年越发散乱,分出几派心思各异的人,已超出大长老能管束的范围。
故而,他自愿献出肉身,在妻子咽气,云黛重生时,将赵淮安魂魄引入他体内,只求云黛能凭着她皇族嫡公主的能力,整顿云巫,好生安置云巫族。
所以,他们重生后才没第一时间回大夏,而是费了些时间整肃云巫族内部,而这个时候,曹老四的人刚好找上他们,高价请他们来大夏京城。
他们接了他的银子,带着云巫族迁徙到一个更适合隐居的地方,方才来了大夏。
“你先前给小酒儿的信中说,你的寿命给了她,那现在你们三个岂不是共用你先前的寿数?”镇国公欢喜归欢喜,可若三个人都用云黛一人的命,三人都活不长啊。
他有些忧心,“你能算出老夫还有多少寿数?匀点出来给你们。”
云黛先前知道谢酒流离在外那么多年,对镇国公不是一点怨都没有的,如今见他对谢酒很是关心,听了这话,又感动又心酸,因为心疼女儿的那点子怨也彻底消散了。
她笑道,“原则上是这样的,但我和淮安有功德在身,且大长老本就还有几十年寿数,所以,我们不影响乐遥的,也不能轻易动别人的寿数,儿媳会遭反噬的。”
都能活就好,镇国公舒了口气,遭反噬的事那就不能做。
转而又想起来,“那小酒儿知道你们还活着吗?”
云黛摇头,“不知,但小丫头知道曹老四的人去了云巫,逍王带人在路上堵了我们,我们只能隐晦提醒他,我们没有恶意。”
“那现在赶紧去看看孩子吧,她成婚你们能来,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呢。”镇国公起身就领着两人往外走。
还没出书房门,就见阿厚匆匆而来,他见有客人,便将镇国公拉到了一边,低声道,“老爷,孙氏出事了。”
儿子儿媳活着回来的好心情顿时没了,镇国公压抑着狂怒,咬牙道,“她瘫在床上,还能出什么事?”
“她翻身将自己憋在被褥里,险些窒息,幸好婆子发现得及时。”
她可真是不消停啊,今日是谢酒的大日子,她为了寻晦气竟舍得这样折腾自己,镇国公听得额头青筋暴起。
他低声吩咐道,“你亲自去看着她,等酒儿出了门老夫便过去。”
本不想在今日对她下杀手,但长子已经回来了,他不能不动手了,免得孩子在中间为难。
再转身时,又换回笑脸,“走吧。”
好似找话题般,他低声道,“以后不能再唤你从前的名了,云黛如今叫什么。”
夫妇俩对视一眼,赵淮安捏了捏妻子的手,云黛道,“于昭,云巫族的庶女只能随母姓。”
“哦,那以后你们便是云子和,于昭了……”镇国公继续找话,出了院子,便问起云巫族的情况,三人一路聊着到了谢酒的院子。
谢酒没有镇国公预料的那般震惊。
先前顾逍假意查伍冲的案子,实则就是去掳曹老四找来的云巫人,但大长老表示他们只是来贺喜的。
想着妍妍的事,还需要云巫族帮忙,红豆留下的书,也需要云巫族人帮忙译解,顾逍便放弃了掳人的念头。
就命人一直暗中盯着几人。
不过,曹老四找来的人,却是来给谢酒道喜的,这让两人心生疑窦。
在知道了门外云巫族的态度,以及他们刚刚被镇国公领去书房,谢酒隐隐有了猜测。
虽没那么震惊,但欢喜是实实在在的,她要跪下给两人磕头,被云黛拦住了,“莫要弄脏了嫁衣,我们来得匆忙,未能给你准备什么,带来的也是些不甚值钱的,委屈你了。”
“爹爹埋在沙城树下的嫁妆我都让人挖出来了。”谢酒含泪道,“还有你们给女儿的这条命,就是最好的嫁妆。”
云子和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嘴甜。”
他展开双臂,将妻女全部揽进怀中,“让爹爹再抱抱你。”
镇国公见到这一幕,泪目着离开了,他得去前头招呼着宾客。
“你别逗哭她,花了妆,就不美了。”
云戴,哦,不,如今是于昭了,嗔了男人一眼,提醒道。
自己却又不由说了句,“一晃眼,娘的乐遥要出嫁了。”
真舍不得啊,这闺女还没稀罕够呢。
听到谢酒低啜的声音,云子和无奈看了眼妻子,“不是说好不弄哭娃的嘛,现下你会替孩子补妆吗?”
“一时没忍住,心生感慨了。”于昭有些懊恼,她打小就是人伺候长大的,哪会?
谢酒觉得这是她重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谢家爹爹在,亲生父母也已相认,连赵家爹娘都活过来了,还般鲜活有温度的抱着她。
情绪一时控制不住,变成了眼泪倾泄而下。
怀中人越哭越厉害,虽然大夏也有哭嫁的传统,但女儿哭成这样叫这对不做父母十几年的夫妻有些措手不及。
于昭像小时候哄她般,求饶道,“小祖宗,你莫哭啊,娘不会补妆啊。”
“不哭,不哭啊。”云子和亦一下一下轻拍着谢酒的背。
两人沉浸着怎么哄住女儿的思绪里,没注意一道身影站到门口,身形带着哭腔道,“我会补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