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住的人身形一顿,她咬咬牙欲将人推开,温明渊也突然上前将她和谢酒一起拢在怀里,男人哑声道,“妍妍。”
谢酒亦道,“娘,我知道是你,王淑妍看女儿的眼神恨不得剐了女儿,可你便是嘴上说得再凶,你的眼神是柔的。”
即便她嘴里说着嘲讽的话,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是带着眷恋和不舍。
妍妍没想到她与谢酒真正意义上只见过一次,她就能区别她和王淑妍,她手不由自主的回抱住了谢酒,紧紧的,这是她的女儿啊。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虽借了王淑妍之口,可也是事实,无论她是被逼还是自愿,她都不配再做温明渊的妻子,不配做谢酒的母亲。
就这样带着王淑妍离开,未必不是好事。
“妍妍,等京城事了,我们回辽东,往后想来看雪团儿时,我便带你回来,亦或者让她去辽东看我们,辽东虽不及京城繁花,但辽东有辽东的风光。”
妍妍下意识要拒绝。
温明渊又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我温明渊的妻子,你没得选,还有,今日是雪团儿成亲的日子,她因担心你,来了这监牢。
你若再寒她的心,那才是真正的为母不慈,你若不想做她的母亲,她也可不强求,除了你,她还有两个娘。
谢家的那个娘会夜夜哄她入睡,便是家里有下人,雪团儿贴身的衣裳也是她亲手缝制,只因先前有绣娘粗心,留了针在雪团儿的衣服上,扎了她。
她会给雪团儿做好吃的,但凡雪团儿想要的,她无不满足,便是病入膏肓,她依旧惦记雪团儿,担心谢宝山不能照顾好她。
赵家的那个娘,从曹家的下人手里救下她,发现她与王淑妍容貌相似,担心被人看出端倪,又担心她非赵家血脉,不被镇国公老夫人所喜,便带着她去了沙城,将她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地养到三岁。
在卜出她有命劫时,献出自己的寿命为你女儿换得重生,妍妍,你不知道吧,你女儿已死过一回了,这一生她的命是云黛夫人给的。”
温明渊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到最后近乎气声,这些都是他送谢酒嫁入逍王府后,回了辽东王府,老夫人告诉他的。
谢宝山夫妇和赵淮安夫妇都做得很好,他们这对生身父母反而失责至极。
妍妍听说谢酒已经死过一回后,身子狠狠颤了下,她放开谢酒,退离出她的怀抱,问道,“怎么……死的?”
温明渊替谢酒答了,他声音压抑至极,“被挖眼,被剥皮,被打碎脊梁骨,被碾断四肢……
而我这个父亲却轻信曹家的话,成为曹家和三皇子的帮凶,她的死,有我的一份。
妍妍,我们将她带来这个世间,愧疚她太多,亏欠也太多,已经发生或前世之事无力改变,但往后我们总要多想一想她,尽可能地弥补,而不是给孩子再添心伤。”
妍妍早已泪流满脸,她望向谢酒,“真的?”
谢酒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能让妍妍解开她的心结,能激起她求生的意志的话,她可以卖这个惨。
妍妍一把将女儿抱住,她光是听着就心疼死了,她只想着自己无颜面对他们,却没想过自己死了,女儿会不会难受。
她只想着万一有人知道她的事情,会拖累了女儿的名声,却没想女儿费心在镇国公府门口演那一出,是为了让她余生挺直脊梁活着。
女儿需要她这个母亲,可她却想着一死了之,“娘错了。”
不只是声音发颤,她全身都发着颤,为女儿经历过那样的惨烈,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腔愤怒和强烈的保护欲,她绝不允再有人伤她女儿半分。
温明渊从知道女儿前世惨死后,心口的痛意一直席卷着,他最后劝了一句,“妍妍,求死很容易,求生才艰难,女儿尚且这样坚强,我们没有资格比她懦弱。”
若不是谢酒重生回来,一步步提着心筹谋,他们这对愚钝父母哪有和女儿团聚的机会,哪有资格辜负女儿这一番努力。
妍妍闭了闭眼,用力咽下一口气,让自己身子和情绪都逐渐趋于平静,问谢酒,“娘要如何配合你?”
起码,她先得要了曹老四的命。
“好好活着,这两日我们会找机会将您换出来……”谢酒细声同她说着他们的计划,“若是可以的话,在我们将你换出来之前,尽量控制别再让王淑妍出来。”
妍妍点头,“娘明白了,你放心。”
谢酒见她这样,心里是真的放心了,且她发现了,妍妍是个很善良的人,只要让她觉得你需要她,她就会抛开自己的需求先去满足你。
辽东王就是了解这一点,才说了刚刚那番话吧。
又同她说了几句话,妍妍便催着他们离开了,“今日你新婚,在这里不吉利,你快回去,娘不会有事。”
谢酒看了眼不知何时过来,正立在门外的顾逍,点了点,“那你好好的。”
妍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还未恭贺你,祝你们白首相携,余生顺遂安好。”
我的女儿再无苦难。
她始终没同温明渊说话。
温明渊也知她心结,不急这一时,来日方长,便带着谢酒走出了大牢。
顾逍迎上前,将带来的披风披在谢酒身上。
他身上酒味依旧很浓,从宴席上回到洞房就找不到新娘,吓得他酒全醒了,还好谢酒留了胭脂给他带话,不然他只怕要带着人满城找新娘了。
出了大理寺,温家几个郎也在。
辽东王想到白日的刺杀,对顾逍道,“我们送你们回去。”
“多谢岳父。”顾逍改了口,谢酒认的人他就认。
辽东王心情有些复杂,当年怎么也想不到顾逍会是他女婿,不过,他一直挺喜欢顾逍的。
知道他前世为了救女儿,明知京城有陷阱也愿前往,他心里头更愧责了,自己这个爹还不及他对女儿好,他哪敢以寻常岳父的心情去挑新女婿的刺。
只盼着他对谢酒更好些,谢宝山今日说的话,便是他想说的话。
谢酒知道他心情,笑了笑,“爹,女儿现在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辽东王明白她的安抚,亦笑了笑,“爹盼着你永远幸福,更幸福。”
他刚还劝过妍妍,怎会任由自己沉浸在无用的悲伤里,女儿如今的幸福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其中艰辛自不会少,但往后他会为她保驾护航。
将一对新人送回新房,其他宾客也散了,他瞧了瞧没什么需要做的,便带着几个侄子回辽东王府了。
恭王父子趁着顾逍成亲的日子搬回了恭王府,不过将恭王府的老管家和大力留给了顾逍,让他们帮着他先打理着府中事。
还有莫离莫弃在,俗务的事也无需顾逍操心,他今日只需做好他的新郎官。
他带着谢酒去了院中新修缮的汤浴池子,池子就修在他们的新房隔间,池子不大,冒着热气,烟雾缭绕的感觉。
“来。”顾逍牵着她的手,走到池子的另一边,那里做了台阶和扶手,方便下水。
走近了看,才发现竟刻意模仿了山洞里温泉的样子,只不过是小上一些。
谢酒脸热了,她想起她重生后,第一次去山里的温泉偶遇顾逍。
“什么时候弄的?”她企图转移注意力,她入住镇国公府后,也来过几次,并没发现这处修了汤浴池子。
顾逍透过热气看到她脸上的绯红,笑道,“叔祖父修缮王府时,我便让人修了这处,不过从京郊外引温泉水过来,太过费钱,我们往后未必会长住,便在院外修了个灶台,将锅炉里的水引来这里。”
“怎的突然想起修这个?”
顾逍低头看她,笑得意味不明,“因为它对我意义非凡,酒儿,你看到这些没想起什么?”
谢酒耳根微烫,“你,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