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儿子被罢官,又与林正夫妇闹翻,在京城再难立足,便带着妻儿回了岳丈家,没了官职没了收入,只能依仗岳家过活,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
听闻林正官复原职后,他前些时日又带着家人回了京城,求林正再替他谋条出路,但被拒绝,如今正是走投无路之时。
曹家的暗卫抓了人,没怎么拷打,他便什么都招了。
他不是林正亲生的孩子,而是他父母用他顶替了林正的孩子。
他父母是谁,林正只说是寻常农户,他说他们偷了他的孩子,又害死了他的孩子,他们无法再将仇人的孩子养在身边。
起先他也怀疑过,农户人家真的能轻易换走御史家的孩子吗?
可当林正夫妇流放,他在京城走投无路都无人前来助他,他便明白,他的生身父母情况定是比他更糟糕。
他已没了前程,就更不愿去认什么穷亲戚,所以才避去了外地岳家,至今不知自己究竟是谁家的孩子。
曹家暗卫将林正儿子吐出来的话,一五一十告知了曹首辅,末了,道,“老爷,他还问属下是谁的人,问他能否为您效力,做什么都可以,可还要属下继续审?”
曹志诚半阖了眸子,掩去眼底锐利的光芒,沉声道,“不必了,给他点银子,让他继续在京城呆着,留着将来有用。”
林正儿子交代的这些,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这证明他的猜测对了一半,只需再等戚家那边的消息传来,一切就都明朗了。
暗卫领命而去,他又看向亲随,“派人盯着林正,老夫要知道他都与哪些人往来,私下里为顾逍拉拢了多少人。”
亲随现在也隐隐明白了曹志诚的猜测,斟酌道,“可要将他们的关系通过采薇的嘴,告诉皇帝?”
曹志诚冷笑出声,“不急,让他自己发现他儿子是怎样的包藏祸心,才会意识到和逍王一起打压曹家是有多愚蠢。
我们这位皇帝啊,自诩聪明,却一生都在做愚蠢的事。”
顿了顿,他道,“让去玉幽关的人改道前往南疆,务必找到可靠的蛊虫,加快速度。”
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倒是将老四身边的那些人给忘了,吴婉清已经逃出城了,定会及时赶回玉幽关,老四的人再去玉幽关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他已用楼祁的命试探过谢酒了。
想到楼祁,他又道,“还得再从江湖上寻些高手来府中。”
有人能潜入曹家杀了母亲和承望,说明府里的防卫还是不够,难保恭王不会动用黑羽卫为楼祁报仇。
等等,为楼祁报仇?
杀母亲是为了让他丁忧,那杀承望呢,一个已经残废了的儿子,他依旧在各处寻名医为他医治,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子嗣,是他的传承和希望。
所以,对方是为了断他的希望?
还是因为他动了恭王唯一的儿子,所以对方也杀了他唯一的儿子,亦或者说,两者都有。
他突然笑出了声,如此的话,刺客是谁,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无非就是逍王一派的那些人。
曹家矗立朝堂这么多年,也威风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来谁不是巴结讨好他曹家,便是不愿奉承也不敢对他曹家造次,除了逍王。
而后又多了谢酒,因为多了个谢酒,又多出了恭王府,镇国恭府,辽东王府等一系列与他曹家站在对立面的人。
那么这次的刺杀,背后之人多么显而易见,他为什么先前就没想到呢。
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迟钝,是他被困雪山,身体大不如从前,是曹家大大小小发生了许多事,分走了他的精力。
而这些都与谢酒和顾逍有关。
曹惜儿有句话说得对,并非谢酒比他聪明,而是她有奇遇。
还有他从前轻敌了。
可如今他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再也无法藏在暗处,再较量,他还会输吗?
不会的!
曹志诚眸光笃定。
“来人,备膳。”他好些天没好好进食了,如今,该吃好睡好,唱好接下来的戏了。
恰好此时,首辅夫人来寻他,在她狐惑的眸光中,曹志诚心情甚好地吃了两碗米饭,不等首辅夫人开口说话,他便率先打断,“夫人,容老夫好生睡一觉。”
首辅夫人不敢忤逆他,也心疼他疲累,只得退出了书房。
看到跟来的曹三夫人,当即冷了脸,“曹家近日大大小小的事出了多少,老爷刚承受丧母丧子之痛,茹云又这般不让人省心。
老爷这都累病了,先让他好好喘口气,歇上一会吧,弟妹就回去耐心等着吧。”
曹三夫人是听丫鬟说,灶房送了许多吃食来书房,她才大胆求见的,现在首辅夫人却说首辅累病了,她如何会信?
累病的人如何会有那样好的胃口?
无非是他们不想管自己的女儿罢了,想到女儿还在大理寺不知道吃了怎样的苦头,她哭道,“老三在世时对大哥言听计从,如今尸骨未寒,大哥这就不打算管我们三房了吗?”
“你说的什么浑话?”首辅夫人低声冷斥,“你若要哭就该去灵堂哭老夫人去,在这哭算怎么回事?
老爷为这个家殚精竭虑,你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见,他身子大不如从前,可你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你先是哭到老夫人跟前,让她病情加重,后让你娘家给茹云相看,将我们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这些你大哥可以不与你计较。
可你想过没有,老夫人没了,老爷是要丁忧的,一旦老爷手里没了权柄,你的女儿还能相看什么样的好人家,你儿子还能有什么前程?
他每日操心是何等大事,你却短视到只看自己眼前的利益,三弟妹,别怪大嫂说话难听,你今日若敢闹醒你大哥,往后三房的事,我们再不会管。”
曹三夫人被她说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她知道首辅夫人不是心慈之人,说到必定会做到,娘家虽对她不错,但她孤儿寡母确实不能没有曹家这个依仗,只得抽抽噎噎跟着离开了。
屋里,曹志诚问亲随,“大理寺那边如何了?”
若没曹茹云这个事,还真发现不了顾逍和林正的关系,他心情略好,故而随口关心了句。
亲随躬身,“应国公去了大理寺,伍冲没给他面子,应国公只得去找林正,请他撤案,二爷在大理寺,伍冲没见他。”
“老爷。”亲随有些担心,“林正明日会不会参我们?”
曹志诚不甚在意道,“无妨,想参就参吧。”
因为废后之事,曹家最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不差这一桩,墙倒众人推,可若将来发现他依旧能稳坐朝堂,谁还敢低看曹家,他们只会又回如从前那般朝他摇尾乞怜。
亲随想问,伍冲会不会撤案,便见曹志诚已经嘴角带着一抹冷笑,闭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