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浮图猜测的确实没有错,张千江死而复生之后,并没有去任何地方,而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家中。
并且令人震撼的是,他的妻子竟然毫无保留的接纳了他,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发现,特意将店里的冰柜运到家中,伪装成床将丈夫掩藏起来。
几乎是现实版的人鬼情未了。
张千江从冰柜里缓缓站了起来,刘惠伏在冰柜旁,泪如雨下。
“阿惠,别哭了,我早就知道,藏不了多久的,我虽然死了,可是你还要好好活着,别忘了,还有磊磊需要你照顾。”
我虽然死了……
听完张千江的话,张俊目光错愕并且呆滞。
“千江,你说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吗?什么叫你虽然……”
从看到张千江睡在冰柜里,张俊的脑子就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咽了口唾沫,眼神直直的盯着神色不像正常人的张千江。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惠捂着嘴,泣不成声。
张千江没有直接回应,看向张俊,只是道了一句:“哥,以后阿惠和磊磊,就劳烦你多多照顾了。”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俊焦急道,一把拉住张千江的胳膊,随后只见他的脸色瞬间一变,并且下意识松开了手。
“你……”
他呆愣的看着失踪后又诡异出现在自己家中的堂弟,
对方的身体,实在是太冷了,就像是冰块一样。
难道说,堂弟真的已经死了?
可他现在看到的又是什么?
不是说鬼魂是没有实质无法触碰的吗?那为什么刚才自己可以真切的拉住他?
没有人再给张俊作出任何解释。
“张千江,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必须要和我们离开。”
孟中校铁面无私,紧盯住张千江的一举一动,
和张俊不一样,她很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已经是一个死人而且已经变成非自然生物,头一次面对这种事件,她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右手已经放在腰间,只要对方有任何想要抵抗的行为,她便会立即采取措施。
只是张千江似乎并没有想要反抗的想法。
“我跟你们走。”
他非常配合,迈步朝李浮图这边走来。
“不,我不让你离开!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刘惠站了起来,哭泣着从后面死死搂住了丈夫的腰。
“阿惠,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可是我们这辈子的缘分,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张千江脚步停住,却没有转身,眼中也开始湿润。
“这些天,你一直用你的血来喂我,我不能让你一直这么伤害自己下去,我已经死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你应该忘记我,重新开始你自己新的生活。”
李浮图看了眼搂着张千江一直摇着头的刘惠。
她此时双臂环着丈夫的腰,导致手腕露了出来,虽然已经人至中年,但从她的脸部就可以看出她的肌肤很好,可是此时她裸露出来的手腕上,却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问世间情为何物?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是这个普通的女子却不惜以自己的血去喂养已经成为一个‘怪物’的丈夫,这种愚蠢而愚昧的行为,却诠释出一种让人敬佩的伟大爱情。
难怪张千江的模样,要比太平间里躺着的其他十几具尸体要好的多,原来都是因为他妻子的鲜血滋养。
“人鬼殊途,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而且必须得靠吸食人血为生,他留在这里,对你,还有对孩子,都是一种威胁,我猜,你们的孩子,还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回来了吧?”
李浮图轻声道:“你可以接受你的丈夫变成任何样子,可是你考虑过你的孩子没有?要是她发现,他的父亲成为了一个吸血的怪物,而且吸食的还是母亲的血,你觉得会对他的心灵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张千江眼神痛苦,伫立良久,抬起手,握住了妻子的手。
“阿惠,放手吧。”
李浮图的话,平淡轻缓,却有着直击心灵的力量。刘惠可以不考虑自己,但不会不去考虑年幼的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随着丈夫的扳动,她的手逐渐松开,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痛苦而茫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支撑。
没人能够回答她这个问题。
命运就是这样,它不会与人提前沟通,但精心策划的一个个惊喜,却总是能令人发笑,笑中也许带血,或者带涩。
有句话说得很好,当噩运降临在你身上的时候,永远不要去问为什么是你,因为生活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生活。
“千江,你现在,到底是……”
张俊眼神波动剧烈。
“哥,你就当我是头七回魂好了。”
张千江仰头,让泪水倒回进眼眶,没有再回头看妻子一眼,走到李浮图身边:“走吧。”
李浮图点点头,随即扭头对虞美人道:“麻烦了。”
虞美人心领神会,轻轻颔首,继而朝张俊和刘惠走去。
“你们干什么?!”
张千江眼神倏然尖利起来,脸上有黑气隐隐浮现。
“别担心,只是让他们暂时睡上片刻,等他们醒过来,什么都会忘了。”
随着李浮图的话音,虞美人已经成功将张俊和刘惠催眠,让他们靠在冰柜上。
“没人会知道你回来过,等他们醒过来,你仍然只是失踪而已。”
张千江注视着昏厥过去的妻子,眼中厉色逐渐褪去,缓缓开口,道了声:“谢谢。”
“走吧。”
李浮图转身。
路过另一个房门时,李浮图脚步停顿下,哪怕向来雷厉风行的孟中校,都没有催促。
“不进去告个别?”
张千江在门口站了一会,摇了摇头,竟然露出了一抹微笑,“就不打扰他学习了。”
李浮图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行人很快走出房间,张千江走在最后,出门的时候,深深看了眼屋子,然后关上了房门。
他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出过无数次门,可只有这一次,关门声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