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倏忽停下,孙嬷嬷眼疾手快挡在陆夭前头,一边分神问道。
“王妃可曾伤着哪里?”
陆夭摇了摇头,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她探手掀开半幅车帘,但见外面月色下人影徘徊,脚步声纷至沓来,随即远处有寒光闪过,未及近前,就已经被砍倒在地。
耳边炸起闷哼和拳脚到肉的声音,陆夭夜视不佳,判断不出敌我战况。虽然知道自己一切安排妥当,那黑暗中那种压抑的恐惧狠狠碾压着她的心脏,把刚刚方丈那番话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定了定心神,为以防万一,冷静地拉着孙嬷嬷下了车。
“咱们绕到车后面躲着。”一旦局面失控,至少不要在车上当活靶子。
天黑路暗,陆夭深一脚浅一脚,后面兵器碰撞声不断,她咬紧下唇,猜想薛玉茹为了这次应该是孤注一掷了。
就是这样才好,人越疯狂,越容易露出把柄,她唇角逸出一抹冷笑,小心翼翼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敌情。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火光大盛,随即有马蹄声纷至沓来,借着那点光,她看见一队人马迅速赶来,将黑衣蒙面人团团围住,几乎没几个回合,便把人统统制服。
陆夭回神,正思忖着究竟是哪方人马时,就见有人破开重重包围朝她纵马而来,逆着光,看不真切,待到近前才发现他有张精致且熟悉的脸。
这刻陆夭只觉对方恍如神兵天降,就听那人开口道。
“我来接你回家。”
乍暖还寒,入夜之后野外的风是凉的,火把照过的地方依稀可见血迹斑斑,陆夭忽然觉得有些后悔,这桩计划,其实应该提前告诉谢知蕴的。
可那人看上去并未生气,他跳下马,径直走到她跟前。
“你不想让我跟,自然有你的理由。”宁王伸手帮陆夭把帷帽拉得更紧一些,“无妨,我会替你兜底。”
***
那厢东宫,钱落葵得知宁王妃失踪的额消息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当真?”
一顶门就进宫的薛玉茹点点头。
“听说陆夭彻夜未归,王府上下乱成一锅粥,对外封锁了消息,但我有我的法子。”
钱落葵能想象宁王府的那份慌乱和焦急,高门大户主母最注重的就是清白,她位居一品,还怀着孕,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坏了名节,宁王府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钱落葵越想越兴奋,唤过个宫女,低声嘱咐道。
“去请皇长子回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宫女领命刚要走,又被她唤住。
“你先去太后的长乐宫瞧瞧,看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
待人走后,钱落葵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薛玉茹。
“你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消息传进来?”
薛玉茹一怔。
“倒是派了个小叫花子送信来,说城门戒备森严,就不进来了,如今在城外更安全。”
钱落葵沉默下来,要说担心不是没有,但又觉得陆夭能脱身的希望渺茫,而且那伙人不回来复命更安全。宁王未必想到去城外找,就算去,外面地方那么大,也是大海捞针。
她想了想又问。
“你找的人靠得住的吧?”
“自然是靠得住。”薛玉茹牵唇,露出个冷淡的笑来,“我怕他们查出来,露了马脚,没有惊动薛家,特地找了外面的人。”
钱落葵懒得拆穿,薛家根本不可能支持薛玉茹对宁王府下手,她也支使不动薛家的死士。不过自己眼下能指望的人也不多,薛玉茹到底是高门大户后宅出来的,这点分寸应该有。
正琢磨着,刚刚派出去的宫女匆匆回来。
“长乐宫那边突然宫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入,奴婢打探不到什么。但是听说,宁王府的孙嬷嬷今日一大早进了趟宫。”
钱落葵猛地站起来,薛玉茹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
“娘娘小心,您还怀着孕呢!”
钱落葵当然知道自己有孕在身,但她太激动了。
长乐宫素来都是开门迎人,因为保不齐哪个嫔妃去请安,像今日这样闭门谢客必然有蹊跷。
钱落葵猜想,孙嬷嬷定然是来通风报信的,希望太后可以暂时稳住宫里,别让陆夭失踪的事情传出去。
她几乎可以想象太后着急上火的模样,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都是太后和陆夭狼狈为奸做下局,这回就让她们尝尝反噬的滋味。
薛玉茹见她兴奋得满面红光,在一旁轻轻替她打扇。
“娘娘且定定神,眼下咱们优势尽握,一定要想法子一击即中,不能让她再有翻身的机会。”
钱落葵笑了笑,忽然换了一副体谅的神情。
“这都城看着太平,可咱们瞧不见的地方,怎么可能少了歹人呢?可怜宁王妃怀着孩子,又落进那些人手里,啧啧,真是可怜啊……”说毕缓缓起身,“作为侄媳,咱们能做的有限,只能打发人去禀报给父皇,勒令全城搜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只凭宁王府,找起来多慢啊。”
薛玉茹意会。
陆夭失踪,既然宁王府那边想极力遮掩,那就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吵嚷得人尽皆知才好,这样即便陆夭被寻回来,后半生也要面对世人的指指点点。
表哥不是爱她吗?那就看看他会怎么做抉择吧。
正想着,就听钱落葵悠悠开口。
“有日子没给太后请安了,走,咱们去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