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车仪仗出了巷子,这一路上锣鼓震天,盖过了市井许多嘈杂之声,大抵是因为城阳王不在,所以陆夭有心给谢浣儿把场子撑到极致。
都城上一次这样热闹,还是谢文茵大婚出嫁的时候。当时的公主仪仗绕城整整一周,出尽了风头。
谢浣儿虽然在头衔上矮了一等,但城阳王为国征战,她作为功臣之女,阵仗也是不容小觑,所以引得百姓纷纷围观。
皇室一年前才嫁了个闺女,如今又嫁了一个,隔得如此近,难免会有人拿来比较。
不过谢浣儿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她坐在轿子里,紧张得死死捏住绣球,生怕掉落在地会有什么不吉利的情况出现。
六月天已经开始炎热,虽然轿帘外有穿堂风送进来,但身上还是热出了一层薄汗,想擦拭又不方便。这让她更加紧张,生怕等下妆花了不好看。
所幸魏府距离不算太远,晃晃悠悠绕了有小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谢浣儿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喜娘搀扶着下来,迈火盆,拜高堂,做这做那,等被送入洞房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些脱力了。
外面喧嚣还在,魏家在都城也有些故交,再加上皇亲国戚和朝中同僚,着实来了不少人。
启献帝没有让魏明轩的父亲回来受礼,魏家也不强求,横竖很快就要回去,所以今日长辈只有敏慧郡主一人,这让谢浣儿心里多少松快了些。
进洞房没多久,就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紧接着有稍重的脚步声响起,魏明轩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外面还有好些宾客等着新郎官招呼,但得先完成洞房里的这一套事宜。司礼监派来的嬷嬷在宫禁之前就要回去,不能耽搁太久,所以一群人都拥入洞房。
魏明轩进来便瞧见谢浣儿坐在雕花红漆象拔床上,他也没多想,就像往日一样大步流星走过去。
跟在身后的嬷嬷忍不住都笑起来,随即打趣道。
“郡马这是迫不及待要看看新娘子咯!”
魏明轩闻言才觉有些窘迫,想起不能像平日那样随便,于是他放缓脚步,慢慢走到谢浣儿面前停下来,这副局促的样子若是被平日那些狐朋狗友看到,怕是要取笑一辈子。
“请挑开新娘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嬷嬷按照规矩说着吉祥话儿,同时把挑盖头的秤杆递过去。
谢浣儿低着头,青葱十指几乎要将手中绣球揉皱,平日再落落大方的姑娘,此时也难免有些紧张。
余光扫见了裹着金漆的秤杆靠上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觉眼前那片红色晃了晃,下一刻,大红织金盖头被挑起来。
二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她看见了魏明轩俊朗的脸庞,那人穿着大红礼服,鲜少见他穿这么鲜艳的颜色,倒有种小小的惊艳。他这几日清减了些,大概是筹备婚事有些累,但眼神却熠熠发亮,里面是不容错认的喜悦。
她忽然觉得一直悬着的心重新落入原位,女人毕生所求,不就是有这样一双眼睛能专注看她一生吗?
谢浣儿唇角顿时翘起来,露出个大大方方的笑容。
“恭喜郡马。”屋里随即传来嬷嬷含笑的声音,“娶到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有人率先开了口,来帮忙操办婚事的女眷们也纷纷起哄,谢浣儿脸颊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她鲜少被这么多人一起调侃。
魏家这边请的全福人是肃王妃,此时满面含笑将大红丝线系着的酒杯递给了一对新人。
距离一下子被拉近,彼此温热的气息扑打在面颊,还夹杂着浅浅的酒味和脂粉香。
魏明轩忍不住低声提醒。
“你少喝点,这酒后劲大,不像咱们平日喝的胭脂酿。”
“呦,这就开始心疼媳妇儿啦?”肃王妃登时打趣了一句。
周围人登时善意地笑起来,谢浣儿腾地一下脸红如霞,再也不敢看魏明轩的眼神,慌乱中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合髻、撒帐、一切都做完了,嬷嬷们和女眷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谢浣儿辈分大,等闲不敢有什么晚辈来闹洞房的,于是屋子里很快就没人了。
屋里红烛高照喜气洋洋,魏明轩是按谢浣儿原本闺房布置的,只是更宽敞些,比从前更多几分朗阔。
不相干的外人都走了,一对新人也随之放松下来,谢浣儿轻车熟路走到妆台前准备叫丫鬟来卸妆。
却发现魏明轩杵着不动,原本外头还有好些宾客等着他去招呼啊。
谢浣儿诧异地抬眼瞧他。
“你不用陪他们喝酒吗?”
魏明轩端坐在床沿上的谢浣儿,不答反问。
“你早上有没有吃过早膳,饿不饿?”尚未等谢浣儿开口,他就从桌上拿了俩糕团递过去,“先垫垫吧,今晚可能要熬很晚。”
这话很难不让人想歪,前一晚彻夜不眠的原因登时被勾起来,谢浣儿的脸倏忽烧起来,下意识嗔怪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没胡说八道啊,咱们可能整夜都睡不成了。”魏明轩下一句出口的话成功堵住了谢浣儿的数落,“今夜静王可能要逼宫。”